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甄別杜海生所說的這話,一點毛病都沒有啊。
你杜婉蓉叫嚷着不嫁,人家也沒說非得要娶啊。這樣的結果,應該是正合你心意纔對嗎!怎麼搞得跟你被人拋棄了似得。
“什,什,什麼就叫皆大歡喜啊?這件事,憑什麼他說不同意?這件事,應該是我嗤之以鼻纔對。”
當杜婉蓉說完這話後,杜海生笑着回答道:“有區別嗎?事情的結局不是你所期望的嗎?爲什麼要糾結這些?是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雙手壓着書籍的杜海生,直擊對方心靈深處的質問道。
“你覺得杜家招他當‘上門女婿’是擡舉他?其實,在我幫忙傳話的時候,我都笑了。一個被判定爲‘4a’級的潛力股,知道意味着什麼?”
待到杜海生說完這話後,杜婉蓉開口道:“大哥,你應該比我清楚。在這個社會裡,有潛力的人很多,可有機會的卻很少。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然後呢?杜家能夠怎麼着他?敢繞過黃成功直接拿他的七寸?還是能規避掉,那幾位在軍界門生同樣不少的老人,予以他致命一擊?現在杜家能做的,無非是小家子氣的給他下個絆腳石,阻礙他上升的勢頭罷了。他是千里馬,但伯樂不知我們姓杜的一家。”
說完這些,把書籍翻到正面的杜海生繼續說道:“別的不說,如果有一天我們與衆生鬧翻臉了。你告訴我杜家有誰能像他這樣,讓李涯在淮城吃癟之後,還得畢恭畢敬的找黃成功求和。最後還被他指着鼻子,讓其滾出淮城。”
“那是因爲他有黃成功給他撐腰,否則……”
“沒有那麼多否則!他能一路過關斬將的逼着李涯現身,更能讓李大公子主動求和。這不是他背後有誰的問題,而是他的手段和能力。在很多事上面,你都有自己客觀的主見。這是家裡很欣慰的事情!可是你最大的缺點,就是太有‘主見’了,以自己爲中心。”
說到這,杜海生一本正經的對自家小妹補充道:“肖勝有句話我很贊同:我願意站在這裡,讓你平視的跟我說話,不是因爲你叫杜婉蓉,而是因爲你姓杜。可我讓你踮着腳尖的跟我平視說話,不是因爲我身後都站着誰,而是因爲我肖勝的手段和能力必須讓你這樣。”
“很囂張,但卻很寫實!你在江南會所的擅作主張,到底引發了什麼樣的‘蝴蝶效應’,我不說你心裡應該很清楚。江南會所已經關門十三天了,所謂的‘招上門女婿’,說白了其實就是我們杜家主動低頭的一種信號。杜家能予以他的,黃家只多不少。我們有自己的評分標準,黃家也有。”
說到這,長出一口氣的杜海生扶了扶自己的金絲眼鏡。
“既然如此,這麼要強、這麼有主見的一個潛力股,爲什麼要‘屈辱’的來杜家做‘上門女婿’?結果其實早就已經註定的。如果你連這一點都沒看到的話,那麼家裡人白培養你這麼多年了。這在江湖上叫‘回禮’!”
“文伯的負荊請罪,黃成功的親自致電……你覺得僅靠你的一次主動出席就抹平了嗎?黃家沒你所看到的那麼簡單,至於文伯……他姓文,哪怕是旁親,他也是文家人。如果賈家只是單純的‘草莽家族’的話,你覺得他們能在餘杭與衛夫子他們分庭抗衡嗎?”
當杜海生語氣和措詞都少有的嚴肅、犀利的給杜婉蓉說完這番話後,整個人都怔在那裡的她,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隨手把書籍翻到了第一頁,上面肖勝赫然自己寫着時刻提醒自己的‘座右銘’。話語的最後,還墜上了日期。這應該是去年年底時的留筆!
“人上人把別人當人,人下人把自己當人!記住他的這句話,如果你真的記在心裡話,以後對你受益匪淺!”
“我知道了大哥!”
聽到杜婉蓉弱弱的說完這句話後,揚起右臂的杜海生,把手臂搭在了她的頭上。像小時候那樣,寵溺的撫摸!
畢竟相差了二十多歲,在杜婉蓉‘咿咿呀呀會走’的時候,杜海生都已經在業內名聲大噪了。對於眼前這個小妹,自然是寵溺有加。
“杜家不怕事,但也不想爲自己招來無妄之災!凡事都要個分寸,尊敬是相互的。並不是單方面的付出。”
“嗯!那哥,你這次來豈不是藉着‘科研’的目的來當‘外交官’?”
“有這麼點意思!不過講實話,他真的很優秀。最少,在我的這一行,他是出類拔萃的。其實你沒有機會,或者說也不方便。在肖勝的房間裡,有好些塊黑板。如果他願意讓你看的話,你會發現整面黑板上都是與其有所‘交集’的人際關係網。”
“有敵對的、也有自家人!換而言之,他把所有的關係都梳理的很清晰。我相信在他心裡的那份‘關係網’,更爲複雜、更爲詳細。相信嗎,哪怕你江南會所裡‘大海’的關係圖,他都記錄在案了。事無鉅細的人,是真的可怕啊。”
聽到這些的杜婉蓉連忙起身道;“壞了,肖勝跟二牛約定的是半個月後切磋。算算日子,也就是後天!”
杜婉蓉嘴裡的‘二牛’,就是江南會所的那名大廳經理牛奔。
“照你這麼說,肖勝後天就要回餘杭了!”
“你覺得他會赴約?”
“一諾千金!”
只說了這四個字的杜海生泯笑的很燦爛。
“對於這樣的千里馬,既然無法做到雪中送炭,那最少也要錦上添花。平常你該怎麼維繫與餘杭各個勢力間的關係,還怎麼維繫。至於肖勝的話,我助他一臂之力吧!”
“大哥,我覺得你變了。你不是不參與家族內務的嗎?”
“我不希望這麼好的一顆苗子,因爲其他客觀的原因而‘夭折’了。相較於江湖,我覺得他更適合田園。”
說完這話的杜海生,把目光再次投向了書籍。
而聽完這話的杜婉蓉緩緩扭頭,把目光瞥向了窗外。一路上,她已經聽到自家大哥不止一次的表露出對肖勝的欣賞。
這不是受他背後諸多勢力的影響,而是純粹的對他這個人的能力‘讚不絕口’。這在杜婉蓉的印象中,是根本就沒有的事情。
杜婉蓉也曾見識過那些個在某個領域‘光芒四射’的年輕俊才,每每當她給自家大哥提及的時候,後者最多也只是微微一笑點頭的說聲:“不錯!”
這在他口中已經是很高的讚譽了。然而這一次,他甚至表現出了‘伯牙絕弦’的興奮勁。
伯牙遇到了鍾子期‘基情四射’?
想到這的杜婉蓉沒忍住‘噗’的笑出了聲。
“笑什麼?”
“沒什麼大哥!其實這些年,我們也碰到了很多年輕俊才。可從來沒看到過你如此在意過‘人才’。我就在想哈,你是不是被他被掰、彎了?”
待到杜婉蓉說完這話,就連駕車的司機都沒忍住的笑場了。而杜海生伸出右手輕彈了下她的腦瓜子,隨後解釋道:“你嘴裡的那些‘年輕俊才’,所取得的成就都不過是站在‘巨人肩膀’之上。而肖勝……最少,他在農業、培育及農科方面,爲這個行業打開了另一扇門。不誇張的講,假以時日他說不定真能‘開宗立派’。”
“這麼厲害?”
“哼,這麼厲害?是很厲害。皖省農科院的那幫庸才,他們不是在抹殺一個有思想的年輕人,而是有可能在扼殺一個時代。他的‘奇思妙想’在我看來,是開闢了一條新捷徑。這就是我如此欣賞他的原因——有思想、肯實幹,併爲此付出努力。”
說到這,像是打開話匣子的杜海生,又一次用手臂壓住了書籍。停滯在了那裡!
杜婉蓉在這個時候才發現,平常不怎麼言語的自家大哥,在聊起肖勝時總能滔滔不絕。
“我的一個學生曾經問過我們這麼一個問題:天賦和努力哪個更重要。我當時是這麼回答他的:天賦決定了你能達到的上限,努力程度決定了你能達到的下限,以絕大多數人的努力程度之低,遠遠沒有達到要去拼天賦的地步。”
“人這一輩子最痛苦的事情,不是失敗,而是我本可以。肖勝之所以不怕‘失敗’,不怕從頭再來。就是因爲他足夠努力,他沒有遺憾!即便滿盤皆輸,不是輸在努力上,只是單純的技不如人。而所謂的‘技不如人’,後天是可以通過努力彌補的。”
“所以,這就是他不懼從頭再來的原因。簡單的來講,如果不是在種地和培育藥芽的話。他在算計旁人的時候,已經把自己的時間精細的劃分到‘每一分每一秒’。”
說到這泯然一笑的杜海生,繼續補充道:“更重要的是,他的執行力讓人感到害怕。”
“但是哥,像肖勝這種年輕時就各種釋懷與淡泊的男人,我覺得是沒有希望的。”
聽到杜婉蓉這話的杜海生‘哈哈’大笑起來道:“不要被那些所謂的雞湯所xǐ nǎo!任何人,試圖用一句話就來總結複雜的人生,那纔是沒有希望的。一個人,一個沒過三十歲的年輕人,既能享受最好的,又能承受最壞的,我不覺得他沒有希望。”
“知道嗎,在肖勝跳躍的思維裡有這麼一個‘刻板’的觀點——我不能把自己的命運、主動權,讓給我所鄙視的那些人。這是對我人生價值的一種‘褻瀆’!所以,他懟天、懟地、懟空氣……”
說完這話,杜海生自己個都發出了爽朗的笑聲。
而他的笑聲,也感染了身邊的杜婉蓉。讓其臉上露出了妖嬈且嫵媚的笑容!
此時,在杜十孃的腦海裡,肖勝的形象突然立體化了。自然也就變得‘有血有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