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3章 陷阱與奸細
人間的土之精能化出二三十個分身就很了不起，劉長老的判斷精準，這一隻的道行格外精深。
它的挖採和運輸速度，至少是人類全力開工的十倍以上！並且由於土之精的特殊天賦，它對於玄晶格外敏銳，輕易就能找到深藏在巖壁之內的寶貝。
但極限分身也給土之精本體造成了巨大負擔，矮子纔會給他填喂高品質玄晶。
到了地下三十五丈，坑道伸手不見五指，一絲兒光亮都沒有，但這種環境難不倒土之精。
這裡就是人類礦工不常來的地方，礦石又大又靚，水頭很好。
土之精正挖得不亦樂乎，忽然聞到一陣清馨的香氣。
地下溶洞的氣味一成不變，但這味道沁人心脾，閉上眼就好像立在百花盛開的園子裡。
土之精知道，這是帝流漿的氣味，再直白點說，這是極其濃郁的靈氣清香！
數十頭土螻蛄立刻聚攏，向着氣味來源奔去。
那是一條長長的甬道，洞口很小，只能容人類幼童或者犬類通過，成年人是鑽不進去的。地面還散落許多碎石，顯然這條路前不久才被礦工打通，很可能還沒來得及勘察。
這難不倒土之精。
甬道兩側的石壁根本沒有玄晶，土螻蛄們再奔過百多丈，前方就是斷頭路——一堵厚厚的石壁。
但這堵石壁上，卻嵌着土之精至今見過的最大一塊玄晶！
單是曝露在巖壁之外的部分，就高達三丈，寬度也近兩丈！
誰知道這是不是冰山一角？眼下千幻的遁術禁絕仍在顛倒海生效，作爲外來戶的土之精也沒辦法直接探測它的儲量。
它的顏色，也是從深紅到紫色的漸變。
有句俗話，紅得發紫。在所有秩級中，紫色的玄晶品質最高。
這樣完美無暇、這樣碩大無倫的玄晶，土之精也是看直了眼，呆怔好半天都吭不出聲。
然後，它上報給了介水真人和矮子。
介水真人的想法只有一個字：
挖！
速速挖出來。
眼下的天宮隊伍，最需要這樣純淨而龐大的能量！
矮子則猶豫一下：“有這麼巧的事兒，剛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缺資源缺得要命的時候，這礦坑突然出現一塊大得離譜的玄晶，土螻蛄都不用上別處去找去挖了，專心攻略它就行了。
天底下有這種好事兒？
但是土螻蛄把切割下來的玄晶碎片拿上來給他看，他也打消了最後一絲疑慮：
貨真價實啊，童叟無欺。
“挖，快挖！”
這麼大的玄晶，單是一隻兩隻，十隻八隻土螻蛄不得挖上十天？所以土之精一聲令下，正在礦洞四處探索的土螻蛄大軍突然轉頭，齊刷刷往這裡奔來！
那烏泱烏泱的一大片，到處都是六條腿劃拉地面發出的嗦啦嗦啦聲，比蝗蟲過境還嚇人。
如果賀靈川等人在那裡，就會發現石壁上的巨型玄晶完全被蓋住了，其表面密密麻麻全是大號蟲子！
它們撲在玄晶上，用銳利的口器和前爪努力切割，但凡摳下一點邊角料，就趕緊運出去。
其他土螻蛄則是努力挖鑿石壁，要把玄晶的隱藏部分給開出來。
它們的更多同伴，則是從礦洞其他地方源源不斷趕來。
“快了。”劉長老低聲對賀靈川道，“外頭經過的螻蛄已經少了。”
主力波段已過，意味着大部分螻蛄已經趕進甬道。
賀靈川點了點頭，示意他再等等，實則暗地裡接聽朱大娘的傳音：
“喂，眼球蜘蛛發現，腰子湖上空總有幾頭禽妖飛來飛去，一直髮光。”
發光？
他雖然也能借調眼球蜘蛛的視野，但不像本尊看得那麼高清那麼遠。
現在眼球蜘蛛躲在礦洞邊上最高大的樹冠裡，這棵樹從懸崖上外突，與不遠處的腰子湖遙相呼應。
和朱大娘一樣，眼球蜘蛛的十幾個眼睛環列頭部，幾乎是三百六十度無視覺死角。天空那幾只禽妖飛來又飛去，它早看在眼裡。
“它們是從顛倒湖方向飛過來的，到了腰子湖上空就把光點往下扔，這樣來來回回重複了好幾次。”朱大娘補充，“我看了許久，那光點像啥呢，你記不記得顛倒湖畔那些發光的銀珠果？”
他們站在石龍峰上收看昊元金鏡的現場轉播，但凡轉場到顛倒湖畔，總能瞧見岸邊無數星星點點。肖文城早就解說過，那是銀珠樹的果子，只有十五的夜晚纔會吸收月華、徹夜發光。
賀靈川點了點頭。
哪家的禽妖會特地銜來顛倒湖的銀珠果，非要扔到腰子湖聽個水響？
董銳站在劉長老身後，衝着賀靈川比了幾個手語：“是不是天宮在試什麼東西？”
他自己平時做試驗，不就得這麼反覆嘗試？
大戰激烈，幻宗肯定沒閒心這麼幹。所以這幾頭禽妖多半是天宮陣營的。
聯想到腰子湖的異狀和神骨項鍊的發熱，賀靈川撫了撫下巴，是不是白子蘄也發現了一些端倪？
這多半是他和劉長老帶隊過來虞村後才發生的事，昊元金鏡能監視整個顛倒海，肖文城是不是也瞧見了這些禽妖的異動？
先前賀靈川問他敵軍動向，他卻提都不提。
他是沒注意到，還是不想說？
此時劉長老再次提醒：“很久沒有螻蛄經過了。”
這個“很久”，也就是十幾息而已，他有點心急了。
賀靈川這才輕輕念出一個名字：
“大娘！”
甬道入口上方，有個黑影忽然動了。
……
吳誓道衝出燈塔結界邊緣，才召喚昊元金鏡，一步跨回石龍峰。
他只能回到廣場。
趕去文暉閣的路上，他與幾個年輕的幻宗弟子擦肩而過，聽到他們喊他“吳師叔”。
他們年輕太小，學會的神通太少，上不了戰場，就留在宗門做後勤。
其中一個是吳誓道的同村後進，還跟同伴開了兩句玩笑。
他還不曉得，自己的村子已經被肖掌門反手毀掉了。
吳誓道看着他們百感交集，自己活了幾十年，本以爲什麼都通透了，其實一直活在幻宗編織的謊言裡，一直被矇蔽、被利用，和這些天真的孩子又有多少區別？
他搖了搖頭，把雜念拋開，匆匆趕進文暉閣。
這裡只有肖文城佇立鏡前，其他長老都不在。
他上前見禮，肖文城知道他來了，但頭都不回：“燈塔結界內的戰鬥，怎麼樣了？”
有結界擋着，肖文城從昊元金鏡裡看不見戰鬥現場，只能詢問親歷者獲得情報。
從前，吳誓道看肖掌門是高人風範，如明月一般遙不可攀，現在卻只覺得道貌岸然。
就是這個人，輕描淡寫害死了他的親人，又驅趕夜叉虐食銀珠島居民，還在風神廟安放自己的雕像，要大家全心全意去供他拜他！
見到肖文城的一瞬間，吳誓道心頭不自禁浮起了無邊恨意！
他趕緊彎腰低頭，免得被肖文城發現。
既然肖文城問起戰況，他隱去了自己被俘的事實，其它全部如實以告。
實話越多、細節越多，才能掩蓋他的不軌。
他是幻宗的老人了，平時頻繁出入石龍峰各處宗門要地，今天也回來兩次報訊、取物。肖文城親見他血污滿身、神色堅毅，更何況湖畔戰事激烈，肖文城聽了他的描述之後，滿心想的都是如何應對。
因此當他提起靳長老求援八百斤上品玄晶時，肖文城想都沒有多想，揮毫寫了一張手令給他。
前線那三位長老，已經派人回來求援多次，肖文城也知道戰鬥一打響，多年積累的物資就會消耗如流水。
可這有什麼辦法？這場仗還得打下去，直到對方先亮底牌。
吳誓道拿到手令，飛快向他行了一禮，轉身走出文暉閣。
這一步比想象更順利，接下來纔是重頭戲——
仙光洞。
他趕到時，正好還有另一組弟子也來支取物資。
這幾人向他打了個招呼：“吳師叔，您先！”
“不用，你們去。”吳誓道跟在他們身後，不緊不慢走進了仙光洞。
門上的獸首雕像曾經嚇退過噬腦蟲妖，令它無法潛入，但吳誓道是“自己人”，它只瞧兩眼就放行了。
一路上都有守衛，吳誓道出示掌門手令，輕鬆過關；他還遇到兩個管事，都是熟人，還笑着打了個招呼：“陸管事在麼？”
“陸師兄去協調藥物進收了，很快就回來。”這兩名管事嘆道，“前線開戰，藥物開銷太大了。”
這仙光洞幾乎掏空山腹，裡面共挖出三十六洞，珍品琳琅滿目，顯見幻宗家大業大。
新人進去頭三次，都會覺得這是個迷宮，內道四通八達，別說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就是找出口都費勁。
吳誓道當然沒有這種煩惱，他輕車熟路七拐八彎走去了倒數第二層，一路上還蹚過很多隱藏機關。
外人冒然闖入，頃刻間死無葬身之地。
從這層往下，放置的都是幻宗壓箱底的至寶。前頭又是一個石室，裡面空空如也，除了一頭沉睡的巨獸。
這怪獸外形如虎，同樣是黃身黑紋，但面部窄短，還長着一對野豬般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