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裡往西，順着最大的那條山脊走一個多時辰。”傅留山猶豫一下，“去了再找找路。”
“你丫居然不記得了？這麼重要的事，你記不住？！”董銳猛烈吐槽，“不對，先前你怎麼不提？”
“時隔七八年，我能記個大概就不錯了。”傅留山臉上寫着問心無愧，“這可是深山老林，沒有路的，植物還瘋長！”
森林裡的七八年，早不知道變什麼模樣了。
他指着前方大山的山尖尖：“我能記住，還是因爲它這山尖兒像朵蓮花，醒目的嘞。別怕，我還有第二手計劃。”
“走吧。”賀靈川知道大山裡找路最麻煩，一進一出，兩三天就過去了，“但要做好準備，我們一進去，玄盧鬼王就知道了。”
玄盧鬼王在尖嚎森林經營多年，森林如同它的身體，外人一進來就會被監控。
來都來了，三人擡腿就往前走。
“不能避疫陰煞，但多少可以減輕一點不適。我上回來，就用過這個藥。”傅留山取藥丸遞給兩人，“一會兒我放出屍傀探路，你們跟着我走，儘量避開煞氣。”
他是天師，也會養小鬼的嘛。玄盧鬼王留下來的屍傀，他選了一具最小的，用自己養出來的幾頭小鬼填充進去，打架算不上利索，但探路還是沒問題的。
董銳看也不看一眼：“我們不是說了，煞氣好對付。”
之前就溝通過了，這傢伙不信。
因爲賀靈川只說自有妙法，傅留山怎麼追問都問不出具體的。
這麼大的事，他不說清楚，傅留山哪能放心？
煞氣可是生靈大敵，一旦入侵身體，很難驅逐出去。所以，傅留山當然要做兩手準備。
賀靈川一振衣袂：“時間寶貴，不用繞路了。”
然後，他就一馬當先往西而去。
董銳緊隨其後，對着傅留山一招手：“來吧，包你無事！”
傅留山翻了個白眼，猶豫幾息，還是跟了上去。
看在賀靈川過去一個月辦啥都能成的份兒上，他勉強再信一次。
走進尖嚎森林，賀靈川很快發現，雖然都是陰煞之地，但這兒的煞氣與仰善羣島相比，還是有些不同。
仰善羣島的地煞陰脈出口在海上，島嶼地形特殊，煞氣多半溢出，白天陽光一曬就沒了，每隔七天才會重新地涌。所以陰煞和生機輪流在島上交替，形成獨特生態。
但尖嚎森林這裡的地煞，常年藏在不見天日的谷底，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積累、醞釀，其濃度只能用“猛惡”來形容。風平浪靜的樹蔭底下，說不定就藏着幾縷煞氣，普通人吸入堅持不了五息，就會煩悶乾嘔，半炷香內死亡；修行者也就能多扛個幾倍時間。
再說這些陳年老煞對人體的侵害，可不僅僅是呼吸道入侵這一種方式，甚至能直接損傷肌體。
有對比才有差距，這兒的地煞不出來則已，一沾身可比仰善羣島真是厲害多了。
難怪陰虺、魃都喜歡龍脊島。過猶不及，那是令它們最感舒適的環境。
也難怪玄盧鬼王能在這裡一家獨大，有陰煞這樣的天然屏障在，其他國家和修行者無法長久進駐尖嚎森林，更不用說在這裡和玄盧鬼王戰鬥了。
董銳快走幾步湊近賀靈川，低聲問道：“喂，沒問題吧？”
“應該沒有。”從他初臨仰善羣島到現在，大方壺又吃進不少寶物，賀靈川覺得，它大概又進步了。
所以，應付尖嚎森林裡的地煞應該沒問題……吧？
董銳哦了一聲，但悄悄退出兩步，跟他拉開一丈以上的距離。
賀靈川就當沒看見，逕直前行。
前方山谷就有陰煞迴盪，濃郁得肉眼可見。
賀靈川剛湊近，它們就一改吊兒啷噹的散漫樣子，像瞧見美味珍饈般朝他撲來！
明明只是無意識的煞氣，傅留山卻感覺到了它們的迫不及待，忍不住後退一步。
廢話啊，誰瞧見這種修行者的天敵都會卻步。
賀靈川卻把雙手負在背後，施施然走了過去。
果然下一息神骨項鍊就醒了，長鯨吸水般抽吸周圍的煞氣。
現在它攪出來的動靜也小了，只吸取方圓十丈內的陰煞，不像在仰善羣島時，一干就是二十里海域。
但這場面已經足夠駭人。從後方兩人角度看去，煞氣撲到賀靈川身上就不見了，這整個兒就是一人形黑洞。
“我嘞……”傅留山難掩驚色，“你身上佩戴什麼寶物？這麼逆天！”
活人是辦不成這種事的，只可能借用了法器之力。
什麼法器能逆抗陰煞啊？
董銳微微擡首，一臉淡泊：“我不是說過嗎？我們來自陰煞之地。”
“你是說仰善羣島？”
“整座仰善羣島長年都被陰煞籠罩，從前無人能近。對付這玩意兒，還得看我們。”
董銳看他的眼神就像看鄉巴佬，傅留山只知道他們來自仰善，根本不知道那羣島有多大。但凡賀靈川鎮收的煞氣少一點，羣島上就會出現大面積死亡事件。
當然傅留山也只是感慨一句，回過神來就沒有追問。
修行者哪個沒有自己的小秘密？這麼追着問不太禮貌。
不管怎說，他們不用繞路了，也不再受時間限制。這麼大一片森林，想去哪就去哪。
董銳邊走邊道：“不對啊，尖嚎森林的煞氣這麼重，當年王玄盧怎麼會帶兵逃進來？”
他進森林是爲了甩開追兵，是爲了逃生，不是爲了速死。
“那就不清楚了，畢竟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傅留山指了指前方的賀靈川，“說不定他像這小子一樣，有吸收煞氣的法器；又說不定三百年前森林裡的地形不同，他正好知道一條沒有煞氣的通道，纔想藉此甩開追兵？”
董銳想了想：“有道理。”
不說吸收吧，能抵禦煞氣的法器不會僅有一件，至少陰虺之王身上的鎖鏈也不受陰煞侵蝕。賀靈川忽然回頭：“王玄盧要是有這優勢，說不定逃進尖嚎森林就想打個翻身仗。那他死得更憋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