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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惇救人心切,而且昨夜被趙雲算計,惱恨一夜,不過趙雲又給了他一早上的歇息時間,吃食準備充足,除了身在敵營,夏侯惇已經完全恢復如初!
看到趙雲如此從容,夏侯惇心中凜然,無論是早上留給他的時間,還是方纔的亮相,都說明趙雲心中的自信,但夏侯惇揹負幾千人的性命,他必須要勝,要擊敗眼前的對手,雖然趙雲名氣很大,但在夏侯惇這種武將眼中,也不會產生動搖,武者之心,永爭第一!
嗬!
夏侯惇一聲爆喝,催動坐騎衝了過去,麒麟牙平舉在身旁,雙手緊握刀柄,手背上冒起,肌肉在筋脈的紋路中高高隆起,如同起伏的山脈!
趙雲迎了上來,亮銀槍遙指夏侯惇的眉心,筆直的迎了過來,白袍在衝刺帶起的風中呼啦啦作響,宛若臨世的銀甲神將!
兩馬靠近,夏侯惇再次一聲大喝,催動臂力,大刀平行者劃出一個大大的弧線,懶腰砍向了趙雲——橫掃千軍!
嗚,刀刃劃破空氣,帶着沉重的風聲!
和昨夜那一招一樣,夏侯惇還是要用狂暴的攻擊和力量壓制趙雲,讓他無法發揮出速度上的優勢,而且大刀沉重,比之趙雲那杆細細的長槍,也佔有優勢,刀爲兵中之王,就要有王氣、霸氣!
噹噹噹……
一連串的兵器碰撞聲震人耳膜,如同泉水叮咚,又如同鐵匠極速的敲打着器物,穩重而又急促,士兵們睜大了眼睛,張着嘴巴,連喝彩都忘記了,趙雲居然硬接夏侯惇這霸烈的一招!
只見趙雲用匪夷所思的速度抖動槍尖,不斷的敲擊在夏侯惇的兵刃上,如同高明的鼓手不斷敲打着戰鼓,準確的落在同一個位置,夏侯惇無與倫比的一招,速度卻在極速下降!
倉啷啷!
到最後,刀刃貼着槍身滑了半尺,兩人的兵器貼在一處,趙雲穩穩的擋住了夏侯惇的一刀,空氣似乎凝固了,這樣不斷削弱對方氣力,需要精純的力道控制和急劇的速度,缺一不可!
嗷!士兵們再次大喝,手足舞蹈,他們雖然無法做到這樣的程度,但親眼所見,還是大感過癮!
兩馬交錯,夏侯惇心中再次沉重起來,趙雲方纔破解他那一招,每一次擊打在兵刃上的力道,都對他的手臂造成了反震,也就是說,趙雲至少擁有與他不相上下的力量,這樣的對手果然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思索之間,夏侯惇調轉馬頭,趙雲早已在前面橫槍靜立,面色平靜,夏侯惇深吸一口氣,再次殺了過去,緊盯着趙雲那尖銳的槍尖,在陽光下發射出刺目的光芒,每次對陣,趙雲都用槍尖遙指他的眉心,讓他心中感覺十分不爽!
二人再次殺在一處,夏侯惇的刀法開闔之間,虎虎生風,而趙雲的一杆槍,卻也靈活無比,每一次都能瞅中空隙反攻,方纔硬接他的一招之後,趙雲反而躲避着他的兵刃,這一次二人大戰,招式凌厲,卻很少能夠聽到兵刃碰撞聲,彷彿無聲的演練一般,讓觀看的士兵都不由稟住了呼吸!
刀如下山猛虎,剛烈威猛,勇往直前,槍如雲中游龍,首尾難見,伺機撲殺,坐騎在地上不住轉圈,兵器劃過,帶起一陣陣風聲,尤其是夏侯惇的大刀,每一次舞動,呼呼只響,與趙雲的那杆沉默的槍勢截然相反!
“夏侯惇能成曹操手下良將,果然有兩下子!”甘寧在一旁觀戰,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兩人都是用刀的高手,甘寧自然看出夏侯惇刀法純熟,恰巧又與他一樣,走得霸烈之路,而二人的兵器,都是長刃大刀,與張遼等人的長柄刀又有不同,見到這樣的對手,甘寧實在是心癢難耐,已經有點後悔昨夜偷懶睡覺了!
荀攸微微點頭:“夏侯惇乃是曹操族人,勇猛無比,又善於統兵,昨夜不過是情急取勝,纔有一敗,否則此人鎮守延津,恐不宜攻破!”
甘寧靜靜的看着場中二人交戰,他與趙雲對戰不下十餘場,知道趙雲的槍法已經到了一個更高的境界,又有高順與他不是切磋,更是進步神速,趙雲彷彿天生就是爲槍而生,領悟力令人歎爲觀止,一杆槍能讓他玩出花來,許多匪夷所思的招式,高順只是在想象之中,趙雲琢磨一晚上,第二天就能用出來!
甘寧突然問道:“夏侯惇對曹操必定十分忠心,斷然不肯投降,那四千多俘虜也是精銳,定與夏侯惇同生共死,如何處置?”
夏侯惇雖然是一個值得甘寧出手的對手,而且甘寧自己都覺得勝負難料,這樣強勁的敵手,肯定不能就此放走,但斬殺俘虜,又會讓其他的敵軍殊死反抗,高順一直優待俘虜,就是爲了瓦解敵軍的死守之心,而且殺掉這幾千毫無反抗之力的曹軍,甘寧也覺得太過殘忍!
荀攸揪着鬍鬚,半晌不語,甘寧能想到的,他也想到了,而且這幾千人,每日還要耗費不少兵糧,白養着一羣不願投降的敵軍,實在是一個大難題,荀攸亦非狠心之人,趙雲定然也不同意如此濫殺無辜,四千人又是個隱患,荀攸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
“好!”就在二人討論如何處置曹軍之時,遠處的楊逍等人再次大喝着跳起來,甘寧更是眉毛一挑,他雖然在和荀攸說話,但眼睛卻從未離開過戰場,趙雲方纔的一招,正是高順當時說給趙雲的,此時用出來,直如游龍戲水,灑脫無比,卻又逼的夏侯惇節節敗退!
甘寧沒有細數,但也估量二人已經大戰五十合以上,夏侯惇胸膛劇烈起伏,接連用力,讓他的氣勢達到了巔峰,要是這一陣還不能取勝,接下來便會逐漸削弱,而趙雲卻還是如同靜立的山嶽一般,沉穩矯健!
趙雲的這一招顯然也震懾到了夏侯惇,他甚至都未看清楚對方的槍勢從哪裡用出來,轉眼間就到了胸口,不等他招架,又再次點到了咽喉方向,而夏侯惇的感覺還是和方纔一樣,始終覺得那銳利的槍尖是指着自己的眉心的,他除了立即後退,再無破解之法,大刀在眼前舞動出一個光幕,做出最強的防守態勢!
他有不能失敗的理由,一咬牙,再次殺了過來,拼着最後一口氣,也要爲自己的部下換取生機,此時的夏侯惇如同瘋狂一般,刀刀不離趙雲周身,攻多守少,額頭上汗珠滾落,雙目中盡是決絕之意,這是兩敗俱傷的打法!
“將軍,不可!”
“將軍,快住手!”
“將軍……”
那些被緊緊看守的曹軍一片譁然,大聲呼喊着,他們追隨夏侯惇最久,哪裡能看不出夏侯惇的心意,但那個背影卻如銅澆鐵鑄一般,毫無停滯,不斷的奮力廝殺着,有的曹軍已經泣不成聲!
慘烈、決然!一個能爲部下拼死搏殺的將領,一個能讓士兵與他同生共死的統帥,夏侯惇有自己的原則,這些人信任他,追隨他征戰疆場,生死不顧,卻因自己一時大意,身陷重圍,他必須要做出一個交代,至少,也要爲他們贏得一線生機,縱使他已經知道眼前的對手他無法戰勝,但他還是不肯放棄,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
幾千名五大三粗的大漢,聚在一處淚流滿面,嚎啕大哭,這等場面,連甘寧等人看了都不由動容,而那些吶喊的士兵也都漸漸停止下來,縱使見慣了生死,但這個場面卻讓他們不忍再吶喊助威!
秋風漸緊,場上只剩下了狼嚎般的哭聲,和場中二人對戰不時響起的兵器碰撞聲,夏侯惇嘴脣微抿,雙目隱隱有些發紅,隱隱的一絲愧疚讓他更是放開手腳猛砍猛殺,雖然十分凌厲,但刀勢已經漸漸散亂!
這次貿然出擊,連累追隨他多年的兄弟不說,最爲嚴重的後果便是曹操部署整個防線被攻破,陽翟的曹仁防守西面的張遼,于禁在陽武接應延津和白馬,他在大梁肩負着協防陽翟和延津的重任,整個西線的佈防都是以他爲核心建立,如今自己兵敗被俘,對曹操的整個大局造成了嚴重的影響!
愧疚和輕浮,讓他覺得辜負了兄弟,辜負了曹操的信任,此時的夏侯惇,一心求死,能夠就這樣死在戰場之上,與趙雲這樣的高手痛快廝殺一場,至少也比被俘砍頭的要痛快地多!
當!
一聲脆響,趙雲雙手挺槍,架住了瘋狂拼殺的夏侯惇,他的大刀看在趙雲的槍柄上,再也無法砍下去,夏侯惇雙目發紅,盯着趙雲,對方的眼眸黑白分明,雖然還是沉靜,在眼底深處,有一絲憐憫,那不是可憐,而是對英雄的敬重和對他處境的不忍!
噹啷!
麒麟牙失去了支撐,掉落塵埃,塵土四濺,夏侯惇頹然坐立馬上,在沉默和啜泣聲中,翻身下馬,腳步甚至有些不穩,一步一步向那邊的曹軍走過去!
噗通!夏侯惇跪倒在地,無聲的看着眼前的兄弟們,他沒有能力讓他們活命,前面的曹軍看到夏侯惇渾身已經溼透,如同剛剛淋了一場大雨一般!
所有的曹軍轟然跪倒,都是壓抑不住的啜泣,卻再無人哭嚎,他們都知道接下來等待他們的命運,能與將軍一同赴死,每個人心中再無遺憾!
秋風拂過,荀攸眉頭微皺,輕輕言道:“如何處置,還是等主公回信吧!”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