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娘沉吟：“方纔與你對話的，恐怕就是陰虺之王自己了。”
賀靈川和裘虎互視一眼：“分身？”
“或許它與子嗣之間，也有實時聯通之法，比如我能用眼球蜘蛛作耳目。”
“看來，陰虺之王不能擅離天坑。”朱大娘先前的推斷，果然得到了證實。賀靈川緩緩道，“無論是什麼原因，它還不想曝露這個弱點。”
陰虺之王委派這頭子嗣來傳音也是不得已，賀靈川很容易就摸清了對方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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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魚小酒館。
黃釗是個高高大大的胖子，體型和閔天喜完全相反，還有個酒糟鼻，眼睛也被擠小了。
賀靈川與黃釗的初次會面，出乎意料地順利。
當然這主要因爲閔天喜打前站，事先與黃釗溝通充分，也準確傳達了賀靈川的意願。
簡單來說，他的任務就是“勸降”。
甚至他還把雷妮也帶了過來。
黃釗在聽說了賀靈川種種神異之後，也知道面對的是高人，遂收斂起自己的草莽脾氣。
只此一點，就值得賀靈川高看他一眼。
自己的手下不會永遠是草莽，能放能收能拐彎的纔是仰善羣島需要的人才。
黃釗對他就很客氣：“賀島主，我起初幹這沒本錢的買賣，就是因爲手下人要吃飯，幹別的都吃不飽。您這麼有本事，我給您打下手也不是不可以。但我這裡二百來號人，加上老閔那裡四百來號人，每天早晨一睜眼就有六百多人等着吃飯。您這島上準備做什麼營生哪？”
賀靈川笑道：“補給棧已經在擴建了，以後那裡吃喝玩和寄儲一條龍，需要不少人手；島土肥沃，我規劃了幾個島嶼用來墾荒種地，佃戶已經上島平整耕作。未來幾天內，麥種就能全部播好，來年春夏之際就有收成了。”
仰善羣島受附近火山灰影響，土壤相對肥沃，從前又無人開墾。
他先開放了外圍幾個島嶼，讓佃農耕作。
一口氣吃不成胖子，他選擇穩紮穩打。
咳，再說了，他就算給龍脊島招募佃農，也沒人敢來報名啊。
馬上深秋，第一茬冬麥再不種就晚了，好在丁作棟辦事很高效。
另外，種子、農具等生產資料都是鹿慶安找來的供應商。那些商會跟鹿家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但由於賀靈川財大氣粗、丁作棟打款及時，他們很願意跟這位新島主打好關係，也替仰善羣島招募了各種人手。
這兩天，賀靈川馬不停蹄與各路商會的當地負責人吃飯會談，自覺腰圍都要漲一圈了。
“挺好。”黃釗咳了一聲，“不過補給棧的生意不夠大，種地的話，明年纔有收成，這個……”
仰善羣島距離刀鋒港不遠，多數船隻都會在刀鋒港停靠、補給或者中轉，再說那裡吃喝玩住更發達。
選擇仰善羣島的，只能是少數。
這也是多年來補給棧生意慘淡的原因。
“不過是價格問題，會有辦法解決的。”迅速拉動客流最好的辦法，還是補貼。但賀靈川不打算跟幾個海盜討論箇中細則，“其實還有一門好生意，當下就做得。”
“哦？”兩個海盜頭子都感興趣。
賀靈川看了一眼雷妮：“索丁島上加工棕櫚油的作坊，也是你傢俬建的吧？”
當時楊主簿看着就不太高興。
雷妮微微噘嘴，答得有些不情願：“是啊。補給棧生意冷清，我家不得找點別的營生？”
“做了多久了？”
“有好幾年了吧。”
“手藝如何？”賀靈川對這行不太瞭解。
“那是一等一的好。”雷妮以手支頤，“我賣出去的棕櫚油品質上乘，每年都有人固定來收哩，用不着我自己往外推銷。”
閔天喜在邊上幫腔：“這是真的，我們寨子也用她家產的油。她還不肯多賣給我。”
“這裡的棕櫚果一年幾熟？”
“一年兩次，四五月能收一次，九月和十月還能再收一次。”
“這不是剛好？羣島的棕櫚果即將大規模進入成熟期，我找商會打聽過了，採榨的油料很貴。”賀靈川看着雷妮笑道，“這你當然知道，否則不會私下偷榨。”
雷妮翻了個白眼：“你指望這幾座島上的棕櫚榨油發財？也就混個溫飽吧。”
賀靈川丟了顆鹽花生米入口：“我有多少座島？給你個機會，重說。”
“四十二……等下，都能產出棕櫚嗎？”雷妮差點眼冒金星，金子的金，“您真能把所有島嶼的陰煞都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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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櫚樹在羣島隨處可見。但從前羣島外圍只有幾座島嶼是安全的，長出海盜以後，百列人根本沒有好好經營。
如果這位新島主能將所有島嶼的生產潛力都開發出來，四十二座島——陰煞長年籠罩的島嶼，面積更大——保守點算至少有十四五座富產棕櫚，每年可以豐收兩次……譁，這是多大一筆財富？她有點算不過來。“如無意外的話。”賀靈川看着她笑道，“對了，你想不想負責？”
“哈？”雷妮一時懵懂。沒聽錯吧，該不會是她以爲的那個意思吧？
“我正好缺個油料專管，本想去刀鋒港招聘，薪資從優、按量提獎。”賀靈川道，“就是專門組織勞工、負責棕櫚的採榨。”
“我來我來，我是現成的！”雷妮兩眼放光，“我都懂！閔叔地盤上的棕櫚採榨，一直都是我負責的。”
閔天喜一下就尷尬了：“你這丫頭！”
海盜們也幹這行當，賀靈川一點都不奇怪。誰規定海盜只能劫掠爲生？瀧川的水匪還喜歡種楊梅釀酒呢。
“你們從前就有合作，那是最好。”賀靈川只當沒看見，“從今往後，打劫是不能打劫了，這五百人先回岸上幹活，待農工陸續到位，你們還會有別的任務。”
島嶼建設欠缺人手，這五六百多號強勞動力怎麼能浪費？暫時都得上岸給他搬磚去。
至於榨出來的棕櫚油，丁作棟正在聯繫商會渠道外銷。
這寶貝的用途很廣，除了炸東西一流，主要用來揉制糕點、起酥麪皮等等，只要是點心，基本都用得上，甚至可以拿來製作皁子；有些糖棕甚至可以榨出糖劑。因此仰善羣島出品的棕櫚油只要品質過關，應該不愁銷路。
賀靈川又問閔天喜和黃釗：“除了打劫、賣油，你們還私運什麼東西？”
兩人互視一眼，黃釗奇道：“何出此言？”
賀靈川笑道：“我認識的盜匪，就沒有不走私的。”
無論是紅崖路的沙匪，還是瀧川的水匪，“走私”都是來錢最快的勾當之一。
反正都犯法了，也不在乎多加一條罪名。
“何況，我看你們的大船數量偏多。”只當海盜的話，劫掠用船應該以快艇爲主，速度快、好追獵物，在海上來去如風。
黃釗微懍。他們是外鄉客，上哪裡弄來這些資料的？
閔天喜揉了揉後腦勺，佩服道：“少主心細，連這點都注意到了。我們從牟國東南部運載一些兵甲、武器出海，到東邊列國出售，返程時再載些糧食、香料和草藥回去。有時候，東西就直接拉去鉑金島的鬼市裡賣，也能賣個好價錢。”
賀靈川奇道：“牟國正在打仗，竟然還出口這些？”
“按理說是不能，但那裡有些造辦的官員願意出售殘次品，有時候還有些法器……”閔天喜輕咳一聲，“你情我願嘛。”
殘次品？賀靈川嘴角微微一扯，懂了。
“質量如何？”
“好，很好。”閔天喜笑道，“運去東邊是供不應求。”
“做了多久？”
“也就……七八年吧。”
賀靈川一陣無語，
閔、黃兩人趕緊都道：“那裡的貨源也不穩定，越來越不好搞到了。這門生意做不了幾天，我們已經停手了。”
私活兒都被新老闆知道，他們再幹就不地道了。
賀靈川想了想卻道：“不，我們的確需要軍備，你們想辦法再弄些來。品質得過關，我不要真正的殘次品。”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會打造自己的人馬、自己的班底，沒武備怎麼行？
兩人一怔，趕緊應下。
他們對話期間，裘虎就杵在邊上警戒。
雷妮偶爾看他一眼。
賀靈川又問黃釗：“誰跟三道主說得上話？替我跑一趟。”
黃釗立刻指着閔天喜：“我們一道跟三道沒少幹架了，我跟姓越的沒話講！老閔可以，三道主還能賣他個面子。”
賀靈川即看向閔天喜，後者點頭：“賀少爺也想約他見面？”
“當然。”
閔天喜看了看黃釗：“好，我去試試。”
幾人又聊了一會兒，就離開了黃魚小酒館。
黃釗先離開，餘下三人走不出百多步，閔天喜就低聲道：“我們在酒館就被盯梢，是三道的人。”
賀靈川早就知道了：“我們都聚在一起，越平和難免多想。”
越平和就是三道的海盜頭子。
雷妮哼了一聲：“那廝不是好東西。”
閔天喜也道：“那人兩面三刀，跟他談判要防着點兒。”
賀靈川笑了：“是麼？”
三人怎麼看，都覺得這個笑容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