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聽一位老前輩說過,藝術的秘密,在於自由,自如,自在,自然生長,遊刃有餘。”
“我想蘇白就是一個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暢遊在生活與藝術的殿堂裡的藝術家。”
“他的生活就如他的藝術美學觀點,無法而法,乃爲至法,簡單而又純粹,樸中有道,素中藏雅,於無形中蘊藏着智慧,閃爍着思想、哲理的光芒......”
伴隨着飄渺空靈,意境悠遠的古琴聲,旁白的總結臺詞似要把蘇白吹上天般,撩得小迷妹的“嚶嚶嚶”都要變成了尖叫。
這話要是讓蘇白自己來評價,大概會羞愧到直接找條地縫鑽下去,吹得有點離譜了。
但此時此刻卻沒有觀衆對此評價有過多的疑議,甚至都覺得旁白可能還有點保守了,因爲眼見爲實,各自的體會最真。
一如他與調皮搗蛋小秘書零散對話中所說的那句“人生很長,慢慢來是一種誠意”。
蘇白做任何事,都帶有這樣靜而慢的情緒,所以當你將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時,總會有一種自己心裡的浮躁被他淨化掉了的感覺,接着說安寧,靜謐,淡淡的歡喜開始在心頭涌起,就像是他自帶着“寧靜光環”般。
而往往是當人們沉浸於這種靜謐的喜悅之中時,方能重新感知大地的力量,亦唯有在此時,心靈方能遊於天地之間,與天地精神往來。
當你離自然之趣、天真之味、質樸之美、初始之純更近一些,廣漠人生裡的詩意就會星星點點亮起,歡喜而真實。
所以,哪怕你看他給泡沫箱裡的蔬菜澆水都不會覺得無聊,因爲那淅淅瀝瀝的水聲聽起來就像是在唱歌,看他做飯炒菜,就像是在聽一場大氣磅礴的交響樂,看他寫字都不覺得他寫的是字,而更像是在寫一段段被現代生活遺忘了的時光。
正如第一集裡彭慧老師所言,他能驚豔你的歲月,亦能溫暖你的時光,所以一眼萬年。
“現代隱逸,早已不是小隱於野,大隱於市了,而是衝進喧囂裡修行,闢得內心一桃源。”
“這個社區小公園,就是個難得的紅塵道場啊,這幢小樓,嘖,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
不知不覺,進度條就已經來到了末端,此時鏡頭一轉,終於給到了本集幾乎沒怎麼出現過的許老先生。
在夕陽的餘暉照耀下,他看着這幢隱匿在公園一角,看似其貌不揚卻又無時無刻不在散發着璀璨光芒的舊樓感嘆道。
毫無疑問,這一集做出來,就是爲了滿足蘇白和春田花花合唱團的粉絲們的,不斷放出蘇白的日常生活小切片,讓追星小迷妹看得那叫一個爽歪歪。
而看似通篇不提南音說唱,離題萬里,蘇白那條鹹魚更是全程都在抱着經典名著,史料書籍翻看,逗下流浪貓咪,調侃下調皮小秘書,什麼正事都沒幹,南音說唱搶救工作似乎早已忘光。
但其實不然,正如此時此刻許老夕陽下的遙望下,在活動中心電視房裡,正傳來若有若無的絲絲彈唱:
“耳邊忽聽人喧噪,驚覺前營散楚歌,觸起我英雄難把淚阻,唯有仰天長嘆你話奈誰何......”
絲竹相和,鼓樂鏗鏘,一曲南音說唱版的《霸王別姬》正在播放,稍有留心,便極受震撼。
那條鹹魚,是有幹活的......
與此同時,在右邊的活動中心閱覽室裡,楚芊音正帶着一羣剛放學的幼兒園小朋友們玩遊戲,
“麥兜兜兜,麥兜兜兜”的合唱歌聲夾雜着銀鈴般的笑聲直衝雲霄。
左看,是聽似“極土”,土到幾乎沒有年輕人認識的古老腔調;右看,是聽似“極潮”,潮到獨此一家,別無分號的音樂全新玩法。
當兩者交匯在一起時,迷惘瞬間填滿了許老先生的眼睛。
“咦?您不進去聽曲,在這裡發什麼呆?”
一個如暖陽般和煦的聲音在耳旁響起,愣在原地的許老這纔回過神來,蘇白不知道在何時已經站在了他的身旁。
“沒什麼,只是在想一個問題。”
“呃,您不會又是在糾結,這首沒聽過《霸王別姬》到底哪裡來的吧?”
“哈,我問你的話,你就肯說了?”
“不肯。”
“嘁!你這人,沒有沒有,不是這個問題。”
許老笑着搖搖頭:“地水南音在民間綿延三兩百,又絕響了數十年,像以往的盲人瞽師所學,還都是靠耳口傳音,那些優秀但沒有文字記載,亦不爲今人所知的作品多了去了。”
“像你唱的《客途秋恨》《男燒衣》,這些都屬於南音說唱中的小短篇了,只唱不說,詠歎式,抒情式的小曲,但南音說唱也有很多敘事性很強,說唱結合講故事的大長篇。”
“我聽長輩說過,在20世紀40年代以前,像咩城的朱村、沙灣等大村落,每逢七姐誕等節日,就會請瞽師盲妹來村內演唱南音。
“他們多唱《背解紅羅》《觀音出世》等,其中一部《背解紅羅》就有十二卷177回,而《觀音出世》算是長篇中的短篇了,僅兩卷34回,每天三小時,也要連唱七八天。”
“這些舊憶,我自己都只是聽老一輩說,如果我不說,那大概就沒人還知道了,所以啊,能聽到你唱我沒聽過的曲子,撿到寶貝了我欣喜都來不及啦。”
“嗯。”
蘇白笑了笑:“那你在愁什麼?”
許老沒有直言,而是嘆了口氣後,緩緩的講起了另外一個故事:“多年以前,我尋訪南音說唱的途中,曾在菜市場遇到過一位賣菜的阿姨。”
“她是一個很普通的人,但她叫賣蔬菜的方式卻與衆不同,她是用廣府方言獨有的鹹水歌來叫賣蔬菜的,看到她唱歌時那快樂自得的表情,令我大受震撼。”
“那位阿姨可能沒有認識到自己率性的歌唱會對民間藝術的推動有多大幫助,但這種歌唱卻令我心中更明確了一點,民間藝術就應該是屬於大衆的。”
“民間藝術,就應該在菜市場、村頭的大榕樹下、尋常人家中流傳,它們應該是輕鬆愉悅的,我想,要保護它們,記住它們,就該讓羣衆多接觸它們、認識它們、瞭解它們。”
“民間藝術的土壤在民間,民間藝術的根在民間,民間藝術的生命也在民間,要保護並將這些藝術傳承下來,只能靠百姓的喜愛。”
許老有點悲傷的說道:“看到你,我就想起了那位在菜市場買菜的阿姨,我不敢說因爲你還會唱南音,所以南音就復活了。”
“我只是突然在想,在如今時代大潮流的衝擊下,我們現在似乎已經沒有多少能讓民間藝術生存下去的土壤了。
“而我們種花家這些優秀,但在年輕人眼裡卻被定義爲老土的,不受歡迎的民間曲藝,即便復活了,又到底該如何保護,如何才能傳承下去?”
“呵, 我剛剛甚至有點極端的在想,是不是沒來這裡更好?如果不是碰巧聽你一曲,而是帶着遺憾將其徹底遺忘,那以後就再也沒有遺憾了。”
許老的一番話語,讓歡樂愉快了一整場的觀衆們心情一下就沉重了起來。
即便是大家瞬間刷滿了諸如“不會的不會的,我們超愛傳統民間藝術”的彈幕,也無法讓人的心情輕鬆起來。
因爲許老沒說錯的,如今民間藝術生存的土壤幾乎已經沒有了,這是現實,無法自欺。
莫說現在南音說唱談不上覆活,即便復活了,又能如何,再死一次?
而能令大家瞬間產生共情,悲從中來,也是因爲今日碰巧聽到了這一曲,如果從未聽到過,自然也就沒遺憾了。
霎時間,所有人豎起了耳朵,只想聽聽蘇白會怎麼說。
“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靜靜的聽完許老的傾述後,蘇白笑着唸了一首詩,說道:“這想法也太極端了,要不得要不得,而且您也完全沒必要這麼悲觀的嘛,咱不鑽這個牛角尖,給自己添煩惱哈。”
“唉,我明白,但愁思一起,想法就容易走極端,老了更是這樣。”
“那我就給你解一解,在我看來,這個問題很簡單,歷史書上就有答案。”
“噢?”
“兩首唐詩,一曰:泠泠七絃上,靜聽松風寒。古調雖自愛,今人多不彈。一曰:更吹羌笛關山月,無那金閨萬里愁。琵琶起舞換新聲,總是關山舊別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