若這是一場夢的話,那麼我希望,永遠都不要醒過來。
秦晨已經知道了,自己,正處於藍夢劫中,不同於其他人所渡的藍夢劫,這是同上古修士一模一樣的藍夢劫,而且是水之天道,水柔親手操控的藍夢劫。
秦晨不知道,爲什麼水柔並沒有要讓自己回到現實,反而讓自己渡這個藍夢劫,但是,現在的秦晨已經不去想這個問題了,他是真的,喜歡上這個夢境了,喜歡上,這個他夢寐以求的生活。
“我從來就不是個胸懷大志的人。”在秦晨的心中,過一個普通人的生活,舒舒服服,安安穩穩的渡過一輩子,這纔是自己想要的生活。胸無大志,便是對秦晨最好的寫照。
秦晨之所以會有如今的修爲,在一開始是對修行的好奇,後來,是爲了在獸潮中活下去,之後,則是爲了尋找月薇和慧慧的蹤跡,只有強大了,慧慧和月薇纔有可能找到自己,所以說,秦晨從來沒有爲了修行而修行過,殊不知,此等心態,是永遠不可能達上巔峰的。
如今,水柔以這藍夢劫,幻化出了秦晨最想要的生活,慧慧在這裡,有一個幸福的家庭,無拘無束的生活環境,這樣的生活,不就是秦晨所夢寐以求的嗎?
難道這便是藍夢劫?幻化出渡劫者最想要的,或者雄霸一方,或者成爲天地主宰,或者和心愛的人在一起,若真的是這樣的話,秦晨算是明白了,爲何有那麼多的渡劫者渡劫失敗,就算知道了這是假的,恐怕也不願意離開。
說實話。當秦晨從牀上清醒的那一刻,便知道這不過是一場夢境,只要他想,就能夠脫離出去,可是在看到慧慧的那一刻,沒有人知道他的心情究竟有多激動,堂堂七尺男兒,秦晨差點痛哭流涕。
“我知道這是假的,我知道慧慧和月薇還在某個地方等着自己,就一會兒。哪怕就一會兒,讓自己休息一下。”
“只是不知道,月薇會以什麼模樣出現?”
秦晨會心一笑。
“化夢,夢境成真。”
從現在開始,便不存在什麼渡劫者秦晨,只有秦家鐵鋪的繼承者,還在苦苦鑽研着打鐵技術的秦晨。
一片枯黃的樹葉終於堅持不住,在北風的呼嘯下,成爲了最後一個堅持到底的戰士。可是還是投降了,隨着狂風從樹梢落下,飄落到了秦晨的肩膀上,秦晨隨手把這片落葉塞在胸口處。隨着大夥來到了飯廳。
一切,似乎真的隨着軌跡向前發展着。
後院熱鬧的大廳中,七八個穿着背心的壯漢,吆五喝六的。秦晨的父親,兩個叔叔,還有五個學徒。加上秦晨,總共九個人,而飯桌之上,只有這九個人。
在這個時代,封建思想極爲的嚴重,女子不得上桌,這是不得違背的鐵規,就算是皇室公主也是如此,總的來說,這也是對婦女的一種保護,秦晨不知道其它地方的飯桌如何,反正清源郡城的飯桌挺是混亂的,婦女上桌實在是不好。
母親秦黃氏正在伺候着爺爺吃飯,說實話爺爺今年也才六十剛剛出頭,常年打鐵,也是身強體壯,如今身體也是沒話說,可是卻早早的把家業傳給了秦仲,如今逍遙自在,時不時的找街東頭的幾個老頭子下下棋,好不自在,只是爺爺的棋藝很差,加上棋品很不好,所以很不受那些老頭子的歡迎。
慧慧則捧着小碗,趴在小板凳上,小碗裡一隻油嫩嫩的雞腿佔了大半個面積,小臉上笑眯眯的,被陽光灑在身上,笑得更加的歡樂了。
因爲下午還要繼續工作,所以只是淺嘗輒止,只喝了幾杯酒,暖暖身子,打鐵之人,寒冬臘月的,哪個不是一斤二鍋頭,想當年爺爺可是清源郡城打鐵界中有名的酒王,只要喝完酒,就會發酒瘋,但是喝酒之後打出來的兵器也是一流的。
只是,自從慧慧頒佈了禁酒令後,秦家鐵鋪延續了數百年的傳統嘎然而止。
酒足飯飽之後,稍微小憩了一會兒,即使是秦仲,鍛造出來的下品凡兵也不過一隻手的數,所以,他們絕不會留下任何的隱患,唯有休息夠了,才能夠開始打鐵,而爺爺吃完之後,又開始用武力強迫那些老頭子陪他下棋了。
不一會兒,就傳出了“臭棋簍子。”的罵聲。
風和日麗,雖然北風呼嘯,但是秦晨的胸口暖暖的,他已經忘記了自己的真實身份,現在的他就是一個正在學習打鐵的秦晨,他要好好的享受這一切。
回到自己的房間,秦晨雙手枕頭,躺在牀上,掏出胸口的枯黃樹葉,放在了眼前,陽光透過樹葉,射在秦晨的臉上,秦晨看着陽光,看着樹葉,思緒飛出了老遠老遠,其實,秦晨什麼都沒有想,他只是個普通的鐵匠而已,沒什麼好想的。
這只是一片普通的樹葉,但秦晨並沒有扔掉,反而放進了一個錦囊中,放在了枕頭下面,不知道爲什麼,秦晨並不想扔掉這片樹葉。
“哥哥。”慧慧不請自入,跳上了牀,連鞋都沒有脫,就趴在了秦晨的胸口上。
不知道爲什麼,慧慧從小就黏着哥哥,從來不和其他的孩子一起玩,而是和哥哥一起玩,哥哥到哪裡,慧慧就跟到哪裡。
兄妹感情好到如此程度者,也是罕見至極。
鼓了一上午的風,秦晨的背心早就溼透了,雖然現在被吹乾了,可是總有一股汗臭味,慧慧卻是對這種味道視而不見,趴在秦晨的胸口,聽着秦晨的心跳聲,陷入了沉睡之中,不知爲何,她好迷戀這種感覺,似乎似曾相識,不是在小時候,也不是在夢中,就像是前世發生的事情一樣。
若是秦晨知道這種情況。定然會大吃一驚,因爲這和秦晨所想的並不一樣,這裡只是夢境,是虛幻而出的,可是事實,真的如此嗎?
大手有節奏的拍着慧慧的後背,秦晨也陷入了睡眠之中,在這寒冬臘月,陽光灑在身上,躺在暖和的大牀上。美美的睡上一覺,這樣的誘惑力,又有幾人可以把持得住。
未時一刻,秦晨像一個鬧鐘一樣,準時的醒來,小心翼翼的抱起還在熟睡的慧慧,放在一旁,脫掉小鞋,蓋上被子。看着胸口那被口水浸溼的地方,秦晨不僅沒有嫌髒,反而頗爲欣喜的走出了房間。
來到鐵匠鋪,發現大家都已經到了。只是剛到不久。
平日裡一直敞開的大門也已經關上了。畢竟鑄造下品凡兵非同小口,馬虎不得,要是被打擾了,很有可能會前功盡棄。賠償是小事,畢竟鑄造兵器失敗是難免的事,很少有人會在這種事上無理取鬧。關鍵是,對於名聲不好,鑄造兵器失敗,是砸牌子的事情。
稍微鑄造了一兩把小玩意練練手,用涼水洗了一把臉,所有人的睡意都被驅逐的一乾二淨。
因爲是下品凡兵,所以秦仲,張叔叔,李叔叔,三人齊上陣,三人共同鑄造兵器,這也是三人師出同門,年少時便是好友,經常一起鍛造兵器,無論是經驗還是默契都是一流的,所以才能共同鍛造。
六個學徒,秦晨和另外一人負責鼓風,畢竟是下品凡兵,所需要的溫度定然比之普通兵器的溫度高上不少,秦晨固然鼓風鼓得好,可是經驗不足,所以需要兩人共同合作才行。
另外兩人負責往火爐中加煤炭,挑動煤炭,控制溫度,這是一項技術活,所以交給了打鐵時間最長的兩個學徒。
至於最後兩個學徒,一個負責提供工具,一個負責擦汗,不要小看了這兩項。打鐵,並不是用一個大鐵錘敲敲打打就行,要用到一系列專業的工具,而且擦汗,也是極爲考驗眼力的事情,必須在打鐵並不是很緊湊的瞬間,擦汗,若是早一刻或者慢一刻,可能會影響打鐵者的節奏,毀掉一件兵器。
所以說,千萬不要小瞧打鐵的每個分工,每個,都是重要之極。
放下火種,然後放上專門從元國運過來的質地極好的煤炭,這種煤炭所產生的溫度比之普通的煤炭高上不少,秦家鐵鋪只有在鍛造下品凡兵的時候才能使用,要知道這些可是專門給那些煉器師提供的。
隨着秦晨和另外一個學徒的鼓風,很快,鐵爐中的溫度急劇升高,所有人的身上都是汗珠成雨,但是沒有一個人擦一下,若是現在都忍不住的話,到了那時,恐怕會立馬崩潰。
溫度繼續升高着,在到達了某個瞬間,秦仲打開盛放的包袱,拿出了裡面的原料,卻是一塊漆黑的看起來灰不溜秋的毫不起眼的鐵塊。
但是三位鐵匠卻是雙眼放光,“玄鐵,竟然是玄鐵,有了此等礦石,我們一定會鍛造出絕佳的兵器出來的。”
“溫度不夠,再升高。”
一句話出,卻是苦了秦晨,只能更加用力的鼓風,不停地加着煤炭,很快,溫度就上升到了一個極爲恐怖的程度,封閉的鐵匠鋪子成了一個大火爐,所有人都是汗如雨下,雙頰通紅。
“到了,就是這個時候。”秦仲用鉗子夾着玄鐵,丟進了鐵爐中,在如此高溫下,玄鐵依然沒有融化的跡象,就連表面也是毫無變化。
三位鐵匠卻是毫不在意,張叔叔伸了伸手,一個學徒立馬把一小袋粉末遞了上去,張叔叔立馬捏了一小把,丟進了鐵爐中,頓時火焰大旺,完全覆蓋住了玄鐵,讓人看不見其中的虛實。
可是這種情況又怎麼難得倒三位鐵匠,只見李叔叔也伸出了手,捏了一把粉末,丟盡了粉末中,兩人就像是比賽一樣,一連丟了十幾種不同的粉末,這些都是能夠提高溫度和讓礦石變軟的特殊粉末。
只有秦仲沒有出手,術業有專攻,秦仲在這一方面比不上那兩人,所以並沒有出手,瞎出手的話,可能會毀掉一塊礦石。
很快,透過火焰,三人發現那礦石已經變得通紅。確實沒有絲毫融化的跡象,到了這裡,已經是他們的極限了,下面,就要靠實力來一決勝負了,看看是玄鐵頑固不堪,還是三人技勝一籌。
秦仲眼疾手快,抄起鉗子,撈起玄鐵,極爲精準的放在了桌子上。而與此同時,火焰依舊不熄,秦晨依然在鼓風,煤炭也依舊在加入,鍛鐵,並不是只需要烘烤一次,火焰的溫度,必須隨時保持那麼高。
三人同時抄起中等的鐵錘,三人分別站在三個方位。同時落錘,三個錘頭同時擊打在了玄鐵的三個部位,卻是讓玄鐵的位置沒有發生絲毫的變動,反而隨着錘子的落下。顫動不已。
三人的嘴角同時掛起微笑,握着錘子,轉眼之間,就落下了近百錘。每一錘子,幾乎是同時落下,沒有絲毫的間差。而且玄鐵的位置絲毫不動。
秦晨看着這神乎其技的一幕,完全入迷了。
“用心,鍛造入了品的兵器,最重要的用心。”不知何時,爺爺出現在了此處,手裡提着一個酒葫蘆,一葫蘆下去,把秦晨給砸醒了,秦晨回過身來,連忙鼓風,再也不敢絲毫的放鬆了。
對於爺爺的到來,所有人都沒有感到奇怪,要是不來了才奇怪,鍛造出中品凡兵的人的監督,更是成功的一大保證。
爺爺用自己的酒槽鼻子猛地吸了一口氣,這種環境纔是他應該待的。
“記住了,鍛造入了品的兵器和不入品的兵器,最大的區別就是用心,什麼是用心,不是指讓你全身心的投入其中,這種狀態,凡是個打了幾年鐵的都會這樣,爲什麼他們不能鍛造出入了品的兵器,那是因爲,用心,不是這個意思,而是,像對待一個孩子一樣,對待這塊礦石。”
幾個學徒用心的聽着,他們知道,這並不是對那三人說的,他們必然知道了這些,這是爺爺一次特意的講解,他們自然要聽的仔細。
“我不知道那些煉器師是怎樣鍛造下品凡兵的,但我要說,自從我秦家鐵鋪的某一代先祖悟出了這種方法之後,我秦家鐵鋪就代代都可以鍛造出入了品的兵器,我們不怕別人學去,因爲,這對我們沒什麼影響。”
“記住了,這不是普通的礦石,而是一個即將出世的孩子,我們的工作,就是爲這個孩子創造一個完美的身體,像一個父親一樣,細心呵護它,給它最好的,用心去做,那麼,則必然會成功。”
說着說着,爺爺提着個酒葫蘆,就離開了,這種東西,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就很難了,首先,你要從心底裡熱愛鍛造,而不是僅僅當做一份工作,一個混口飯吃的職業,其次,就要看你的悟性了,明白了,便能鍛造出來,不明白,那就永遠不明白。
漸漸的,秦晨發現了不同之處,三人的眼神變了,就像是在對待剛出生的孩子一樣,充滿了一種別樣的情感,秦晨算是知道了,爲何好不讓我們鍛造,我們這些愣頭小子,能明白其中的關鍵,那纔怪了,只有成家立業,有了自己的孩子,才能明白其中的關鍵。
三人的一舉一動,在秦晨的眼中,都充滿了神韻,每一錘子下去,似乎都有着某種東西被錘了進去,雖是三人,但卻像是一人一樣。
玄鐵在經歷了無數錘子之後,很快就變了形,變得扁了很多。
秦仲把冷卻了的玄鐵丟入火爐中,加熱了之後,拿出來,再次捶打起來,就這樣,不知經歷了多少次,手中的錘子不斷的變換着型號,最終,一個匕首模樣的兵器在錘下成型了。
如此小的一塊玄鐵,只能鍛造出一把匕首,而且,這可是顧客親自提出的要求,只能鍛造出匕首。
最後的工作異常的緊張,不斷地捶捶大打,在邊角的地方做些修飾,最後一番敲打,三人的錘子同時落下,再擡起。
秦仲眼疾手快的夾起匕首,丟在了冷水中,發出嗤嗤的聲音,大量的熱氣從水缸中冒了出來,在這寒冬中,水缸中的水竟然翻滾起來,由此可見,匕首內蘊涵的溫度究竟達到了多麼恐怖的程度。
所有人都是目不轉睛的看着水缸,成敗在此一舉,沒有最終成型之前,沒有人敢妄下評論。
秦仲抽出匕首,在匕首脫離水缸的一瞬間,一聲細小的嗡嗡聲便傳了出來,所有人都是面帶喜色,這種聲音,便是入了品的兵器的標誌,所有人都是鬆了一口氣,但目光卻是沒有絲毫的移開,想要看看這個匕首。
白氣散去,露出裡面的匕首,一列寒光射了過來,剛剛成型,卻像是存在已久的兵器一樣,寒光咧咧,好不鋒利。
“下品凡兵巔峰,極爲接近中品,我們成功了。”
所有人都是一聲歡呼,大家同時哈哈大笑,接着,同時倒在了地上,透過門縫,已經可以看見外面漆黑一片了,如此高強度的工作量,對於任何人,都是一種負擔。
“下品凡兵,原來如此。”秦晨躺在地上,右手放在眼前,透過手指指間的縫隙,看着那成型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