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歡聲笑語,曾經的幸福美滿,細細想來是那麼的令人難忘,又是令人傷懷。
林欣流下了血淚,她的眼神依然呆滯,只是潛意識裡在覺醒,她想要醒來,但她害怕醒來。
“欣兒……”林賢的眼睛在散發着一種異樣的光芒,他堅持着擡起頭來,想再看看自己的‘女’兒,看着她醒來,看着她回來,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希望。
紅‘色’的氣體,帶着令人煩躁的氣息,從林欣的蛇軀上,從她那張開的紅‘色’鱗片上散發,而後慢慢地消散,她的身體漸漸地改變着,散發着白芒,變得耀眼了起來。
“怎麼回事?”林成煜與陳雲等人戒備着,這樣的變化他們從來沒有遇見過,甚至沒有聽說過。
有破裂的聲響傳來,像是鳥類的蛋殼碎裂,從中鑽出新生的生命一般,在這樣的情況下,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那耀眼的白芒出現了很多細紋,就像是一個蛋殼,在慢慢地碎裂開來。
光芒慢慢斂去,原地則出現了一個小‘女’孩,小‘女’孩未着寸縷,肌膚如白雪,渾然剔透,像是上天最完美的作品,她睜着‘迷’茫的大眼睛,‘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小‘女’孩的身後,有她原先的身體,那紅‘色’的蛇軀沒有一點生機,一動不動。
“蛻皮了嗎?”段天涯喃喃着,看着這個小‘女’孩,她那天真無邪的容顏讓人疼惜,她‘迷’惘的神‘色’給衆人帶來一種全新的觀感。
似乎是對周圍感到了好奇,尤其是對林成煜一羣人,小‘女’孩歪歪斜斜地走過來,像是剛剛學會走路一般,她的手臂向前伸展,嘴巴哆囔着,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但是都聽不清楚。
她來到林成煜面前,歪斜着腦袋看了看林成煜還有他身邊的那些人,有點怕生一般,小嘴含着自己的手指頭,不敢再靠近,只是那樣傻傻地站着,卻讓人有着無限的憐惜。
小‘女’孩目光一個一個看去,當她看到倒在地上,艱難地擡着頭看着自己的林賢時,眼睛變得一動不動,不自覺地流下了兩行清淚,只是她眼睛裡的‘迷’茫更是濃厚,竟像是什麼都不知道,自己是爲了什麼而哭泣。
‘豔’娘輕輕地閉上了眼睛,又睜開,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眼睛裡的淚水不受控制地落下,她向前挪步,來到小‘女’孩的身邊,伸手將她攬進了自己的懷中。
小‘女’孩似乎對‘豔’娘有着好感,並沒有拒絕,反而是嘴角微咧,似乎極爲享受被‘豔’娘抱着的感覺,頭靠在‘豔’娘身上,似乎極爲依戀。
林賢看着這一幕,許久,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他明白了過來,但他卻並不傷心,反而極爲欣慰,輕輕道:“忘記了一切嗎?也好,這樣也好,不,或許這樣,纔是最好的吧,最好的啊。白素,我們的欣兒回來了,她不會爲我們而傷心的,不會了。”
林賢‘露’出了一個滿足的笑容,帶着緬懷的神‘色’開口,道:“我和她娘都希望她能夠永遠快樂,一直快樂下去,所以給她取了一個名字,叫欣,林欣。”
林成煜嘆了一口氣,看着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道:“你可以放心了,她一定會一直快樂下去的。”
“感謝你們,我已經很知足了,活着的時候像牲畜,沒想到死得能夠像個人,你們都是好人,都是……好人……”林賢聽了,心也安了,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帶着安詳的神‘色’離去。
活着像牲畜,死得像個人,這或許就是林賢這五年來的生活了吧,只是他如今走了,真的沒有遺憾嗎?‘女’兒回來了,不會因爲過往而傷心,卻是忘了他,忘了他們一家人在一起生活時的全部,他心安了,但滿足了嗎?
林欣不知所措地哭了,哭得很傷心,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哭,只是她的身子顫抖着,越來越厲害,她也控制不住,‘豔’娘溫柔地把這個可憐的小‘女’孩抱在懷中,任由她去哭泣,溫柔地撫‘摸’着她。
在一邊,雨姍、劉麗還有楚芯,亦都是忍不住地落淚。
林成煜看着那蛇軀,喃喃道:“真的可以蛻去過往嗎?記憶,真的就能這麼丟棄嗎?”
張‘玉’心站在林成煜身邊,聽到他的話語,她似乎也是心中有所觸動吧,她也是感受到了身邊的這個男子,心中藏着的那許多事了吧,她只是輕輕一嘆,道:“每個人總會有自己的選擇,她的年紀還小,忘記過去對於她而言,或許纔是最好的選擇。”
林成煜沉默了下來,他能忘記過去嗎?
若是可以的話,或許,他也想忘記過去吧。
只是……
“水田是鏡子,照應着藍天,照應着白雲,照應着青山,照應着綠樹。農夫在‘插’秧,‘插’在綠樹上,‘插’在青山上,‘插’在白雲上,‘插’在藍天上。‘插’秧事雖小,卻關係到數人一家一年的生活。而不僅僅是‘插’秧,任何事情都一樣,哪怕是你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動作,都會產生一個結果,或好或壞,但每個人,都要學會爲自己所造成的每一個後果負責。‘插’秧的時候,秧苗之間的密度對於將來的收成影響很大。各種秧苗都有其密度的把握。秧苗過於緊湊並不是好事,一陣風吹來就倒了。你要知道,人多固然力量巨大,但並不足以依賴,要生存,只有靠自己。秧苗之間密度不懂把握而過於緊湊,就相當於彼此依賴,未經受考驗,自然承受不了風吹雨打。”
林成煜的眼睛突然堅定了下來,看向陳雲,堅定道:“我們的過去,卻是無論如何不能忘了的。”
陳雲亦是眼中有着堅定之‘色’,道:“還有很多要做的事,若能忘記,我們又何必離開?”
張‘玉’心轉頭看着林成煜,在這一刻,她的心中,有種說不清的感覺,讓她有點慌,是對這個男子的憐惜嗎?
“這……這是……”在後方的林子裡,陸續有人走了出來,他們都是雨城中那些失蹤的人,原來,他們還活着,林欣並沒有殺死他們。
他們看到林成煜等人,看到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林欣褪下的蛇軀,他們都知道自己得救了,大難不死之下,他們對林成煜等人充滿了感‘激’。
“可惜,你們真正應該感謝的人如今卻是不在了。”林成煜搖了搖頭,瞳孔突然發出幽幽的白‘色’光芒,這些人‘精’神一陣恍惚,然後有些渾渾噩噩地向着雨城走去。
消去了他們的一段記憶後,林成煜右手捏了一個法印,向着那蛇軀一指,蛇軀化成了微塵,慢慢隨着風吹散去。
林欣哭了一陣,慢慢地安靜了下來,‘揉’着‘迷’茫的大眼睛,嘟着小嘴,緊緊跟在‘豔’娘身邊,她似乎有些害怕其他的人,又有些害怕自己會被丟棄的樣子。
看着‘豔’娘給林欣做了一件衣衫給她穿上,使得她高興了好大一會兒,林成煜心中暗道:“不管怎麼說,她總是幸運的。”
能夠蛻去過往,忘記傷心的事而從頭開始,這世間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能夠得到這樣的新生,只是林成煜和陳雲卻是不願,或者說是不甘,他們還有太多的事要去做,過往,怎麼能就這樣而過?
平靜了下心緒,林成煜道:“我們該走了。”
楚天成想了想,卻不知道接下來要去哪裡,問道:“我們要去哪?”
是啊,要去哪?
這一趟下山,他們遭遇到了很多事,有些累了,林成煜看了看白出塵,他似乎好了許多,但林成煜很清楚,他的狀態並不好。
想到這裡,林成煜道:“該回去了。”
雷風道:“那我們就該分開了,還是很高興能夠遇到你們,下次若是再遇上,我們肯定請你們喝酒。”
段天涯道:“蜀山與蓬萊同爲仙家三派,幾位既然來了,怎麼不到蜀山坐坐?”
雨姍頓時高興得拍手,道:“好啊好啊,我從來沒有去過蜀山呢,也想要去看看,師兄,師姐,你們說,好不好?”
雷風想了想,道:“好是好,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你別忘了,我們此番出‘門’歷練,可完全沒有什麼成果,過一段時間再到蜀山去吧。”
陳雲笑道:“那到時候就不是你們去我們喝酒,而是我們請你們喝酒了。”
雷風哈哈大笑,道:“一言爲定。”
劉麗點頭道:“後會有期。”
‘豔’娘憐惜地牽着林欣的小手,道:“公子,能帶上她嗎?”
林成煜看着林欣那可憐兮兮的眼神,她任由‘豔’娘牽着手,另一隻手更是緊緊抓着‘豔’孃的衣角,看起來是那麼的楚楚可憐。
林成煜嘆了一口氣,道:“她也無處可去了。”
與雷風、劉麗還有雨姍三人告了別,段天涯輕輕道:“我們走吧。”
林成煜點頭,道:“回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