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日常任務就是餐風露宿，根本不怕趕夜路。
當然，那六十多個劫匪跑了六七個，死了近三十個，餘下的基本都投降。
賀靈川就帶着幾十號大風軍，押着衆多俘虜，一路走到了玉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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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這裡變化真大！”
一進玉衡城，衆人就嘖嘖稱奇。
隨行的大風軍人，十有七八都在去年跟着紅將軍東進，也在玉衡城戰役中流血又流汗，對這裡印象很深。
這兒是紅將軍打下來之後才改的名，原本是西芰國的邊關，也是一個軍鎮，戍邊任務大過經濟發展，除了駐軍以外人口並不多。
但時隔數月舊地重遊，賀靈川發現玉衡城的面積至少擴大了三倍！
城牆正在擴建中，入夜之後工匠不上牆，但到處都搭着腳手架。
城裡熙熙攘攘，人流如織。
賀靈川從前走過的街道，有一半在拓寬翻新，另一半乾脆改掉重修。
新路和盤龍城一樣，橫平豎直，寬敞平坦，很適合運兵。
街道兩邊的房屋，也是要麼翻修要麼重建，規格樣式統一，看起來特別整齊……
也特別有盤龍城特色。
得趕緊把路牌豎起來否則這些一模一樣的房子、一模一樣的街道能讓人瞬間迷路。
這個城池已經完全變了一副模樣，生機勃勃、很有活力。
進了玉衡城，移交了俘虜，賀靈川說聲“原地解散”，就替孫夫子拎行李去了。
軍士們的食宿，自有柳條、胡旻帶人去接洽安排，不需要他這個領導操心。
孫夫子帶了許多書籍過來，除了兩隻儲物戒爆滿，還裝了整整兩輛大車。
這些，都是供應給新建的玉衡書院。
賀靈川替她搬書時，不小心落了一隻箱子在地上，裡面散出十幾套卷子。
他隨手抽出一套，看了兩眼。
哇，好難。這上面的題都是什麼玩意兒！
他真同情玉衡書院的學生。
“這卷子你也想做？”孫茯苓湊過來看了一眼，“我給你留一套啊？”
“不不不！”賀靈川正色道，“孩子們的精神食糧我豈敢奪之！”
孫茯苓眨眼：“這是招聘先生的考題，不是給學生用的。”
“啊？”
“玉衡書院要聘請教師，這是考題。”孫茯苓幫他一起揀，“你要是通過了也能來當夫子。”
難怪他都覺得難，難到喪心病狂，原來不是給小孩的！“誰出的題？”
“許院長。”她瞟他一眼，“來不？”
“不了不了，我還是覺得打打殺殺最有意思。”
讓他成天研究上古仙人語？他腦殼子疼。
送書入書庫時，賀靈川還聽到外頭一陣喧囂，好像有孩童尖利的聲音。孫夫子置若罔聞、頭也不回，賀靈川卻湊去二樓窗邊看熱鬧。
原來是幾個男孩在打架，邊上圍着一圈學生吶喊助威。喲，鼻青臉腫，下手挺重。
學院宿管很快趕過來，兩邊都斥責一通關禁閉。
等賀靈川回過神來，孫茯苓都快把書擺好了。他趕緊去幫忙：“這小小年紀，就開始霸凌了？”
孫茯苓笑了：“誰霸凌誰？”
“下手最狠的那個，不是西芰的長侯人學生？”
西芰是長侯人建立的國家，盤龍城的子民則是西羅國人。
“伱說反了，打人最狠的那個孩子，是我們西羅人。”孫茯苓擺書入架，“從前是西羅人在西芰遭欺負，要麼不許上學，要麼被長侯學生霸凌；現在反過來了。”
賀靈川恍然：“難怪玉衡學院缺人手這裡矛盾多。”她連看都沒看，怎知樓下誰和誰打架？
盤龍學院的疏抿學宮，學風就很和諧，所有學生幾乎都是西羅人。
“你又錯了。”孫茯苓搖頭輕笑，“原本矛盾更多，這幾個月急劇減少。現在玉衡學院表面上也是一團和氣，你今兒運氣好才能遇到一樁吵架。”
“哎？”賀靈川有些意外，“這是爲何？”
這些孩子畢竟還小，他以爲長侯人會有不甘。
“因爲，他們成了亡國之民。”
孫茯苓平平淡淡一句話，就讓賀靈川細思極恐。
國家沒了，連這麼小的孩子也沒了心氣兒，不敢反抗。
“以後，他們都是玉衡人、盤龍城人，只有品行優劣之分、能力上下之別。”
賀靈川看着底下那幾個眼裡快要噴火的孩子，不樂觀：“我覺得，沒那麼容易罷？”
“當然不容易，但讓他們一起上學，一起幹活，假以時日還是有融合的希望。”孫茯苓難得也嘆口氣，“有教無類，這是許院長的期盼。我倒不像他那麼樂觀。融合嘛，從來沒有字面意義上那麼好聽。”
此時有傳令官跑步進來道：“溫大人有請。”
孫茯苓往外一指：“去吧，溫先生找你。”
賀靈川抓緊問她：“對了，你住哪裡？”
“書院的教職樓呀。”
敢情她要住宿舍？“呃，好不容易來玉衡城，不如換個大屋住？”
玉衡城還在加緊擴建，這裡的住宿可沒有盤龍城那麼緊張。
孫茯苓手上動作頓住，轉頭看他：“你是說？”
那對翦水雙瞳亮得驚人，賀靈川有點不自在，咳了一聲才道：“我想，我想……再當鄰居也、也是不錯的。”
兩人四目相對。
孫茯苓嘴角好像微微一撇，賀靈川看不出她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她側頭想了想：“行吧，那等你回來，我們再找個地方住。”
“好，好！”氣氛有點不對，賀靈川趕緊跟着傳令官去了。
……
整個玉衡城，官署是少數沒有翻新的建築，還跟賀靈川印象裡一樣灰樸樸地，又小又破。
官不修衙門，這是通識。
炭爐上的鐵壺燒得正旺，賀靈川剛到，溫道倫就親手衝了一杯熱茶遞過來。
“溫先生太客氣了！”賀靈川雙手接過，“哦，該叫溫大人了。”
溫道倫受鍾勝光指派，擢爲指揮同知，兼領玉衡城事務。
相比數月前，溫道倫瘦了些，又恢復了精神奕奕。
“蕭統領回去之後，我一直想着鍾大人會派誰過來。”溫道倫笑道，“沒想到是你，好，好！不愧是鍾大人，眼光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