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以後,人證被帶到。
兩個周家的長工證明,一個多月以前,嫁禍老嫗之事是他們所爲。他們甘願領罰。
洛安又再問了幾個問題。問兩個長工,嫁禍的過程,什麼時辰將銅錢放到了老嫗的牀板底下?又是什麼時辰製造了那起被周耳發現的巧合?
兩個長工的回答竟是滴水不漏。
北冥,你狠!洛安瞪一眼北冥。
北冥得瑟地衝着洛安挑眉。那意味,喻意十分明顯。今日,周老財,他是保定了。保他,不是縱容,不爲助長歪風。只是要言而有信。二十天以前,她答應周老財,用他所有的財產,換他的命。是以,他不能令北氏這樣一個神化的家族背上言而無信的罵名。
百姓仍在堂外的黃線外揮舞着手,高舉着拳頭,一浪一浪地高喊着:“處死周老財,處死周老財!”
北冥蹙眉,掃一眼北魚,隨即,朝着北姓一拱手,再轉頭指着明鏡高懸的牌匾,道:“各位父老鄉親,請大家看着這塊牌匾。大家應該都知道,太守大人是一個兩袖清風的好官,明鏡高懸四個大字,洛大人當之無愧!”
說到這裡,百姓已經開始高呼:“青天大人,處死周老財,青天大人啊,一定要處死周老財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啊……”
“青天大人啊!”
呼聲未止,北冥揚了揚手,百姓再靜下來聽他往下說:“太守洛大人是狀元之才,卻爲了爲民請命甘願做了一介小小縣令。一個月來,審理案件高達一百七十八樁。可謂樁樁冤案。然而,每一樁冤案,都被洛大人審理得水落石出。大家難道不相信洛大人麼?”
“我們相信洛大人,我們相信洛大人!”
“相信洛大人!”堂前的百姓高舉着右手,一拳一拳地揮向空中,齊聲高呼,氣勢滂沱。
“既然相信洛大人,那麼,從現在開始,請大家保持安靜,不管聽到什麼,請大家不要情緒激動,耐心地人聽完在下的訴求!”
“……
”百姓果然不再說話,卻並不相信北冥。
北冥勾脣一笑,不知道扇子此刻被他收到哪裡去了,他舉雙手,拍了三掌。
立即從人羣裡擠出一百多號人來。
這些人,正是自殺未遂的周家長工與短工。
衆人來到堂前,跪地叩拜,高呼拜見大人。隨後,即老老實實地跪着,等候案件的審理。
又聽北冥道:“現在,我爲我的訴主做第一件事情。我念到名字者,便答應一聲,張七……”
“到!”
“王四。”
“到。”
“趙五斤,李連生,伍林……”
“到!”
北冥一直念着名字,跪在堂前的人羣裡,一陣一陣地傳來‘到’的聲音。
北冥一連唸了一百多個名字,一一聽到了迴應以後。這才捏着手裡一堆毛筆小隸書寫的賣身契,從中間撕作兩段,再撕作四段,隨後手一場,賣身契的碎片在空中飛舞起來,那些長工短工激動得淚流滿面。有女人者,已經忍不住哭了起來。人的情緒,是極易受到旁人的影響的,一個人哭,緊接着,便一個接一個地哭起來,堂外的百姓,也跟着抹淚,有的女人,更是號啕大哭起來。
北冥掃一眼衆人,繼續說道:“二十天以前,南郊老人家被冤枉入獄,並非我的訴主所爲。剛纔,我已經說清楚了。今次事件,衆人上吊自殺,更非我的訴主意願。我的訴主,爲向大家贖罪,今日將大家的賣身死契拿出來,毀掉。當然,如此做,並不是爲了求得大家的原諒,只希望,減少罪孽。我的訴主說,他已是年近古稀之人,還能活多久呢?誰願意死後入地獄呢?所以,能積些德便積些吧。從前,做了太多的錯事,如今想來,盡是悔意。他知道,現在說這些,未免顯得太假,也難平父老鄉親心中之憤。是以,他願意放下一切,只希望,自己能夠安樂老死。”
“不行!我們不同意!我們大家都不會同意的,大家說,是不是?”百姓裡,有人高呼
。
緊接着,便是一呼百應。衆百姓也高呼起來,不同意周老財繼續活着。
北冥再揚了揚手,道:“各位父老鄉親。二十多天以前的冤案,並非我的訴主所爲。這次事件,又是衆人自殺事件。說起來,倒是與我的訴主無關了。”
“哼,無關?周老財剝削長工短工,使得他們自殺,你竟然說與他無關!大家扔雞蛋,砸死這個姓北的東西!”有百姓氣憤地嚷着。隨後,便欲扔雞蛋。被洛安啪地一聲驚堂木製止了。
北冥皺了皺眉,額前滑下幾條黑線。早先便知道百姓可能會比較偏激。因着長久被壓抑,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一位青天大老爺,有青天老爺坐鎮,他們自然便腰桿挺了,底氣足了。
可是,周老財,他是非救不可的,他必須言而有信。否則,他所造下的北氏一族的傳說,便瞬間土崩瓦解。一個言而無信的家族,豈能讓人依賴?何況,這兩日,他可是費盡心思來佈局。又怎能前功盡棄,失掉那麼多的錢財呢?
北冥再繼續揚了揚手,道:“各位父老鄉親,大家請先不要激動,聽聽當事人怎麼說。”
衆人便都瞪着眼睛,雙眸升騰着怒火,瞪着他。
北冥往前走幾步,走到那一百多個長工短工的面前,這才道:“你們,可有話要說?”
立即有一個叫做王生的人拱手道:“我有話說!”
“對大人說!”北冥拿鼓勵的眼神看向王生。
王生嚥了咽口水,這才伏了地,叩了頭,對洛安道:“大人,我們之所以自殺,是有人慫恿。”
“哦?”洛安狐疑,再拿警告的眼神掃一眼北冥。北冥卻是回他一個得逞的笑容。
王生繼續道:“慫恿我們的人說,只要我們自殺,便可以得到雙倍的工錢。”
“慫恿你們的人,是誰?”洛安厲聲問道。
“是他!”王生指着另一個長工羣裡的人說道。
那個人,立即低下頭去,不敢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