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彷彿有一絲絲的物質被抽走,說不清楚是什麼東西,力量?夢想?往事?還是深埋在心底的懵懂?凌雲沒有刻意阻撓,很享受帶來的特別感受。嘶嘶涼涼,渾身有力不想使,抽絲剝繭般細膩。
時間不知過多久,似漫長又似恍然間,思感如潮水般退去,凌雲手握拳頭,緊緊攥住,指甲深深陷入軟肉中,彷彿只有這清晰的疼痛才能彌補心田的空虛。
清晨的柔和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表情恬靜,眼神迷離,拳頭上的青筋復潛,緩緩鬆開,目光逐漸清明,臉上難得流出純真無邪的一笑。
彷彿夏天疾風驟雨過後,空氣清新,平靜湖面小荷尖尖露出粉嫩一角,在微風中搖曳。凌雲無憂輕聲調皮地哼起熟悉的歌兒:“莫明我就喜歡你,深深地愛上你……”
凌雲轉過身,就要往門口處走,眼光一瞥,木牀上一小灘水漬,會心地一笑。爲了不讓主人誤解,他連忙走回去,巧用法力,倏忽間把它們烘乾。
凌雲重重地走着,踩得木板輕響,穿過不長的走廊,就在要進入大廳的一剎那,一道銳利的目光射在他身上,如若實質。
凌雲條件反射地循向望去,腳步不由自主地輕下來。
只見一隻巨大的怪鳥站在大廳的中央,身上羽毛堆雪般白亮,鳥喙與細長的爪子鮮紅如血,體形如大鵬,比凌雲還高尺許,健壯威嚴。頭如孔雀,頂上豎立着下紅上白的扇形羽翎,一對深藍色的眼珠攝人心神。
它彷彿通得人性,昂首挺胸,神情倨傲,目不轉睛地盯着凌雲,跟審犯人似的。
“好一隻火眼雀鵬,看樣子,修爲也不差,沒想到段叔還眷養這等珍稀的靈獸。”凌雲暗暗吃驚,悄悄地放出神識,確認它有築基初期的水平。
凌雲神情自若地走進大廳,好奇地與它相互打量。據玉簡所述,火眼雀鵬屬純火性靈禽,身上一絲朱雀的血脈,極爲難得。
“它應該是被派來監視我的,如果昨天晚上我有異常行動,定然逃不過它的火眼金睛。不過,設身處地替他們所想,貿然收留一位陌生修士,小心提防,也理所當然。”凌雲換位思考後,隨即覺得沒什麼不妥。
凌雲本想下樓到空地,練習一趟遠古壁畫裡的五行拳經,見此情形頓時躊躇不定,感覺得身上那枚玉簡讓葉三段牽掛,不還給人家恐怕難以心清神明。
凌雲放棄之前的念頭,老老實實地找個舒適的位子坐下,無聊地與火眼雀鵬四目對峙。沒想它一樣頑皮,針尖對麥芒卯上了。
雖然它的眼神如電,但蘊含的情感比人類單純許多,凌雲的目光穿過重重阻礙,幾乎就要透過深邃的幽藍瞳孔,看到裡處模糊跳動的火焰。這時,一聲清脆的聲音打斷了凌雲的注意力,眨了眨瞪圓的眼珠,先行敗退下來。
火眼雀鵬不屑地眨了一下光潤的美眸,轉過身去,傲慢地踱起漫步。
“雲侄到隔壁的屋子來,婉姨特意爲你準備了早餐,嚐嚐婉姨的手藝。”
“哦,馬上就來。”凌雲如聞天音,隨口應道,立刻忘了小孩家家玩的遊戲,毫不介意輸贏,欣然奉旨前往。
走出左邊的門洞,大步穿過走廊,放慢腳步來到旁邊的屋子。
一進門,就聞到一縷淡淡的清香,多麼熟悉,似是而非,幾十年未曾聞過了,比清粥氣味好十倍。凌雲精神一震,悄悄地嚥下一堆口水,一面向面前的大長木桌走去,一面環顧四周。
左邊上下兩排“L”型櫥櫃,暗紅色的木質,紋理大方,與四壁有別。下櫃上面是黑色帶金的石頭檯面,上面放着幾個瓦罐和一個迷你的煉丹爐,粥的清香正是從打開的蓋子傳出的。
屋子空間很大,顯眼處放着奇形怪狀的木雕和盆景,壁牆上掛着飾物,簡單卻很溫馨。凌雲面對武小婉坐下,看她有條不紊地用一隻白玉勺,一勺,一勺地把晶瑩透亮的米粥盛進淺綠色的玉碗裡,令他憶起遙不可及的家鄉,勤勞樸素的母親。思鄉之情如冰山下地熱融化的雪水,匯成溪流,滾滾奔騰而下。
一碗滿滿熱氣騰騰的白玉粥和兩碟醃製的精品小菜擺在眼前,武小婉坐在對面,目光慈愛,催促道:“快點嚐嚐,黍米、青瓜和脆皮菜都是段叔親手種的,婉姨略爲加工,不知合你口味麼?”
凌雲柔順地拿起白玉筷子,小口,小口地扒着白粥,儘量不發出聲響斯文地嚥着,滾熱香甜的粥把濃濃地鄉思沖淡,升騰的氣霧把已經微潤的眼睛擦得更亮。凌雲埋頭細嚼,把溢出的思念分出細細一縷寄在對面女子身上。
“別光喝粥,不吃菜呀,都很好吃的,隨便嚐嚐。”武小婉不知不覺中也想起遠在它鄉的兒子,母愛流露。
“嗯”凌雲感覺好些,擡走頭,衝她微微一笑,夾起一塊翠綠的瓜片,舉到嘴邊,“喀吱”咬下一半,清香脆口,味美滋甜。
武小婉隨口問道:“怎麼樣,好吃嗎?”
凌雲自然不吝讚美之詞:“好吃極了,小侄從沒吃過這麼美味可口的泡菜。”不過也是實話實說,在地球他還真沒吃過這麼美的泡菜。
武小婉心滿意足,慈愛說道:“是嗎,婉姨這裡還有幾種泡菜,你慢點吃,這就各樣取一些,讓你多嘗些。”接着起身走向櫥櫃。
凌雲客氣道:“婉姨別忙了,這些就夠了,您自己也來吃吧。”
武小婉沒有轉身,兀自忙碌不停,隨口應道:“不忙,等會兒,你段叔也要吃的。”
沒有人盯着,凌雲不再拘束,正打算甩開膀子大吃一通。就在這時,“叭”的一聲,天花板下掉下一塊長木板,落在長木桌上,嚇了他一大跳。
凌雲只覺眼前一花,這塊兩米多長的木板開始扭曲變色,頃刻間,變成桌子的暗紅色,形狀像一隻四腳蜥蜴。
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凌雲愣神間,把碟子裡的泡菜全者吃光,四爪用力一蹬,化作一道紅光飛出窗戶,落在草叢中消失不見。
“當”,凌雲還沒反應過來,屋內兩個大水缸中的一個蓋子掀落在地。
“譁”的一聲,一條長長的黑影從水缸裡射出,帶起點點水珠,直追紅光而去。凌雲彷彿看見一條長長的女人黑絲襪從眼前飛過,黑中透着晶瑩的白嫩,腦子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