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潭邊.絃歌和黑影倚畔而立.
不過一天一夜.清澈的碧水潭就被從潭底傳來的冤魂氣息染的如同潑墨一般.
黑影亦屬幽冥之人.本不懼怕人魂妖魄的戾氣.可碧水潭裡的戾氣卻與衆不同.別說是靠近這些戾氣.只要被碧水潭中的水滴上一滴.就能在他森白的骨架上融出一個大窟窿.
絃歌臉上笑意更深.“老身能感覺到.魔君大人的身體正在發生巨大的變化.這種變化足以讓他成爲炎虛大陸最恐怖的力量.”
碧水潭底漆黑一片.混沌中.怨鬼的哭啼尖叫不斷從鬩亂鼓脹的猶如磨盤的腹部傳出來.
裝着十萬人魂.八百妖魄的乾坤袋已經快要見底.剩下不足三十餘隻魂魄.全部吃光後.鬩亂就能打開第三道鬼門..無極.
可讓他發狂的是.此時他的肚子裡已經膨脹到了極限.
吞噬人魂妖魄的數量.與身體上每一寸血肉可以承受的戾氣成正比.
此時.鬩亂體內的每一根血管.每一塊肌肉都腫脹到了極限.多一隻都硬吞不下.
“不要吵啦.”鬩亂對着自己高高鼓起的肚子吼道.
他運轉氣息.推動腹中的十萬陰魂旋轉.再以魔氣碾壓.在體內形成了一個專門研磨魂魄的大磨盤.
不出片刻.十萬陰魂就被瓦解.徒留怨氣依附在鬩亂的四肢百骸之間.
“不可能.本君一定能吞下這最後幾隻魂魄.本君的身體一定能夠承受這種怨氣.”鬩亂邊說.又抓起了一隻哀嚎的冤魂塞入口中.可他的身體已經飽和.吞下冤魂之後他又忍不住作嘔.將冤魂吐了出來.
反覆數次.鬩亂已是筋疲力盡.
他喘着大氣頹廢的跪坐在鬼門之前.狠狠睨着看護鬼門的兩副巨人骷髏.
“至高無上的鬼王.初代魔君陛下.請給予本君啓事.讓本君打開鬼門.達成您霸佔六界的宏願.”怨鬼們的戾氣.越發扭曲了鬩亂的性格.甚至連身爲魔君的傲氣都一併磨滅了.
然而.沉淪在對力量yuwang中的鬩亂渾然不覺.一心只想成爲世間武力之最.
突然.守門的兩居白骨合併成爲了一具完整的骨架.鬩亂一眨眼.一切又都恢復原狀.
“本君知道了.本君終於知道了.並非本君不能吞噬十萬人魂.八百妖魄.而是鬼王大人不會讓一個身體有殘缺的人繼承無上的力量.只要本君將無名收回體內.還原了心臟就可以吞下最後這三十個魂魄.對.就是這樣.本君的心臟還能承受不少戾氣.”鬩亂癲狂的笑聲在讓碧水潭的河水渾渾震動.
他紅衣一閃就出現在絃歌和黑影面前.吸收了十萬陰魂.鬩亂紅足踩踏之處.樹木腐敗.土表發黑.就連吐納的氣息都帶有劇毒.
“屬下參見魔君陛下.”黑影察覺到前所未有的威脅.立刻惶恐行禮.
絃歌卻並沒有顯得很滿意.“老身參見魔君陛下.敢問陛下.爲何不將乾坤袋中的冤魂統統吞下.”
“嗯.”鬩亂拔高了音調.異樣鬼魅的眼角射出兩道威嚇的目光.
絃歌魂魄寄居的那具身體立刻發生了腐爛.臉上的皮肉生出一層黑斑.像爛泥般落到地上.
鬩亂的聲音陰寒低沉.每一個音節都讓人不自覺的毛骨悚然.“無名可還在參天山.”
“回稟陛下.是的.”黑影腿一軟.跪在地上.
“甚好.哈哈哈哈.”笑聲未落.鬩亂便化作一團黑煙沒入天際.
是夜.參天山之上繁星輝映.一輪下玄月揮灑出瑩瑩柔光.落在兩道並肩而坐的人影上.
閒來無事.沐千雪和無名帶着美酒.坐在山頂古樹上賞月品酒.
他們坐在樹枝上.背靠粗壯的樹幹.無名爲沐千雪斟酒.青蟲鳴樂還未完一曲.沐千雪便有些微醺了.
“這是什麼酒.這般烈.”酒過三巡.沐千雪歪靠在無名肩頭.
無名伸出手臂.將泛着酒意的沐千雪從自己的肩膀上靠在自己胸膛.
“只是尋常汾酒罷了.你有心事.”無名撫摸着沐千雪的長髮.手中的柔軟讓他心曠神怡.
沐千雪擡起頭.仰望着無名如月光般皎潔的臉頰.那雙清澈的銀眸中至始至終裝的都只有她.
她想把心中的想法對無名坦白.“你都不問我今天和凌聖天尊出去.發生了什麼.”
無名莞爾一笑.奪過沐千雪的手中的酒杯對着她脣瓣觸過的杯沿.將殘酒一飲而盡.
“想說了.”
“嗯.”沐千雪也迴應着安然的笑容.
“有人給他施展了剪憶術.讓他忘記了過去的一切.包括我.這算是好事吧.讓師父能徹底放下.”
無名的手還是有些冰涼.觸摸在沐千雪含淚的眼角卻給與了她絲絲溫暖.
他安慰道：“別哭.我會心痛.覺得寂寞的時候.看看身邊.我一直都在的.”
“嗯.”沐千雪是想要笑的.但是眼淚卻不斷落下來.
無名手忙腳亂的給她擦着淚.最後心疼的吻住了她的眼角.
朦朧的月光倒影出兩個相連的人影.沐千雪哭得像一個孩子一樣.無名說的對.寂寞的時候還有他陪伴.
這一刻.沐千雪有些模糊.她對於無名當真就一點男女之情都沒有嗎.
無名也哭了.兩人哭着哭着卻相擁着都笑了.
“千雪.你讓我逾越了太多.讓我有一種錯覺.你是真的放下了凌聖.也真的給了我一次機會.”那壺汾酒當真猛烈.無名都感到了微醺.
沐千雪倒在無名懷裡.看着天上孤寂的下玄月.“傻瓜.把我寵的這麼自私.無名.把我的心裡也像你裝滿我一樣來裝滿你好嗎.”
無名澄淨的雙眸中閃出晶亮的光芒.俊秀的臉頰上揚起激動的笑意.“好.好.我會的.我會努力趕走你心裡的陰霾.走進你的心.驅散你的寂寞.”
許是酒意過甚.沐千雪聽着無名柔情的話語.醉倒在他並不強壯的胸懷.
“千雪.千雪.我還有好多話想對你說……”無名笑看沐千雪的睡臉.紅撲撲的臉頰上還殘留着淚痕.
“星星和月亮你們不會偷偷告密的吧.”他低聲喃呢.微微冰涼的雙脣悄悄吻上了沐千雪不設防被的雙脣.
距離他們不遠處.幾個人影正躲在樹蔭下交頭接耳的看好戲.
“丫頭片子.你那個真情酒可真厲害.這麼快就讓咱們妖皇和無名坦誠相待.還親上了.”大聖的毛手誇讚的在雨姬的腦袋上拍了一下.
“輕點.**都要被拍出來了.”雨姬不滿抗議.
地龍和三子都用手捂着臉.一雙雙好奇的眸子卻透過手指縫偷看.
“我們走吧.回去再說.”雨姬把衆人都趕回竹齋.這纔敢放大了音量.
“小丫頭片子.你神神叨叨的是不是又有啥鬼點子.”大聖的雙瞳在眼眶裡直轉悠.
三子、地龍和老耗子也湊上前.滿臉好奇.“就是就是.快說吧.”
雨姬抄着手.一副胸有成足的模樣.“聽聞你們妖族向來都有在開春時期舉辦的開齋節.”
“對對.咱們妖類半數以上到了冬天都是要冬眠的.開齋節就是打獵.吃肉的節日.”大耗子補充道.
“那就對了.咱們大可以趁熱打鐵.明天就舉辦開齋節.想必姐姐一定會被節日的熱鬧氣氛所感染.屆時只要趁勢讓無名哥哥向姐姐求親.姐姐指不定一開心.就答應了.”雨姬說的津津樂道.
大聖提議道：“就是.明天咱麼也給千雪大人灌一點真情酒.這事鐵定能成.”
說幹就幹.大聖將想法告訴了鎮守在山腰處的烏婆婆之後.立刻得到支持.
烏婆婆先向衆妖宣佈.有龍之嬌女的尊者自願在‘沐千雪’醒來之前.暫代千妖之皇的寶座.此消息一出衆妖立刻歡呼起來.
有金龍尊者的庇護.妖族振興有望.從此再不會受到魔域侵害.
接着.烏婆婆又宣佈.金龍尊者會親自主持這一次的開齋節.讓大夥兒連夜準備.
有了八千妖兵的協助.開齋節所需事很快處理完畢.
妖類的節日舉辦非常簡單.除了一些山中的來的野味、野果和山泉酒.大聖還別出心裁的從人類居住的城鎮弄來了許多煙花.
美其名曰.浪漫.
只是他們不知道.就在衆妖如火如荼的準備之際.參天山外早就有一雙陰毒的視線窺視山中.
鬩亂自知無法和沐千雪硬拼.便在距離參天山百里之外的另一個荒僻山頭落腳.
他用念力召喚無名.身體對於心臟具有強大的主宰力.這一招鬩亂百試百靈.
可蹊蹺的是.這一次召喚.無名不僅沒有乖乖現身.就連一點回應都沒有傳達給他.
故鬩亂一度在參天山外徘徊.希望能找到無名獨自出山的機會收了他.可無名卻像是知道他的意圖一般.一連幾日都不曾踏出過參天山一步.
而經過幾日的思索.鬩亂也弄清了.爲何他無法再操縱無名的身體.
他是無名的肉身.自然有操縱他的能力.
但沐千雪也與無名簽訂過主僕契約.她也有控制無名的能力.
當兩者同時對無名下達命令的時候.無名的身體會率先選擇修爲強悍的那一方執行命令.於是就出現了現在鬩亂再也無法操控無名的情況.
“不能操控也不要緊.等本君收了你.契約便會不復存在.哈哈哈哈哈哈.”
第二百一十九掌 求親
立日.參天山張燈結綵.慶鑼喜鼓.衆妖們都爭先恐後的拿着酒杯來向這位神秘的新妖皇敬酒.想要一睹金龍尊者的容貌.
只可惜.沐千雪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就連喝酒都帶着面紗.
開齋節的酒席從晌午開席一直吃到了明月高懸.
每個妖都沉浸在一片祥和喜慶的氛圍中.沐千雪雖是用小酒杯.也喝了不下百杯.
她就鬱悶了.怎麼今天喝了這麼多還精神奕奕.昨日一小壺就會醉倒.
不過.既然大家都開心.就不要想這麼多了.
雨姬端着一杯真情酒走上來.單膝跪地向沐千雪敬酒.“姐姐.你我姐妹相認這麼多時日.妹妹還沒有恭恭敬敬的向姐姐行叩拜禮.不如就趁着今天這個好日子.讓妹妹以酒待茶.敬敬孝道.”
這番說辭讓沐千雪尤爲感動.自然不會拒絕.“好.雨姬你快起來.姐姐喝了便是.”
看着沐千雪將真情酒喝光.老耗子和大聖不約而同的交換了個眼神.
雨姬又跑到無名身邊.笑着附耳細語：“無名哥哥.你快向姐姐求婚吧.你看姐姐今天這麼高興.不會拒絕的.”
“是啊.無名哥哥.我們也支持你.”地龍和三子也信心滿滿的道.
一衆人說完.很有默契的推到別處.將竹齋前的空地留給二人.
大聖選好了位置.竹齋前是看煙花最好看的地方.
“碰.啪.”一簇簇耀眼的煙花從參天山升起.在天空中綻放出華麗的火舌.
沐千雪只喝了一杯真情酒.並沒有察覺什麼.思緒倒也清明.
真情酒.除了酒興猛烈外.只會能讓人變得更加坦誠一些.
天空中五彩的煙花像是一張斑斕的大網將參天山的夜色裝點的美輪美奐.就連天上的星辰月光都彷彿失了顏色.
無名攥着手裡的玉盒.有些緊張.向沐千雪求親這件事.是他從來都不敢奢望的.
近日來.沐千雪終於願意對他敞開了心扉.就算他永遠都無法將凌聖天尊從沐千雪心中趕走.無名也甘願成爲她的伴侶.
“千雪.”無名喚她.
沐千雪轉過頭.一簇粉色煙花的餘光映在沐千雪近乎完美的眸子裡.“嗯.”
“這個送給你.”無名將玉盒塞在沐千雪手中.
此玉盒觸手生涼.竟是不是用白玉而是用寒冰製成.
沐千雪好奇的打開盒子.裡面裝着一朵全然盛放着的雪蓮.
與衆不同的是.這朵雪蓮通體淨白.只有花蕊附近的三片花瓣呈現出硃砂般晶透的赤紅.
無名睨着沐千雪的雙眸.深情道：“這朵美人蓮是我們去雪國採摘雪芋的時候被我發現的.那時候這株蓮花還只是一個小花苞.需要一年的時間才能綻放.於是我就將它從冰川中移至這隻用千年寒冰打造的冰盒中.每日以靈氣澆灌.使得它茁壯生長.這幾天.美人蓮終於開花了.”
“爲何叫做美人蓮.”沐千雪問道.
“這還是那個雪國的小郡主白櫻告訴我的.她說美人蓮百年纔會盛開.且一株蓮花終生只會盛開一次.花期爲七日.是雪國每個女子都向往得到的定情之物.又因這蓮花並非只有觀賞之用.只要女主的手觸碰到花瓣.美人蓮就會滲入皮膚中.然後在女子的眉心出現一朵永生不會褪色的赤紅蓮花印記.使女子看上去更加嬌媚.故取名爲‘美人蓮’.”無名說着.白皙的臉頰爬上了些許紅暈.
沐千雪從來都知道原來無名也是會臉紅的.她也不知道.她自己的臉頰也正在微微發紅.
“鮮花贈美人.千雪.我能在你的眉間點上這朵美人蓮嗎.”無名緊緊握住沐千雪的手.儘管他心裡七上八下的.還是決定勇敢試一下.
“無名.我……”沐千雪好怕會傷害到無名.
現在她心裡裝的是誰.無名應當是清楚的.如果她違心的答應無名的求親.便是對無名最狠的傷害.
可若是她拒絕了無名的求親.那無名同樣也會受到傷害.
“不管你如何回答我都會陪在你身邊.我甘願的.你別害怕.”無名的聲音有些發抖.勉強擠出一個鼓勵的微笑.
角落裡.大聖、老耗子.地龍和三子等人看的脖子都長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雨姬憋不住了.勸道：“姐姐.你到底在猶豫什麼.你不要無名哥哥.我可要了.”
“雨姬.那我怎麼辦.”地龍委屈的拉住她.
“別打岔.”雨姬沒好氣的甩開地龍的手.跑到沐千雪跟前.拿起那朵裝着美人蓮的盒子就往沐千雪手心倒.
沐千雪可以推開的.但她在察覺無名快要心碎的眼神之後猶豫了.這一猶豫讓美人蓮沾到了她的皮膚.眨眼間就沒入了她的身體.
雨姬的這一搗亂.讓縮在角落裡的其他人也走了出來.
無名看着從沐千雪眉間映出的那朵嬌豔的蓮花.胸口砰砰直跳.
“千雪大人.看您眉間的紅蓮多漂亮.您定是允了無名的求親了吧..”大聖急的抓耳撓腮.
老耗子也湊熱鬧的說：“老耗子我從來就沒見過這麼郎才女貌的.”
雨姬斬釘截鐵的說：“地龍.三子.我以後叫無名哥哥要改口稱作姐夫.你們兩個就要叫無名哥哥改口叫做師爹了.”
“姐夫.雨姬這廂有禮了.”她衝地龍.三子眨眨眼睛.抱拳向無名行李.
地龍和三子也不敢怠慢.叫道：“拜見師爹.”
無名一直在等待沐千雪的回答.旁人說的再好聽都是沒用的.他躊躇不安的問：“千雪.你可是真的願意下嫁與我.”
沐千雪看看無名.在看看身旁的一大圈人.心裡亂成了一團線.
“雨姬.你當真希望無名做你的姐夫.”沐千雪感受到無名已然成爲她的親友之中的主心骨.
這段時間.若非無名支撐着他們.恐怕八千妖兵早就成爲一盤散沙.
“是.我只要無名哥哥做姐夫.”雨姬撒嬌.
“千雪.我在乎的是你的回答.”無名的臉上寫滿了認真.
沐千雪不想再拒絕了.如果現在他還沒辦法忘記自己的師父.那就用十年.用百年.用一輩子去忘記.
都說近水樓臺先得月.也許她會有全心接納無名的一天.
“我答應……”
沐千雪話還沒說完.另一道充滿暴戾的聲線就從一片厚重的烏雲裡透了出來.
一身紅裝的鬩亂.站在烏雲之頂.碩大的雲層遮掩了月色.仿若將參天山籠罩在他的魔抓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