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是什麼?
恐怖是刻在人體基因中不可磨滅的本能,黑暗,雷霆,巨響……
對此時的江莫來說,恐怖就是擡頭。
海洋上的天空遠比任何地方看起來都要廣闊,即使平視前方,天空也能佔據人的半邊視野。
晴空萬里的壯闊天空,一遍遍用不可比擬的美麗,激盪着無數出海者的心神。
畢竟,對於地球上的物種來說,蒼天就是能觀測到的最大事物,也最能給人帶來震撼。
同理。
天空也最能給人帶來莫大的恐怖。
轟隆隆。
颱風席捲海洋。
遍佈整片天空的暗黑色烏雲翻滾着,如蒼天傾倒一般壓下,整個天地彷彿要倒塌一般轟隆巨響,雷霆霹靂,狂風厲嘯。
“颱風麼。”
江莫仰起頭,身體本能的顫抖不休。
每一次雷霆轟鳴,每一次黑雲翻滾,都讓他感覺自己無比無比的渺小,如塵埃一樣卑微。
這是天災。
人類誕生之前便已經存在,輕易蹂躪着人類的天災。
『元朝大德五年,七月初一,大風,屋瓦皆飛,海大溢,潮高四五丈,殺人畜,壞廬舍,漂沒人口一萬七千餘。』
『明洪武二十三年,七月初一 颶風,揚沙拔木,漂沒三州,一千七百家盡葬魚腹。崇明沿沙廬舍盡沒,民溺十之七八。松江府溺死二萬餘人。』
『明萬曆十九年,七月十八日,颶風,海溢,水高一丈四五尺,漂沒廬舍數千家,死二萬餘人,六畜無算。 』
『清康熙三十五年,六月初一,大風潮,暴雨如注,二更餘忽海嘯,潮挾風威,衝入沿海數百里。寶山水面高於城丈許;嘉定、崇明、吳淞、川沙和柘林八九團等處,漂沒海塘數千丈,淹死十萬餘人。』
『清光緒七年,閏七月初三至初五臺風襲滬,大風暴雨海溢,馬路行舟。黃浦江內及吳淞口船隻沉傷甚多,撈屍不少,棺木賣空。』
……
現在,孤島之上,只有江莫與孫莉兩個人。
面對着的是無情的天災。
“完了。”孫莉把頭埋在膝蓋裡,抱着腿蹲在棚子角落。
“我草……”
江莫低下頭,深吸口氣,現在只有臥槽兩個字能讓他快速恢復冷靜。
轟隆隆。
霹靂擊打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上,引起一連串火花閃電。
嘩啦啦。
豆大的雨點落下。
“孫莉,孫莉。”江莫推着女孩,“走,還有希望,如果一場颱風邊緣的餘波就能讓島嶼內所有動物死絕,那我們飄來的時候這裡就已經是孤島了,所以,島上一定有躲避風暴的地方!”
“可是……”孫莉擡起頭,眼淚流下:“救援隊不會來了啊,颱風過後,絕對不會有人認爲還有幸存者,救援隊不會再來了,我們也註定回不去了,不如,不如就這樣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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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莉!”江莫用力大喝:“沒有救援隊,還有可能有路過的船隻,不要輕易絕望,好好活着,總有一天我們一定會得救的!”
“我……”她怔了怔,擦了擦眼淚,“我其實活不了多久了,錯過這次手術的話……”
轟隆隆~~
炸雷恰在此刻響起,蓋住了她後面的話。
她低下頭,伸進了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江莫,答應我,如果你得救了,把它交給那個人……”
不等江莫反應過來,她把照片塞進江莫的口袋裡,然後振作道:“我沒事了,快走吧,帶上必要的東西,馬上潮水就會淹沒這裡了。”
話音剛落。
彷彿一萬臺發動機同時嗡嗡巨響。
由遠及近,剎那即至。
風暴暴虐的呼嘯着,一個瞬間,他們精心修築的小房子被連根拔起,強勁的風力將一切都摧毀的七零八落。
趴在地上的江莫竭力睜開眼,這個經營了十天的基地……直接消失,什麼也沒剩下。
工具也好,食物也好,小棚子也好……隔壁的廁所與衣架,淋浴間,掛着工具的木杆……
“這些都是我用命換來的啊,賊老天。”江莫捏緊拳頭。
每一個工具,每一個事物,都傾注着旁人難以想象的心血。
淦!就當取之天地還於天地了。
但總有一天,老子又要拿回來,通通拿回來!
“別看了,拉緊我別分開。”孫莉又擦了一把臉,不知道是眼淚還是雨水,亦或者都有。
兩人互相攙扶,弓着身子往島內艱難前進。
風暴還在刮。
海浪大起大伏。
潮水以極快的速度上漲,原本設立基地的地方很快被淹沒,大水追着他們涌了上來,一副不追上誓不罷休的樣氣勢。
烏雲徹底遮住了天空,不是晚上勝似晚上,只有閃電時不時的照亮前路。
“我們會死嗎?”孫莉回頭看了一眼,有些絕望。
“上一個這麼問我的,我告訴她,你死不死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不會死,你知道嗎,我其實能無限重來,所以我吃了那麼多毒草還活蹦亂跳。”
“那你比我更倒黴,被徹底困在了這個島上。”她大聲喊。
“纔不是,我可以退回飛機上的時間線,或許應該學會駕駛飛機,這樣我們就不用流落到荒島上了。”
江莫由衷的覺得是不是第一個結局就打錯了方向……海上迫降果然很不靠譜,但……駕駛飛機更不靠譜啊。
黑暗下,兩個人一起被藤蔓絆倒,摔在了一團。
“那你死那麼多次是爲什麼……你受虐狂?!”她乾脆就躺在地上,發泄似的大喊着。
比起身後的壓力,心理上的壓力同樣巨大。
“因爲我有死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也想要的東西。”江莫竭力爬起來,朝着女孩伸出手:“你呢,你也有吧。”
“……”
孫莉握住了伸過來的手,流下眼淚:“我的已經交給你了,你要好好活下去啊,一定要帶着我的那一份活下去啊……”
“我會的,我這個人,答應了別人就一定會當成自己的事情來做。”
兩人互相攙扶着,繼續往島嶼中央蹣跚前行。
無數次被絆倒,無數次被灌木叢攔住去路,無數次被洶涌的海水追上,捲起來拍打在地上。
終於。
兩人爬上一個陡坡。
前方無數動物,狼,鹿,野豬,彼此相安無事,全體在朝着一個方向奔逃。
那裡是一顆巨大大古樹,足有數十人環抱,卻被攔腰折斷,只餘下下半截樹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