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鬆率領一百餘位佰隆勇士,匆匆忙忙趕往碼頭。
如果侄兒沒走,他們可以兵分兩路,一路去收溫泉小築,一路去收碼頭貨棧,從容得很。
現在他手下只有一百多人,捉襟見肘。
何況,溫泉小築還有牟國國師,及其手下一百精銳。
暫莫招惹爲妙。
仰善護衛隊在索丁島上還有四百餘人,恐怕現在碼頭上已是一片亂戰。他自己先去碼頭,剛好跟留在那裡的一百多族人匯合,共同拔掉賀靈川的殘餘勢力。
青雲路上微風習習,防風結界還在發揮作用。
万俟鬆精神抖擻大步向前,只覺今晚的空氣都是香甜的。
這就是成功的味道嗎?
他奮力一搏,終於搏來了一擊定乾坤的勝利!
佰隆人憋屈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了時來運轉!
他們剛剛轉過一處陡坡,路邊的樹叢忽然一動,奔行中的万俟鬆憑眼角餘光瞥見寒芒一閃。
偷襲?
他戰鬥經驗豐富,也不站定回望,矮身就是一個前撲。
果然頭皮上方一陣寒氣削過,一把長刀打旋兒飛過。若非他躲得快,這時候就要被抹脖子了。
“敵襲!”
佰隆戰士們衝上來,一邊拱衛首領,一邊衝向樹影。
不過他們剛要邁步,青雲路另一側的林木刷啦一響,有個碩大的身影以驚人的速度衝進路中間。
這赫然是一頭高達丈餘的金甲銅衛,手上還抓着一截水桶粗的樹幹!
它身高腿長,又比人還敏捷,跳一步就是三丈,那麼只要兩步就衝到万俟鬆跟前,朝他掄起手中樹幹。
那姿勢就像打高爾夫球,由下往上。
万俟鬆俯身躲避飛刀,還沒來得及站直,就覺自己被一個龐大的陰影罩住。耳畔風聲呼呼,他一轉頭就見樹幹佔滿了視野。
那上頭的樹枝還殘留幾片半黃不綠的葉子哩。
倉促間万俟鬆也來不及多想,運起罡氣舉斧格擋。
只聽“砰”一聲巨響,他被連人帶斧擊飛,在空中劃出一個高拋線。
得益於金甲銅將的巨力,他飛得比樹冠還高,往路邊的叢林落下。
那裡不會有什麼好東西等着他。
硬吃金甲銅人一記砸擊,万俟鬆雙臂都麻了,但人在半空中還是發動了一次“如影隨形”,噌一下衝到了下方的大樹背後,算是提前着陸。
這一下戰技,就用掉了三分之一的真力。
但只要避免落入敵人的埋伏圈,那就值得。
可他雙腿纔剛站到地面,背後就多了個影子,悄無聲息。
万俟鬆雖未第一時間見到,但後背寒毛直豎,知道敵人欺近。
他反手就是一斧。
對方像是早有防備,低頭旋胯一個邊腿,直接踹在他腰上,將他踢出兩丈開外。
這一下又快、又準、又狠!
万俟松明明見到對方擡腿,但身體反應終究比意識慢了一步。
他今晚特地穿上內外雙甲,戰鬥時又是渾身罡氣鼓溢,對方這一腳像踢在皮球上,傳導到身體,力道已然大減。
饒是如此,万俟鬆仍覺得眼前一黑,險些喘不上氣。 這一踢勁道陰狠刁鑽,又是踢在腎部,常人當場就會內出血休克,救治不及時直接身亡。
万俟鬆是久經沙場的戰士,這種情況下還能強行憋氣忍痛,一翻身站起,只是一張臉脹得通紅。
而對方已然欺到近前。
林子很暗,對方的眼睛在夜裡閃着微弱的寒光。
這麼近了,万俟鬆終於看清對方的臉,下一秒眼都瞪圓,失聲叫道:“你!不可能!你死了!”
劍眉朗目、身形修偉,正是賀靈川!
但在半刻鐘前,這人明明被他一刀砍下了腦袋!
那手感絕不會有錯。
万俟鬆這輩子剁頭無數,殺人早就殺出了感覺。
因此他看見賀靈川的瞬間,頭腦一片空白,心頭寒氣四溢,人都僵在原地。
在這個悽風冷雨之夜,剛被自己殺掉的人突然復活,万俟鬆一看見賀靈川的臉,就想起人頭死不瞑目的表情。
這二者在他眼底重合,繞過了理性,瞬間催生出最深沉的恐懼。
但他到底意志堅定,微一恍神就壓制自己的本能,馬上省悟過來:
“你詐……”
這小子詐死騙他、騙貝迦人!
但話未說完,眼前寒光閃動,賀靈川不聲不響一刀劈來,直取脖頸。
万俟鬆擡斧抵擋,竟覺自己好似又對戰金甲銅將!
好霸道的力量!
一眨眼間,兩人交手十幾招。
這少年看起來不顯山不露水,力道恁地驚人,戰技老道狠辣。万俟鬆虧在被他先聲奪人,駭得心神不寧,但手底下的確紮實,防守也滴水不漏。
接了十幾下,万俟鬆被打得接連後退,雙臂都麻了,一直搶不回主動權。最後一下順劈,万俟鬆儘量把力道都卸去地面,結果雙足直接陷入泥土一寸。
這算什麼養尊處優的富家公子?賀島主悍勇若此,手下的人命恐怕不比他少!
他此時方知,方纔青雲路上的戰鬥,人家根本就是故意賣破綻給他。
賀靈川越打越是暢快,瞅準時機盪開万俟鬆的斧頭,迫其露出胸前空門,緊接着左拳如鉤,砸中對手的巨闕穴!
這是胸腹之間的凹陷處,沒有堅硬的胸骨保護。賀靈川的子午真力直接震盪柔軟的內腑,打得万俟鬆橫着飛出去,在空中就噴了口血,落地後竟爬不起來。
硬碰硬,他竟然輸了。
腳下地面忽然微微塌陷,這是神通發動的前兆。
万俟鬆也機警,劇痛時還覺出不對,掙扎着想往外挪開幾步。
而後,就有個龐然大物從地底翻了出來,就站在他剛剛立足的地面上!
一個屋子。
不對,是和木屋等大的巨型螺殼。
藉着天地間一點微光,他發現螺殼底下還有個滑膩膩的古怪生物。
嚴格來說,是這東西揹着螺殼。
它有兩條天線般的眼睛,還有蝸牛般的長尾,但四肢格外修長,嘴巴還能一下子咧到耳後根,又像極了青蛙。
又怪異,又不協調,就算是妖怪,也沒長成這種七拼八湊的模樣。
東征西討、見慣了大場面的万俟鬆,甫一照面也有點呆住。
這是什麼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