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經武靈一番認真細緻檢查,大聲宣佈花妍容身上傷勢盡好,花月如喜笑顏開,取出珍藏的百花秘釀,大擺筵席,熱情款待凌雲和武靈。
不過,氣氛並不熱烈,凌雲和花妍容各懷心事,強顏歡笑,只有小翠歡天喜地,才飲一杯酒,便豪氣干雲,粗聲粗氣道:“喝,今天一定要喝得痛快,不醉不休。帥哥,來,咱們乾一杯。”
凌雲隨手舉杯一飲而盡,思道:“肖振業命殞迷失森林一事還示告知如姐,這酒叫我如何喝得下去,唉,此事還須隱瞞到什麼時候?”
“算了,還是暫且不告訴她,等花妍容生下孩子,以喜衝悲,或許她不會過度哀傷。嗯,就這麼定了。”
花妍容以茶代酒,思緒飄乎:“一定要言笑晏晏,即使心中再苦再愁,也絕不能破壞這難得的氣氛。嗯,以後幾個月,定要讓娘開開心心地過。”
武靈則用一種奇怪的眼神在三人臉上來回轉換,食之無味,甚至於有一種強烈的願望,逃,逃得遠遠的,坐在這裡簡直就是受罪。
……
凌雲腳踏飛劍,在花海上方漫無目的飄移,忽地對身旁的武靈說道:“師妹,咱們離開宗門已經一個多月了,此間事了,你先回宗門吧。”
武靈偏過面頰,盯着他問道:“師兄爲何不回?哼!總把人家當丫環呼來喚去。”
凌雲若無其事應道:“唉,不知怎地,我心中始終有一團陰霾驅不散,花妍容體中歹毒法力能夠如此輕易消彌,我總覺得不可思議。或許我應該留在這裡,等她們母子平安後,再回宗門。”
武靈不悅道:“難道師兄還疑我的鑑定?妍容姐的傷勢確實完全好了,肚子裡的胎兒安然無恙,這是事實,絕不可能出錯。”
凌雲耐心解釋道:“師妹莫要誤會,我怎會懷疑你的能力,只是心中愧疚,生怕出一點差池,所以兢兢業業。”
武靈面色稍霽,柔聲寬慰:“師兄,那件事責任不全在你,何必一直耿耿於懷,難道你要因此愧疚終生?事情已經成爲過去,還是面對將來吧!嗯,以後想些法子補救,可以這樣,咱們讓妍容的孩子加入‘靈山宗’,用心地培養他,讓他功成名就。”
凌雲微嘆:“只好如此了,可是我擔心妍容不領情,唉!對了,你還沒說回不回宗門呢。”
武靈微撅小嘴,偏過面頰,道:“我今天就回宗門,這下你滿意了吧。”心中思道:“回宗門向師父請個安,說明情況後再返回,看你怎麼趕我。”
凌雲微喜道:“還是師妹孝順,嗯,你就代我向師父問個好。”
武靈負氣地驅動腳下飛劍,沒有回頭,遠遠道:“我的孝順是我的,你想要表孝心,用自己的行動吧!”
……
四個月後,花妍容盤膝坐在牀上,眼眶深陷,面容憔悴,全身籠罩在如墨的氣霧中,一動不動。
良久,黑色氣霧一點點凝實,化作兩條細長蛟龍穿入鼻孔,不見蹤影。
花妍容緩緩張開雙眼,身形一晃,好一陣眩暈,用手輕輕撐牀,直至氣息穩定,這才緩緩靠在牀頭,用手溫柔撫摸高高隆起的肚皮,喃喃道:“孩子記住,你爹爹叫百里濤,孃親叫花妍容,雖然我們無法親眼看着你茁壯成長,但是我們會在另一個世界默默地爲你祈禱,祈禱你一生平安……”
靜修片刻,花妍容笨拙地下牀,挺着大肚子,一搖一擺,打開房門,只見凌雲和武靈一臉嚴肅盯着自己。
強作鎮靜,花妍容問道:“你們爲何這樣看着我,難道說孕婦特別引人矚目?”
凌雲點頭沉聲道:“是的,你不覺得自己和別的孕婦不同嗎?爲何你氣色一天比一天難看,身子骨一天比一天虛弱?”
花妍容狡辯道:“因爲肚子裡的孩子嘛,可能我近來食慾不振,進補少了,加之多了一個負擔,所以身子明顯瘦下去。”
凌雲面色一正,問道:“爲何你近來時常暈厥,是不是得什麼病了?”
花妍容右手掠過耳邊下垂的髮絲,目光閃爍,道:“有嗎?可能是困了吧,有身孕的女人都犯困。”
凌雲繼續問道:“最後問一個問題,爲何你不讓武靈和你娘幫你檢查一下?”
花妍容笑了笑,道:“你們是大驚小怪,我好端端的,沒病沒災,那不是多此一舉嘛。”
凌雲和武靈對視一眼,道:“動手!”接着兩人跨步上前,不由分說把花妍容牢牢夾在中間。
武靈玉手一翻,扣住她的脈搏,放出神識,甫一接觸胎盤,立即被眼前情景驚呆了。濃稠的黑霧化作一個巨繭把胎兒裹在其中,表面飄逸一縷縷青煙,宛若無數支長長的觸手,探到身體各處,以一種玄妙的方式激發生命潛能。
成形的嬰兒緊閉雙眼,貪婪、瘋狂地汲取能量,像一個黑洞,索要無度。
見武靈面色大變,凌雲顧不得男女授授不親,反手抓住花妍容的手腕,猛地放出神識。
立時,凌雲星眸睜圓,駭然道:“你修煉的是什麼功法,竟然可以把胎兒變成這樣?他簡直就像一個惡魔,慾壑難填,貪婪地奪取你的壽元,而且愈來愈變本加厲。”
花妍容雙手一震,用力掙脫,目光堅定道:“不要你們管,這是保住胎兒的唯一途徑,再說,失去濤哥後,我對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多大留戀,與其終日以淚洗面,苦苦煎熬,不如早些解脫,追隨濤哥到地府做一對異世鴛鴦。”
凌雲憤然道:“你怎能如此消沉,如此辜負美好的生命,難道你忍心拋下你娘孤苦伶仃嗎?”
驀地,花妍容歇斯底里嚷道:“我有得選擇嗎,難道我肚子裡的孩子就不是生命!難道他就沒有生存的權利!一邊是母親,一邊是孩子和孩子的父親,我總要愧對一方,你們讓我怎麼選擇!”
“我沒得選擇,只能把母愛傳承下去,爲了濤哥我犧牲一切,包括我的生命。反正我已經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不如爲濤哥留一個種,留下我和他愛情的結晶,讓我的生命以另一種方式延續下去。”
凌雲當頭棒喝道:“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肚子裡的胎兒會變成什麼樣,怪物?還是魔鬼?我不敢妄加揣測,這種連母體都會吞噬的非正常降生嬰兒長大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太可怕了,你太瘋狂了!”
花妍容忽地警覺,狠狠地盯着凌雲道:“你……你想怎麼樣,難道認爲他將爲世俗所不容,難道他長大後就會爲禍人間?不!絕不會!我是自願的,我是自願犧牲自己成全孩子的,我給了他愛,給了他世間最偉大的母愛!”
“你們誰也別想奪走我的孩子,誰也別想!”花妍容極度地神精質,咆哮如雷。
凌雲喟然長嘆,道:“妍容你先冷靜一下,我完全沒有惡意,你說得沒錯,不管如何他都是一個生命,都有生存的權力,至於以後他是爲惡還是爲善,有世俗的法則去約束他。”
“但是,他現在這種狀態我不充許,太瘋狂了,簡直匪夷所思,如果任憑發展,你恐怕挺不到親眼見他降臨,他也會墮落於這種瘋狂,沉淪於貪婪人性,在胎兒就扭曲人性。”
花妍容後退一步,發出令人毛孔聳然的尖銳聲音:“別過來!我不許你碰我,更不許你動我的孩子!”
凌雲雙手舉胸,虛按,柔聲道:“好好好,你先別激動,聽我解釋。”
花妍容微俯身子,衝凌雲歇斯底里喊道:“我不聽,也不要解釋,你給我滾,給我滾出百花谷!”
這時,花月如聞風趕來,愕然問道:“你們這是怎麼啦,幹嘛大吵大嚷的,凌雲,難道你不知妍容已經八個月身孕了。”
花妍容緊繃的神精頓緩,撲了過去,失聲痛哭:“娘,我不想再見到凌雲,你把他們趕出去吧!”
花月如輕輕拍撫女兒的後背,不解問道:“爲什麼?凌雲又不是外人,好端端趕人總得有個理由吧。”
見女兒埋頭抽泣咽嗚,不言不語,花月如只好把目光投向凌雲。
凌雲柔聲說道:“妍容聽我說,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幫你,幫你肚子裡的孩子,剛纔我察探一下,知道他無法停止這種吞噬,如果強逆,只會適得其反。”
“這樣吧,我運功爲你保胎,稍緩他的瘋狂吞噬,這樣你或許能多活些時日,親眼見到他剛出生的樣子。”
花月如一頭霧水,厲聲喝道:“你說什麼?妍容沒有時日啦?”
凌雲黯然神傷,囁嚅道:“如姐,這……這……唉,還是讓武靈和你說吧。”
武靈會意,快步走了過去,拽着花月如一旁低語起來。
凌雲稍安,繼續耐心勸說:“妍容,我保證不會傷害孩子一絲一毫,這點可以對天發誓,我只是阻止他的瘋狂,讓他不會泯滅人性而已。”
花妍容泣淚縱橫,低頭不語。
半晌,花月如兩眼通紅走了過來,緊緊抱着女兒,悽聲道:“我苦命的女兒呀!”接着兩人抱頭痛哭起來。
哭聲漸歇,花月如扶起女兒,勸道:“妍容就聽凌雲的話吧,他不會害你的。”
花妍容輕輕點了點頭,應道:“嗯,我聽孃的。”
凌雲快步上前,輕聲道:“如月,此事刻不容緩,你扶妍容進屋,我要即施法。”
一會兒,凌雲盤膝坐在花妍容身後,雙掌抵背,緩緩運起《山水轉輪天經》,輕盈的水靈力和渾厚的土靈力順着經脈而入,在胎盤外圍形成一個圓球,衍化成一個陰陽太極圖,以一種玄妙的方式運轉。
澄思靜慮,運起“遁去的一”法訣,不知過了多久,凌雲漸漸熟悉《魔胎噬體大法》的運行,以精奧的韻律深深契合,阻止魔胎的瘋狂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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