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從昏迷中悠悠醒轉,已經被人擡回了陳留府衙之中,曹丕、曹純、許褚等人都在一旁,神情十分着急,如此危急時刻,要是曹操真的有什麼意外,如同當年的袁紹一樣一病不起,後果不堪設想!
見到曹操醒轉,曹純和夏侯淵當下跪倒在地:“末將有負主公重託,甘願受罰!”
曹操在曹丕的攙扶下做起來,緩緩搖頭:“二將請起,偷襲白馬,乃吾之計,被高順識破,非你二人之罪!”
二人滿面含愧而起,昨夜一戰,歸途中中了埋伏,的確出乎意料,又遇到陷陣營,乃是最大的勁敵,雖然曹純率領着麒麟衛,但在陷陣營面前,還是稍遜一籌,損失一半人馬,一想起這個,曹純心頭就在滴血!
曹操早晨已然看到那些兵馬的數量,並未多問,這些情報,稍後自會有人整理給他,此時再問,只會讓二人更加難堪,此時正是用人之際,曹操也不想給他太大負擔!
兗州全線告急,大家心頭都十分沉重,曹操打破沉默,吩咐道:“妙才即刻前往濮陽,白馬失守,延津想必不保,子孝在許昌,唯有濮陽,某防線不下,唯有妙才,可當此任!”
夏侯淵覺得這樣一直躲避,被動防守太過窩囊,暴烈脾氣再次忍不住言道:“主公,那高順兵馬雖多,卻分兵各處,何不派一支精兵逐個擊破?”
曹操看了夏侯淵一眼,眼神複雜,這個方法他並非沒有想過,但兵糧調度困難不說,高順派出來的各路大軍,領軍之人都非易與之輩,曹操甚至找不出這些人的破綻,何談破敵?
偷襲白馬便是他做的一次嘗試,慘敗而歸,可見高順一路猛攻直進,卻並未放鬆警惕,時刻提防着自己的反攻,面對這樣的對手,曹操大感頭疼,甚至有些無奈!
曹操言道:“妙才只管先去濮陽,吾自後破敵之策!”
夏侯淵還想再說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說,昨夜見識了麴義的先登軍,張頜的陷陣營,夏侯淵對高順的實力再次重新認識,有這樣精銳的部曲,又能料敵在先,要是再失敗,的確讓人難以置信!
“濮陽城糧草剩餘不多,要小心度用!”見夏侯淵轉身離去,曹操忽然提醒了一句!
夏侯淵墩柱腳步,側身微微點頭,大步而出,曹操眼裡卻閃過一絲憂慮,想等着這次秋收儲備一點兵糧,但高順顯然不想給他這機會,大軍過處,將那些農田全部派兵控制,只等着一月之後收割,百般努力,最後倒成全了高順!
各處告急,沒有一次勝利,讓曹操倍感壓力,此時他也理解了當年袁紹的心情,與高順對戰,處處受挫,當時他還小袁紹狂妄自大,不知用計,此時才知道是高順這個對手太強大、太狡詐,處處在先,這樣的對手太過可怕了!
一想到自己期盼的良機還未出現,曹操一向堅定的心忽然有些動搖,夏侯還在趙雲手中,不知道高順會怎麼處置,至今未有消息,此時向高順要人,便是示弱,但夏侯對他十分重要,卻不能不救,所有煩瑣之事糾纏一處,剛剛醒轉的曹操頭風又開始發作!
“主公,主公!”正在曹操皺眉暗自忍受的時候,忽然劉曄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劉曄急匆匆的走進來,方纔碰到夏侯淵,聽說曹操醒轉,劉曄便急忙前來,見曹操蹙眉臥牀,頓了一下,但還是開口言道:“主公,高順派人前來,言說願意放回夏侯將軍及其兵馬,不過這幾日消耗的兵糧卻要吾軍補償!”
“嗯?”顧不得頭疼,曹操下意識便覺得這不是什麼好事情,兩軍交戰,高順將自己最爲倚重的大將放回,甚至還放回了兵馬,這不是給自己添麻煩?高順顯然不會這麼好心!
曹操望向劉曄,見劉曄面上並無欣喜之色,問道:“子揚以爲情報當真?”
劉曄點點頭:“高順派三人在城外大聲喊話,自然不會弄假……”
“太好了,夏侯叔叔終於可以安然回來了!”曹丕不等劉曄說完,高興的大叫起來!
曹操橫了曹丕一眼,曹丕立即止住笑聲,但還是小孩心性,在一旁撅着嘴很是不樂意,心說這麼好的事情,爲何大家反而悶悶不樂?
曹操頭疼,無法集中思考,但也知道此事絕不會像曹丕說得那麼簡單,再次問劉曄:“無事獻殷勤,高順並非此類人,莫非其中有詐?”
劉曄沉重的點了點頭,早就想通了高順的用意,沉聲道:“高順料到我軍糧草不足,此時偏偏要用兵糧交換夏侯將軍,想必數量定然不少,此乃釜底抽薪之計也!”
劉曄點出糧草之事,曹操猛然醒悟,一陣冷汗頓時冒出來,也顧不上頭疼,赤足下地,在屋內來回轉動,卻毫無破解之策,沒有了兵糧,便只能不戰自敗,而高順卻偏偏命人在城下喊話,讓所有的將士都聽到這個消息,就算曹操此時想要狠心放棄夏侯,也不可能了,這樣做會軍心渙散,誰還會爲他賣命?
高順用此計將他逼至絕境,也讓他毫無選擇,夏侯在軍中威信極高,又是自己的族人、親信,要是連這樣的人他都能放棄,其他的將官恐怕就要作鳥獸散了,而起如今危難之際,已經有衛隊查出有人暗中準備後路,但曹操並未追究,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搞得魚死網破,外憂內患,便也只剩下敗亡一途了!
曹操停住腳步,看了看左右,都是自己的親信,向劉曄問道:“各城糧草,還能支撐多久?”
劉曄略微沉吟,答道:“不調兵、不出兵,略減伙食,最多堅持三月!”
曹操沉默,曹純眉頭一皺,他沒想到整個軍中兵糧已經缺到了這種程度,曹丕雖然年紀尚輕,但也知曉許多道理,很自覺的沒有再說話,兵糧和夏侯同樣重要!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只能選其一,一面是心腹大將,關乎軍心、人心,一面是三軍糧草,也關乎軍心,一旦糧盡,士兵定會譁變,這是個兩難的抉擇!
呆立半晌,曹操忽然下定決心,精神重振,對劉曄吩咐道:“派人至延津談判,兵糧之事,儘量籌備!”
“主公……”劉曄有些錯愕,沒想到曹操居然還會同意高順的要求,但又不知道該如何勸說,這其中的厲害關鍵,他自然也能想到,但真要這麼做,本就不足的兵糧更是見底,拿什麼來和高順爭鬥?
曹操一擡手,打斷了劉曄,沉聲道:“呂布佔據淮南,定然有些存糧,吾助他得了揚州,呂布雖無信,卻以英雄自居,派一巧舌詭辯者,向呂布借糧!”
轉過身,曹操的語氣很堅決:“放棄下邳,與管亥聯絡,只要能提供下邳城半年收成,便可將徐州讓與他!”
劉曄看着曹操,只見他眼神清澈,並非胡言亂語,神色更是堅定,關鍵時刻,如此果斷,能夠捨棄一州之地,果然非常人能夠做到,劉曄不禁有些心折,換做是他,定然捨不得將下邳城就這麼拱手讓人,讓出下邳,便失去了對徐州的控制!
這麼做自然也有好處,曹操整個防線縮小,能夠全力對付高順,而管亥得了徐州,自然需要重新整頓,無暇再和曹操糾纏,也減少一個敵手,這是以退爲進之計,曹操能在一時之間做出這麼長遠的決定,果然不愧爲梟雄之稱!
“在下這就派人去辦!”劉曄想通之後,很認真的答話,這一次,可是真正關乎生死存亡,不能有絲毫差錯!
劉曄走後,曹操又對曹純言道:“勝敗乃兵家常事,麒麟衛若需補充,且稍待時日,現存之人,定是精兵,要好生訓練!”
曹純抿了抿嘴脣,並未多說話,只是抱拳點頭!
“你等都退下吧,讓我休息一陣!”曹操長出一口氣,打發曹丕等人離去!
曹丕扶着曹操重新躺下,才最後退出,只留下了一名侍女和兩名親衛在門外守候,曹操休息,身邊從來不留人看護,這是一大禁忌!
曹操頭疼欲裂,甚至有些恍惚,卻始終無法入睡,如今已經徹底到了絕境,自己一直期待的機會卻始終,沒有出現,高順從不會給敵人留下機會,也不會輕易犯錯,又有郭嘉等人爲他出謀劃策,思慮週期、滴水不漏,他並不懼怕高順這樣的對手,而是擔心兵糧不夠用,這是他最大心病!
再有一月,便是秋收,兗州一帶,沿河之地自然良田較多,卻被高順攻佔,僅有許昌和陳留還算有些收成,但新糧下來,卻還是無法徹底解決問題,而借糧,不過是飲鴆止渴罷了,管亥或許會動心,但呂布,曹操卻毫無把握,呂布正和袁術交戰,又與高順是故交,隨便找個託詞,便無可奈何!
蒼天爲何獨厚高順?曹操暗歎,當年他們一同在虎牢關下討伐董卓,唯獨能讓曹操看重的,不過高順與孫堅二人,高順甚至對他有救命之恩,也救過孫堅,每當危難之機,高順總能適時出現,只可惜此次難關,卻是高順帶給他的,不可能再指望別人了,曹操閉上雙目,神色頓時萎頓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