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歪着身子,單手捂了屁股跟在晚知身後。剛出了府門,晚知就迎着寒風流了鼻涕,棋子忙將他扶上馬車,自己駕車吱呀吱呀的走了半道,瞪大眼睛四處瞄着,終於隔了厚厚車簾道:“公子,那邊好像是爺過來了呢。”
晚知捧着書卷,斜身靠在車壁上,連理都不理,身着淡柔黃錦袍,圍在玄色大麾裡,單露出個腦袋,頸邊一圈潔白濃密裘毛襯得那小臉上的鼻頭更是通紅。
棋子又在前面叫嚷道:“哎呦,離得近了纔看出,真是咱家爺呢。公子,你掀簾子瞧瞧,就前面轉角那頭大馬上,可威風了。爺怎麼就穿這麼點,昨日喝多了,今兒定是強撐着起身的,哎呦,可憐我家爺,也沒個貼心的人兒心疼着。”
“閉嘴!”晚知抹了把鼻子,將腳翹在軟墊上,看一本名曰《庭北幸事》的雜記冊子,原先是塞在馬車小几下面墊着桌腿。
這本小記上寫的真是有趣,講的有一遊俠兒自傳,各處漂泊,身世普通,但好在人積極向上,中過秀才,肚子裡有些學才。又辦了私學被批忤逆陳朱理學,不得已從商自南北運些貨物來賣,奔波一通還不夠路上關卡費用,更不消說打點各地官員,艱辛小故事說的像模像樣,及至最後,遊俠兒用僅餘的幾個錢買了雞鴨,攢了些後在集市上用民謠唱腔叫賣:“各位客官您來看,小人賣的什麼蛋,有圓溜的 ̄笨雞蛋,有大頭的 ̄野鴨蛋,還有那醃的 ̄黃心流油的 ̄臭鹹蛋喲嘿嘿 ̄ ̄ ̄”可惜還沒唱完便被逮了去,罪名是整日蛋來蛋去,蛋字掛在嘴邊有傷風化!
晚知扶着額舒眉自顧自地笑起來,隨着馬車顛簸胸腔抖動起伏着。
馬車外,祁沐封是剛從顧大學士府沒尋着晚知拐過來的,遠遠的竟沒辨認出事王府馬車,勒了繮繩要往別苑方向去。
棋子急了,扯着嗓子啞聲唱到:“將身兒來至大街口,尊一聲過往賓朋聽從頭……”
稚嫩嗓音卻是老生唱腔,棋子有些聲嘶力竭,果然氣力不接,灌了滿口的冷風咳嗽起來。麪攤上,街道邊的人都拍手喝道:“好!再來一個!”
“嘁,也不怕閃了舌頭,嘖嘖,真是忠心爲主啊。”晚知小聲說着,哪裡不知道他是故意引得祁沐封注意,這也沒法子。吃着誰家的米糧,自然是替誰家辦事,無可厚非。
“不來了不來了,吼不出來,你們見笑了……”棋子揚鞭加快些。
馬車在冰碴子上走的並不平穩,祁沐封果然噠噠的跟上並駕齊驅,在側窗簾子外衝着棋子喊:“你這小兔崽子,路滑你駕慢點。”
“駕快點!”晚知將書猛地摔出簾子。
祁沐封伸手一接,呵呵的笑着,聽晚知的語氣,倒似氣消。訴起哭來:“晚知,哎呦哎呦,這風一吹,我腦袋仁直疼了。”
“呸!”晚知一腳踹到車壁上,“噔”的一聲,聲響不大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