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快？賀靈川一驚。
能被妖仙之軀的朱二孃稱爲勁敵的，他留下恐怕也打不過，因此道了聲謝就跳下地。
不過朱二孃忽然摳下一個眼球，這玩意兒半截道兒上變作一隻跳蛛，腿長是身長的四倍以上。
賀靈川騎到跳蛛身上，它直接從朱二孃身上起跳，噌地一下就是二十多丈距離！
這可比賀靈川雙腿跑路快多了，騰雲駕霧也不過如此。
要不是靈雨黏腳，它能跳得更快。
朱二孃這麼幫着賀靈川不全是因爲好心，而是他跟自己就是一條線上的蚱蜢，逃離貝迦的辦法也掌握在賀靈川手裡，只有這小子儘快拿到神物，他們才能離開墟山。
它不愧是積年的大妖，瞬間就把局勢摸得透徹。
對手那般強大，己方再不緊密團結互助，那這次行動幾乎沒有勝算。
騎在跳蛛身上，賀靈川還有空回頭，見朱二孃已經轉身迎向來路。
好像有個白忽忽的身影過來了，比炮彈出膛還快。
咦，居然是個十四五歲的妙齡少女，只是面罩寒霜。
那張臉，賀靈川還有些眼熟，仔細一想，哎，不就是天宮的神侍盧詩詩嗎？
上回妖帝下諭，命他跟着伏山越上墟山。當時接待他的小侍女就是盧詩詩，後來他在崇仰殿受妙湛天神暗算，事後扶他回去休息的也是盧詩詩。
他知道這小姑娘有些修爲在身，卻不料行動迅捷如此，一步就能跨出三十丈，連他都甘拜下風。
嗯？賀靈川微詫，她就一個人來？
朱二孃所說的“勁敵”，難道是指她？
她的神態，的確與先前所見判若兩人。
盧詩詩的目光掃過朱二孃，緊接着就落在賀靈川身上。
那眼神如光如電，甫一對視就刺得他眼睛生疼，趕緊轉頭。
這是什麼修爲！難、難道說？
賀靈川噝了一聲，催促跳蛛衝得更賣力了。
身後可是高端局啊，沒他參與的份兒。
此時跳蛛距離天璣峰只有最後一跳了，莫說問道樹龐大的樹身，就是華蓋上的枝葉都清晰可見。
盧詩詩一眼就認出他是入侵者，方向一折朝他衝來，速度快得像炮彈，卻被朱二孃攔下，一口蛛絲當頭噴來。
通常來說，蛛絲遇水就會失掉黏性。如今靈雨紛紛，更消其特性。
但朱二孃作爲妖仙，屬實有自己的本事。它這回噴出來的蛛絲是紅色的，不僅黏性超強，甚至上頭還附著強酸。盧詩詩要是不小心沾上，那張漂亮的小臉就毀容了。
她目光卻始終盯緊賀靈川，見跳蛛正好又一次起跳，遂伸手向半空中斜斜一劃！
因爲青陽國師召喚靈雨，天空本來就陰雲密佈、電閃雷鳴。她這麼一比劃，雲團中突然牽出一道霹靂，直劈賀靈川！
紫紅色的閃電如箭如戟，又大又粗。
這要是真劈中了，還不得瞬間就挫骨揚灰？
偏賀靈川身在半空，躲都沒地方躲。
上空滿屏驟亮，照得他面無人色。
“嗞啦”一聲響，雷霆直接劈中目標，光芒四射。這一刻，他在墟山當中就是最亮的仔。
不過百戰天緊接着臉色一凝，因爲入侵者雖被天雷劈中，卻沒化作焦炭，只是打了個哆嗦，然後該幹啥就繼續幹啥。
反倒是他騎着的跳蛛，一下就被劈沒了，以示雷霆威力還在。
這廝有闢雷天賦還是闢雷法器？
百戰天這纔想起，陣眼當中也有“雷池”存在，卻沒能奈何這個傢伙。
一個碩大的身影擋住了它的視線：
“往哪看呢？你的對手在這裡！”
“哦，朱二孃？”百戰天奚落，“咱們可是老交情了，你這一回怎麼不逃了？”
朱二孃悶聲不響撲了上去。
這廂第二道雷霆緊隨而至——
賀靈川正好掠過問道樹，結果劈向他的閃電正好被問道樹冠接走了。
反正樹冠的確比他的位置更高。
問道樹身雷蛇流躥，但它連樹皮都沒黑掉一塊。
它經歷過滅世大劫的洗禮，區區幾下雷劈，對這株參天古木來說根本就是不疼不癢。
從問道樹下掠過的一瞬間，賀靈川耳畔好像響起絮絮低語，有人笑，有人對他說話，他彷彿也能感受對方的語重心長和諄諄勸導。
這是不是大還宗的前輩高人在樹下佈道講習？
可當他凝神去聽，入耳不過萬葉千聲。
賀靈川來不及細想，就憑飛索蕩了過去。
跳蛛沒了，他及時放出飛索，在問道樹上完美一蕩，一樣能憑空躍出四十丈！
樹下的聲音隨即消失，但最後兩個字，他還是聽清了：
“靈山！”
那麼多聲音絮絮低語，都對他說出了“靈山”二字。
賀靈川跳回地面。
二次登臨就駕輕就熟，他直接盪到了溫泉池畔。
這就是他第一次潛入地心、找到岨炬的入口處。
賀靈川取出東離真人的龜符，扔入池子。
水位飛快下降，露出底下的暗道。
他一頭鑽了進去。
底下的洞府跟他上次來時沒什麼分別，問道樹的根鬚深入此地，岩漿趴在地底深處，既不翻也不涌。
只是賀靈川剛下，岨炬本尊就從岩漿中站起身來。
它一身傷痕累累，滿是坑洞。賀靈川見它捧起岩漿，按在傷口上。
岩漿很快變黑，傷口迅速縮小。
奪到神物以後，岨炬也拋下摘星樓戰場，逕直穿行到這裡，比賀靈川還快了兩步。
賀靈川不解：“爲什麼不在外頭交易？”
岨炬看了看腳下通紅的岩漿：“外頭的雨太煩人。”
滴到它身上就像潑硫酸，痛死了。它纔不想露天挨澆，等待賀靈川。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它沒說出口，那就是自己必須爭分奪秒療傷。只有站在地火之中，它才能不停獲得補充。
那頭沉淵能闢火又怎麼樣？充其量不受火傷，但絕不可能像它這樣，從地火當中攫取能量、快速療傷。
岨炬暗哼一聲，雙方根本不是同一量級的選手！
“你要的東西已經帶到。”岨炬扔出一樣東西，噹啷落在地面，“我們的交易完成了。”
這東西表面沾滿了赤紅的岩漿，遇到空氣就迅速凝結成黑巖。
賀靈川也不怕燙手，飛快揀起，只能看出它的外形圓而扁，上頭彷彿還有個尖頂，的確像個壺蓋。
被岩漿裹住，根本看不清具體細節。
最重要的是，神骨項鍊瘋狂發熱，彷彿要把他頸部燙出個洞來。
看大方壺激動成這個樣子，岨炬沒掉包也沒拿錯。
換作平時，賀靈川一定會把岩漿一點一點祛掉，仔細看看沾染了無數條人命的大方壺蓋，到底長什麼樣子。
但現在不是好時機，他只怕夜長夢多。
賀靈川把壺蓋往心口舉起，在手背上一拍，看似是收入儲物戒，實則由神骨項鍊收走。
咻地一下，壺蓋不見了。
他都能感受到神骨項鍊的急不可耐。
壺蓋一消失，神骨項鍊就變涼了。
然後呢？
賀靈川等了兩息。
神器重新完整，是不是該有什麼可喜的變化？
雖說他早就做好的墟山規劃不包括大方壺的變化，但如果能得到意外助力，那是求之不得啊！
然而，並沒有。
神骨項鍊安安靜靜，好像吃飽睡着一樣。
賀靈川瞠目：
就這？
他千辛萬苦搶回茶蓋，到現在還沒脫離生命危險，神骨項鍊給他的反饋就這？
真是令人寒心。
他給個機會，大方壺能不能重新再好好表現一下？
岨炬等得不耐煩了，又晃了晃手腕上的巨鐲提醒他：“契約完成，該解開鎖鏈了！”
誓言鎖鏈只有在約定完成，或者雙方都同意之後，才能解開。
“不，約定是我們離開墟山地界，這次合作纔算完成！”賀靈川不給岨炬可乘之機，“我們還沒脫離危險。”
他在靈虛城的所有任務都已經完成。
下一步就是脫身事宜。
想活着逃離墟山和靈虛城，也不容易啊。
岨炬哼了一聲：“那現在就走。”
“不成，蛛仙還在天璣峰外抵擋降臨的天神。”賀靈川問它，“你知道那是哪一尊大神？”
朱二孃幫他擋住追兵，他怎好丟下蛛仙就跑？
“降臨人間的可能是百戰天，我不想跟它打！”岨炬向他伸手，“上來！我能帶走蛛仙，但動作要快。妖帝要是封那頭鬾獸爲山澤，它也會有穿山奔行的能力。”
那時，他們想甩掉對手就不容易了。
賀靈川立刻跳到它掌心。
賀靈川知道，它所說的“那頭鬾獸”指的是沉淵。沉淵的力量可怖，要是能同岨炬一樣穿山而行，再加一個神降下來的百戰天，他們會有大麻煩。
更不要提，整個靈虛城都被他們挑起了怒火。帝君一聲令下，不知有多少大妖、好手正往這裡趕來。
時不我待。在墟山多待一息，失敗的概率就會增大一點。
當務之急，逃出去！
逃出去纔有後話。
岨炬收攏掌心，再次潛入岩漿當中。
朱二孃的位置它很清楚，一次下潛、一次上浮就能找到。
不過岨炬正在上浮地面時，賀靈川就覺它猛然一震，像疾馳的列車忽然被撞飛，在地底都連打兩個滾兒。
他立知不妙，追兵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