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千雪被逐出天靈後.地處天靈範圍內的千雪島自然也不用妖類居住.
八千妖類早就收拾行囊.就等沐千雪現身帶他們遷移.
幽瓏給沐千雪的那封紅色信箋.她一直不敢打開.天靈沒有對外宣佈取消或者延期封后大典.她也不再是天靈的準天后.那麼手中的這封信箋意味着什麼.不用拆開.就能猜到了.
師父讓幽瓏取代了她……
“妖皇大人.咱們現在去哪啊.”大耗子站在熊貓的肩膀上.將他當成了坐騎.
雙瞳大聖不緊不慢的跟在沐千雪身後.收起了方纔叫門時候的挑釁和張揚.一張雷公嘴臉載滿擔憂.
“是啊.除去天靈山.我還能去哪.”沐千雪心中苦澀.
衆妖見沐千雪啞然.便知觸及了她的心事.於是乎悄悄糾集了幾個首腦.私下商議.
“耗子.我看你那不老山就不錯.據聞妖皇大人還在不老山留下一片麥田.”大聖撓着耳後絨毛提議道.
老耗子一聽.使勁擺手.扳着手指數道：“不行.我那個耗子洞只夠住我那些鼠子鼠孫.周邊的空餘洞穴也不過二十餘個.根本住不下咱們那麼多妖.”
“此話有理.可離了千雪島.還有哪裡夠咱們那麼多妖居住.”大聖煩心的直抓頭皮.
“不如咱們故技重施.找一個城鎮趁夜潛進去.嚇唬嚇唬他們.將城鎮衆人都給嚇走.這樣不就有地方住了.”老耗子長牙舞爪的說着.滿是得意.
烏婆婆連連點頭.蒼老的聲音充滿自信“甚好.甚好.咱們是妖.還怕找不到房子住.讓老嫗命幾隻烏衣鳥嚇唬嚇唬他們.保準他們連夜就逃了.”
大聖託着下巴想了半響.給了老耗子一個贊同的眼神.指着身下一片城鎮.問道：“照我看咱們身下的這片城鎮就不錯.要不今晚就動手.”
“我看行.咱們偷偷的動手.把人趕走後再稟告妖皇大人.一定會被誇獎的.”大耗子興奮的直搓手.絲毫沒有察覺從前方傳來的視線.
沐千雪繞道老耗子身後.疲憊道：“既然跟了我.就不許做欺負百姓的事情.”
“可是.妖皇大人.凌聖天尊已經把您趕出天靈了.何必把自己逼得那麼苦呢.”烏婆婆心疼的直嘆氣.
“這和我是不是天靈弟子無關.總之傷害無辜百姓就是不對.跟我走.北方有一處山脈名喚參天山.雖不及千雪島寬闊.暫且擠一擠吧.”沐千雪指着遠處被雲霧裊繞的一個山頭.心中又是一涼.
無名和雨姬還等着她的好消息.可是她連向凌聖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逐出山門.
且地龍還身受重傷.一想到雨姬可能會哭泣的小臉.沐千雪心頭的烏雲越發濃厚.
三百餘里的距離.在沐千雪麻木的飛行中逐漸駛近.一座參天巨山躍然於眼前.
衆妖們歸爲兩處居住.能夠飛上萬尺的居住在參天山頂.剩下的都暫時安頓在參天山腰處.
“姐姐.你回來啦.”雨姬笑盈盈的迎上來.看見昏死過去的地龍.臉色突變.卻是咬着脣沒有哭：“地龍.他怎麼了.”
“還不是你種下的魔心.害得人們都誤會地龍是魔域派來的細作.”三子惡聲惡氣的推開雨姬.徑自扶着地龍走入竹齋.
三子和地龍曾經都在參天山住過.若不是爲了躲避魔域的追殺.他們曾經天真的以爲可以再山頂平安的居住一輩子.
無名身形依然處於半透明的狀態.聽到雨姬和三子的對話.立刻猜到沐千雪一定沒有解釋清楚誤會.
對於這個結局.他早就猜到一二.
天靈中人從未聽說過血祭還有控制別人行爲的作用.只憑沐千雪空口無憑.誰也不會相信她.
“主人.別難過.我會有辦法讓凌聖天尊相信你.”無名笑着安慰她.一雙銀眸中充滿了溫柔.竭盡所能的驅趕着沐千雪心中的憂愁.
沐千雪鎖住他的視線.不容拒絕的命令：“不許你再傷害自己.從降下契約這一刻.你的命就是屬於我的.”
無名的臉上的笑凝住了.心疼又感激的扯了扯嘴角：“好.”
地龍的傷勢非常嚴重.沐千雪攜帶的紅丸只剩下一枚.她毫不猶豫的給地龍服下.
只是地龍被精鋼鉤傷及了兩側琵琶骨.鉤子穿過骨頭直貼心脈.時間長了鉤子就和心頭血肉長成了一塊.也不知是哪個壞心的道士.取下鉤子的時候.使蠻勁拉扯.導致地龍的心頭肉被狠狠拽下了一塊.
若非地龍及時用靈氣護住心脈.又有魔心加速止血.恐怕不僅難保仙根.就連小命亦要嗚呼.
紅丸凝結了地龍背後的部分皮肉.止住流血.沐千雪再灌以紫階靈氣滋養他的仙根.保住他的修爲.
如此.只需修養數月.地龍就能完全恢復.
一炷香後.沐千雪收起靈氣.爲昏睡的地龍蓋好被子.
三子見地龍渡過危險.疲憊不堪的伏在他身邊的牀榻上鼾聲不斷.
竹齋還有一間空屋.無名拉着沐千雪移屋而坐.
無名還是老樣子.不顧自己身上的傷.堅持要爲沐千雪打水洗臉.
只不過.這一次.他是親自用面巾爲她擦拭.很小心的一點點的擦掉她臉頰上乾涸的淚漬.
這些痕跡都不應出現在沐千雪的臉上.無名不知道除了用結束自己的性命來證明沐千雪的清白.還能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身爲奴僕.無名存在的意義.不就是滿足主人所有的願望麼.
可他偏偏遇到了一個心地善良的主人.將他的命看的和自己一樣重要.
“這是...”從沐千雪胸襟前露出的一小塊紅色引起了無名的注意.
沐千雪慌亂的將幽瓏給她的請帖塞回衣襟.眼淚卻不爭氣的往下掉.“沒什麼.真的沒什麼.”
眼前人兒的淚似乎滴進了無名的心.讓他嚐到一種無法形容的苦澀.
曾經.他下了多麼大的決心纔將自己的主人送到凌聖天尊身邊.而那個男人卻讓她哭的那麼傷心.
無名清澈的銀眸中第一次出現了恨.可他仍舊無能爲力.主人的心已經交給了她的師父.屬於愛情的那個領域裡哪怕一根針的位置都容不下他了吧.
只是.若沒有了凌聖天尊爲主人化去體內最後一點妖氣.等到蝠沼之氣的毒氣再次爆發.他的主人將會徹底淪爲一個沒有思想.只渴望殺掠的魔頭.
可沐千雪還一點都不知道.從前因爲自己的身份.他無法開口.
而今.事已至此.便再無牽掛.
無名一邊拍着她發顫的背脊一邊安慰她.打算安靜等她哭完.再將他們之間的最後一個秘密告訴她.
但他沒想到.沐千雪聽說這件事情的時候出乎意料的平靜.
沐千雪這樣波瀾不驚的表情.反倒叫無名更加心痛.他隱約察覺.她並不在意自己的處境.或者更願意用折磨自己的方式得到救贖.
然而.她又何曾做錯過什麼.
是當初不應該在八源河底的鬼門中救出他.還是不應該成爲凌聖天尊的弟子.讓鬩亂利用.
不.她一點都沒有錯.
唯一的錯.只錯在身爲奴僕的他不應該愛上自己的主人.
“主人.請您一定要靜下心用天靈訣轉化體內最後的一層妖氣.”無名單膝跪在沐千雪的身前.哀求.
沐千雪用腳尖抵住無名欲要跪下的膝蓋.異常平靜的道：“變成妖師父就不要我了.若在變成魔.師父豈不是要殺我.”
無名有些猜不透着話中的意思.只覺得好像並不是字面上的涵義.
“中了蝠沼之氣只需要三個月就會完全魔化.算算時間沒有幾日了.主人.您要抓緊時間.”無名將沐千雪請到竹榻上.見她閉目盤膝.開始冥想.才稍稍鬆了口氣.轉身出去.悄然合上門.
只是.他並不知道.就在他離開不久.鬱氣攻心的沐千雪便吐出一口鮮血倒在榻上.
她的臉上似乎出現了一些刺痛.探手一摸.臉頰上的紅鱗竟然長出了更多.
紅磷的數量代表着妖氣的多寡.紅磷蔓延的部位越多.就說明沐千雪體內的妖氣增長的越快.
不知爲何她再也無法運轉天靈訣.若無法擺脫妖氣.她便註定會成爲一個半妖半魔的怪物.
“師父……師父.徒兒該怎麼辦.徒兒好想你……”沐千雪捂住嘴.不敢讓任何人看見她抽涕的樣子.
與此同時.白神殿高臺上坐着的男人顫抖着掀開了臉上的玉面.露出一張絕美的卻淚痕斑斑的臉孔.
男人嚐到了一種從未感受過的苦澀.像是心碎開時流出的血液.
原來這就是淚.是弱者纔會有的東西.
……
羅剎殿上空的烏雲仿若被潑上了一層墨.零星半點的月光星芒都穿透不到這座古舊城堡的屋頂上.
燒着炭火的主殿內.鬩亂的面色較平日裡更加蒼白.他半靠在鎏金的魔榻上.血色長髮凌亂的披散.嘴角啜笑.
絃歌站在她身旁.研磨着幾位靈藥.“老身還真是猜不透魔君陛下.沐千雪明明跑了.還能笑得那麼開心.”
鬩亂揉捏着手中一張獸皮毛毯.嗓音沙啞而又磁性.“沐千雪是走了.但她沒殺我.這就意味着她捨不得本君哼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