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料期間,鏡子問他:
“這個案子,你還要插手嗎?”
“伏山越不肯把它完全移交靈虛城,那必定是國君的意思。”賀靈川聳了聳肩,“都調查到這一步了,我得把書拿到手。”
“赤鄢國爲什麼揪住這個案子不放?”
“就算問伏山越,他也不會說真話。”給本國受害妖民一個交代?嘿嘿,聽聽就好。
就在這時,有侍衛敲響房門,遞給賀靈川一封信,說是從舊客房門縫底下塞入,於是被舊客棧的夥計送了過來。
這幾天舊客棧夥計代轉給賀靈川的信件、禮單實在太多,畢竟他剛在白沙矍幹了這麼出風頭的事兒。
信封上寫着他的大名賀驍,封口完好無損。
賀靈川拆信一看,上面是熟悉的字體:
恭喜特使從荷宮生還。
你有幾分本事,我有愛才之心,這纔給你一個建議:
結案前及時脫身,莫再給伏山家父子當槍使。
“啊,這就拔?”
明天,明天再試試。岑泊清嘆了口氣,負手往外走。
瓶子裡依舊飄雪,但勢頭已經減小,只偶爾有零星雪花落下。小木屋裡偶爾有人影閃過。
反正他本來也吃不下。但聽到吳楷租用的民宅已經人去屋空的消息,他還是氣不打一處來。
……
對比他用軍功換來的金甲銅衛配方,酈清歌的配方用料更精簡,成品性能也有提升。畢竟間隔了一百多年,工藝和程序上也該有長進。
偌大一個岑府,大家裡裡外外通找一遍,人丟了!
好好一個大活人怎麼能丟?岑泊清再不情願,也只能認爲吳楷棄主而逃。
在這幾方博弈當中,只有公開、公正、透明,才讓別人找不到遷怒的理由。
“不踩進來,怎麼知道水有多深?”賀靈川最討厭放馬後炮的人/鏡,“何況,我很可能已在倉庫裡了。”
赤鄢、靈虛城本有罅隙。過去七年當中,靈虛城又四次調派赤鄢國的軍隊出去打仗,赤鄢的人員傷亡和負擔都很大。因此赤鄢國纔要嚴查信差案,一旦查出什麼內情……
不愧是宮廷鑄匠,不僅幫他修好銅人身上許多難以自愈的舊傷,重新進行了調試,又替銅人額外鐫刻了不少輕身、風靈陣法上去,令它行動更迅速、攻擊更精準,操控感也更好。
一旦吳楷落網,那麼……
“仲孫謀九成是死了,岑泊清又被堵在自家府邸裡,靈虛城、大司農、仲孫家,都會關注這件案子是怎麼查的,誰來查的。哦,現在說不定還多了同心衛這麼一個勢力。”賀靈川緩緩道,“現在就算我想放手,也是躲不開的。”
落款,知名不具。
“什麼,人都跑光了?”岑泊清接到侍衛報告,氣得拍桌。
侍衛要碰瓶子,岑泊清卻又後悔了:“慢,等下!”
“啊,來不及麼?”
術業有專攻嘛。
這是真不能忍。
賀靈川一看筆跡就知道,這是麥學文手書。
從前它還是金甲銅人的時候,小半塊淺綠色玄晶就能讓它幹兩個時辰的活兒,如果遇上快節奏的劇烈戰鬥,至少也有小半個時辰。
誰會是那個代價呢?
“緩過今晚再說。”岑泊清想的卻是程俞這人脾氣很差,若是自己貿然將他喚醒,這廝療養被迫中斷,還肯不肯幫他了?
“他中途沒有醒來?”
吳楷辦事周密仔細,這次逃亡又是事先計劃好的,伏山越未必那麼快就能逮到他。
莫以爲太子能夠保你。
“啥?”鏡子沒聽懂,“什麼倉庫?”
下午魯都統帶兵來包圍岑府,按理說該由吳楷來協調車馬人員。結果吳楷從他這裡領命出去,就不見了!
眼看雪景瓶子快沒雪了,程俞也該醒了吧?
客棧已被太子包場,除了侍衛和奴婢外也沒有別人。伏山越就坐在院子裡的躺椅上納涼,賀靈川看他有些悶悶不樂:“怎麼了?”
“那,我們咋辦?”鏡子聽着就覺得不妙。主人面對的都是什麼樣的龐然大物?身後的赤鄢國君父子又不知道靠不靠譜,偏偏自己在貝迦國毫無根基。
傍晚,賀靈川興沖沖走回客棧。
“大人?”
太耗能了。
有個侍衛還守在這裡。
賀靈川卻不肯多言,只道:“走吧,我們去造銅衛。”
程俞還是雙眼緊閉,呼呼大睡,只是臉色比起受傷當天已經好得多了。
他取出酈清歌贈予的金甲銅衛配方。
這趟渾水是他自己跳下來的,落子無悔。
賀靈川玩了小半個下午,然後才悲催地發現它最大的弱點:
原來吳楷早就做好了逃之夭夭的準備,不僅自己開溜,還要帶上家人一起。
這廝吞掉仲孫謀以後竟沒急着逃走,還溜回客棧給他放了張字條,真是不緊不慢,膽大包天。
鑄匠一邊工作還一邊吐槽,不知道是誰把初級銅人鑄得這麼醜陋糟糕笨拙,害他改造起來的工作量至少翻了三倍不止。
侍衛指着桌上的透明瓶子道:“沒有。程先生交代說,除非瓶子裡的燈籠熄滅,否則不要拔塞。”
最重要的是,新配方還貼心地添注不少煉製時的注意事項,很適合他這個半吊子鑄造者。
這這這,這不是雞蛋碰石頭嗎?
可主人爲什麼這樣淡定?
“如果赤鄢國君屈服,把案子扔回給靈虛城處理,我們才危險。”賀靈川笑了笑,這些問題他在弄死仲孫謀之前就想過了,“他們不管案子了,很可能也不管我,無視靈虛城怎麼收拾我。”
如果是劇烈戰鬥,呵呵,一刻鐘最多。
並且銅衛各處關節如膝、肘、踝處都進行了優化,更符合人體的行動規律,令賀靈川操控起來動作更加靈活。
賀靈川搖頭:“你以爲,我們現在可以急流勇退?”
他怎麼一直就不處理掉呢?
糊塗啊!
雖說吳楷在逃,但這裡是伏山越地盤,誰保證他能順利逃出赤鄢國,絕不會被抓住?
金甲衛士的升級工藝本身不難,可同樣是一道家常紅燒豆腐,普通人做出來就是很難比得上飯店大廚出品。
這都幾天了?岑泊清暴躁道:“拔掉!”
有錢都未必能請得來,所以說,權勢真是個好東西啊。
靈虛城與赤鄢國畢竟是上下關係。無論雙方最後怎麼博弈,上位者的不滿,通常需要下位者付出代價才能消彌。
“不愧是宮廷鑄匠,比我自己動手升級厲害多了。”他造這金甲銅人是在邯河軍中,當時條件不好,各種將就,連爐子都是借用猴子伶光的藥爐。哪知現在自己都不用動手,就有赤鄢國的高手匠人專門趕來白沙矍替他升級。
鏡子忍不住嘀咕:“早知道這樣,不幫伏山越查案子多好。”
吳楷一家三口出逃,也給岑泊清一記當頭棒喝:
這就是殺妖取珠案的人證,是對手的突破點,是他身邊最大的隱患!
“已經派出去好幾路人馬,全城搜了兩遍,又出城去追,還是沒抓到吳楷的兒媳和孫子。”伏山越把手枕在頸後,“這廝真是狡猾。嗯,你的金甲衛士如何了?”
升級爲銅衛以後,外表是威風了、攻防上升一大截,但是動一動就要花錢。雞蛋大小的一塊深綠色玄晶,也不夠支撐它活動一個時辰的。
不恰當地說,如果賀靈川自造的金甲銅人攻防能力是三,升級後的金甲衛士就是七。
咔嚓,飯桌裂成兩半,佳餚酒水掉落滿地。
賀靈川就在旁邊摸着鼻子不說話。
“反倒是赤鄢國這樣堅決,對我還有好處。其實我幾次回信都反覆試探伏山越,只要他流露出一絲猶豫,我當時會毫不猶豫地抽身就走。”他一字一句道,“其實要保全自己的辦法很簡單,就是把這案子袒在陽光底下,越公開越好,越透明越好!”
到時惹得靈虛城不滿,第一個倒黴的人或許就是你。
當然,現在這配方可以交給赤鄢王宮的鑄師去執行了,他自己負責旁觀就好。
“來不及了。”賀靈川點火,把信燒成了灰燼,“從我追查到岑泊清時,此事就不能善了。水已經渾了。”
鏡子也看到了:“姓麥的口氣大,真是惹厭。但他說得也無錯,我們是異國人,不清楚貝迦的內情。別給赤鄢國辛苦賣力,結果反手就被伏山越賣了。”
岑泊清轉身往外走,穿園過廊,直到程俞的住處。
岑府。
放出來的金甲衛士身高沒變,但通體覆蓋紫金銅甲,裡面再襯一層魚鱗軟甲,雙重防護,雙倍安全。賀靈川用各種武器試過,普通刀槍甚至不能在甲上留痕,火系神通也就是燎個黑印子,如果浮生刀的破軍屬性不被激發,要足足六刀才能砍開外層銅甲。
……
他進去一看,皺眉:
最多。
要視戰鬥節奏而定,搞不好替主人擋幾下大的就沒電,不是,沒能量了。
賀靈川摸着自己不夠豐腴的錢袋子,心痛得無法呼吸。
這還是銅衛而已,他方纔還不小心諮詢了一下再升級爲金甲神將的造價。
不算手工費,單說材料錢,價格大概是升級銅衛的十五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