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千雪眨了眨混沌充血的眸子.又向前走了兩步.男人卻依舊後退.
一些暗紅沿着劍身滴落.讓男人心玄一緊.他傷到她了.
伏魔劍只要遇到魔氣.就會自行生出禦敵的靈氣.靈氣割破了沐千雪觸到劍身的掌心.
掌心的疼痛讓沐千雪暴怒.然而她泄憤的對象卻不是面前唯一的活人凌聖天尊.而是男人手中的伏魔劍.
“千雪.你即使入魔也不願傷害爲師.叫爲師怎對你下得去手.”男人苦痛的說着.恨不得扔掉手裡的劍.
沐千雪好像是聽懂了男人的話.不再攻襲伏魔劍.終於扭過頭看到男人的臉.露出了一個若有似無的微笑.
儘管這樣的笑出現在沐千雪充滿魔性的臉上更像是期待嗜血的邪笑.可男人卻還是看懂了.那笑是一種習慣.因爲曾經的她只要一看見男人就會露出這樣毫不設防的微笑.
男人心痛的無法言喻.他幾乎就要握不住降魔劍而放下.
幽瓏靜靜的看着他們.生出了截然相反的想法.她要沐千雪死.現在就死.
所以.她不被悄然無息的靠近男人.在降魔劍就要被放下之前.出掌用力打在男人握劍手臂的肩膀上.
“不要.”無名無聲喊叫.被血映紅的淚落出眼眶.
降魔劍刺穿了沐千雪的胸口.讓她發出如若野獸的怒吼.
“千雪.”男人看着她因疼痛變得青紫的臉孔.和眼眶中氤氳的晶瑩.完全怔住了.
他抱着她一同跌坐在地上.渾身顫抖的比沐千雪還要嚴重.
他親手穿透了她.殺了最唯一的徒兒和唯一的愛人.
幽瓏搖晃男人的肩膀.“放開她.讓我幫你徹底殺死她.”
“滾.”男人怒吼.一掌將幽瓏打飛.一連撞斷七八顆大樹.
他失魂落魄的抱着奄奄一息的沐千雪.緊緊按住插在她胸口的降魔劍.
“千雪.你別怕.爲師會陪你一起死.天靈不能後繼無人.爲師會把畢生靈氣傳授給龍炎.之後就來陪你.黃泉路上.不會讓你孤零零的一個人走.”
如果沐千雪神志清醒聽到她的師傅說出這番話.恐怕爲了他肝腦塗地都甘願.只可惜她的靈識已然完全磨滅.失去了全部知覺.
她真的累了.累到一合上眼睛就再也睜不開.
累到被男人抱在懷中也感受不到片刻溫存.她睡着了.帶着一身異樣的妖魔容顏.安靜的離去.
無名癱坐在魔攆上.聽着鬩亂嘶聲裂肺的笑聲.只感到他的世界隨着沐千雪的死亡.一同崩塌.
鬩亂笑到捂着肚子在魔榻上打滾.笑的眼眶裡滿是眼淚.突然坐起來.高聲問道：“看見沒.凌聖天尊已經瘋了.有沒有讓這個瘋子更加難受的事情.啊.本君想到了.是沐千雪的屍體.本君要將沐千雪的屍體製成傀儡.永遠陪伴在身邊.啊哈哈哈哈哈.”
無名只感到耳邊閃過一抹紅影.寬大的魔攆只便只剩下他一人.
“絃歌.瘋天尊交給你了.”鬩亂沙啞邪魅的聲線落下.絃歌便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跟隨在他的紅袍之後.
“聖兒.別來無恙啊.快把沐千雪交出來.”絃歌說罷.便從袖中抽出一把詭異的利斧.對準男人的脖子猛攻.
他們皆是五德之人.所有的攻擊都無法在對方身上造成實質性的傷害.每次交鋒最多隻能震開數尺彼此之間的距離罷了.
男人緊緊抱着沐千雪似殘葉般的軀體.向一側閃躲.可那一側.鬩亂早就守株待兔等着他了.
鬩亂招招只對準沐千雪的屍體攻擊.男人爲了保護她的屍身.只能用寬大的手背硬接鬩亂無情的攻勢.
天靈山經過方纔一場慘戰.高階道人死傷慘重.忍凝因設下萬劍穿心大陣.靈氣薄弱根本無法參戰.水火二門門主又身受重傷.幽瓏也被男人一掌打去了五成修爲.此時握着劍.強行站在男人身側.
“幽瓏.好久不見.呦~那麼巧.今天是你大婚啊.”鬩亂戲虐道.眼眸中流露的盡是鄙夷.
幽瓏向來以天靈天后自居.她朝思暮想的想要在男人心裡留下一些印記.此時更是一步都不願離開.
不知她死了.男人會不會像抱着沐千雪那般深情的抱住她.
“廢話少說.天靈聖地.豈容你放肆.”幽瓏沉聲喝道.
“本君最討厭忘恩負義的女人.偏偏今天就遇到了.”鬩亂挑眉.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幽瓏只怕鬩亂抖出當日和鬩亂合作將沐千雪趕出天靈山一事.急忙否認.
“忘了也罷.反正也是將死之人.”鬩亂說罷.擡手給了幽瓏一個耳光.
她是天靈山的天后.打她耳光無疑就是打了整個天靈山的耳光.
這一耳光用了七分力氣.只將幽瓏打成了一個面容紅腫的豬頭.摔暈在凌聖天尊腳下.
此時.男人正和絃歌打的不可開交.沐千雪在他懷中.面容安詳.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絃歌的巨斧傷不了凌聖卻可以砍傷沐千雪的屍體.加之鬩亂的從旁協助.讓他幾乎無力招架.
他必須放開沐千雪才能同時對付這來勢洶洶的兩個人.
玄雲二長老站了出來.戰亂中.他的髮髻被砍掉了.一頭沾着血的華髮貼在臉旁.
他老淚縱橫的跪在男人不遠處.“天尊大人.將沐千雪的屍體交由老道看管吧.您只有打退魔君一襲.天靈萬條人命和沐千雪的屍體才能保全啊.”
“弟子甘願一同守護沐千雪的屍體.”見二長老下跪.天靈道人也紛紛跪下哀求.
男人又捱了鬩亂一掌.吐出一口鮮血.他知道再這樣僵持下去.撐不了多久就會被打敗.
再看沐千雪安然合眸的臉孔.男人極爲不捨.
絃歌的巨斧具有橫掃千軍之力.每一次襲來都會捲起無數飛沙走石.落在沐千雪身上.
男人不願沐千雪死後還受到這樣的侮辱.
“玄雲.本尊要你以項上人頭擔保守護好她.”男人厲聲.將沐千雪的屍體小心的送入玄雲懷中.
“玄雲領旨.”玄雲二長老一接到沐千雪的屍體.便命身邊一干弟子將他護在中間.
鬩亂忍不住大笑.回眸對着無名射出一道魔氣.
“無名.快把本君的女人接回來.”
一旦吸入魔氣.無名半透明的身體立刻清晰起來.他絕望的眼睛死死盯着沐千雪的屍體.
握着噬魂魔刀便似閃電般衝來.刀刃破空聲尖利的直教人頭皮發麻.
幽曦想要阻止他.可還未出聲.一道滾燙的鮮血就染紅她了的眼睛.
玄雲二長老披着華髮的頭顱從她眼前落下.滾到她的腳邊停住了.
這一刻.無名散發出的氣息竟然和鬩亂狠戾的氣息一模一樣.
幽曦膝蓋一軟.跪倒在地上.哭着捧起玄雲二長老的頭顱.這才肯相信.她一直深愛的男人.竟然和她一直想要殺死的魔君.是同一個人.
無名抱着沐千雪乘上魔攆.凌聖天尊一經察覺.立刻緊追上去.身後卻傳來鬩亂得意的輕笑.
“凌聖.你回頭看看.”
凌聖用眼角餘光快速回視.頓時如遭雷擊.
絃歌已經綁住了四位門主和玄音大長老.正用她那把七尺餘長的巨斧架在他們的脖子上.只要她輕輕這麼一劃.他們的人頭就會立刻從脖子落到地上.
“你敢殺他們.本尊今日便與你同歸於盡.”男人緊握雙拳.他一點都不怕死.甚至就想要用這樣的方法結束自己的性命.
魔攆中.無名抱着漸漸失去體溫的沐千雪.整顆心都碎了.
“主人.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無名啊.”無名小心的撫摸着沐千雪失去血色的臉頰.不斷喚她.
沐千雪的媚眼自然的舒展.嘴角微微上揚.沒有慘死的痛苦.卻像是做了一場好夢.
無名很用很用力的抱着她.企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主人.你真傻.不管你是妖、是人、還是魔.無名都會陪在你的身邊.爲何偏偏要尋死呢.還是你早就打定了注意.要死在那個男人手中.你這麼愛他.一點點都不肯分給我.可他卻殺了你.主人.無名好心痛.你如果哭了.無名還能爲你報仇.可是你爲何死了還掛着這樣的微笑.這樣滿足的表情.叫我怎麼捨得去殺掉那個你最愛的男人.”
蒼白的指腹劃過沐千雪揚起的嘴角.無名心疼的笑着.
原來.一個人的微笑也可以讓另一個人感到那麼痛.就像是服下了斷腸的毒藥.疼的窒息.卻又死不掉.
天靈山中.鬩亂成功威脅到了凌聖.
“凌聖天尊就是面子大.讓我數數.果然所有國家的貴族都賞臉來了.這麼多人.一起殺掉.場面一定極其壯觀.”
凌聖天尊面無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嚇得像是鵪鶉一樣的人們.竟然沒有一絲憐憫.
自打將降魔劍插入沐千雪的胸口.他的心就已經麻木了.死去了.
連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別人的生死又與他何關.
“絃歌.還差多少陰魂.”鬩亂問道.
“回魔君陛下.十萬陰魂.已經全部收集完畢.”絃歌笑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