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殺回首再次深深凝望了一眼楚韻,咬了咬牙,轉身決然而去。
陵霄站在楚韻面前,一臉怒容,眼中的殷紅愈發強盛,他指着楚韻怒道:“時至今日,就連你都要背叛我嗎?!”
楚韻擋在陵霄面前,低聲道:“魔君,放過七殺吧!他曾與我們並肩作戰,曾與我們生死與共……”
楚韻的話還沒說完,陵霄便猛然掐住她的頸項,怒聲道:“這天下之大,當所有人都背叛了我,我以爲至少還有你這個朋友,可如今,就連你也因爲情之一字而背叛我……此生,此時,我當真無人可信!”
楚韻沒有還手,任陵霄對自己一分一分的用力,她的淚水悄然滑過臉頰,“魔君,若心中連情都不再有,活在世上,豈不是很可悲嗎?”
陵霄忽然癲狂地笑了起來,他那蒼蒼白髮因源源不絕的真氣飄飄而起,他的手中未減一分氣力,“魔與仙,如何談情?你太過天真!七殺從頭到尾不過是在利用我們,利用我們!”
“我相信……七殺對我們是真心的……”楚韻的呼吸一分一分被抽去,她卻笑得悽然,“若殺了楚韻,便能喚回你心中僅剩的溫情,我死得其所……”
“既然你們都想離我而去,那我就成全你們!這天下,唯有我孤身一人便已足夠稱霸三界!”陵霄話音至此,手中用了最後一分絕殺之力,瞬間已擰斷了楚韻的脖子。
楚韻轟然倒地,至死都露着淡淡地笑意,不曾有過任何一分怨恨。
“楚韻!”七殺卻沒走遠,回首間,見到的卻是倒地的楚韻,他嘶聲厲喝,淚水崩塌。
他將肩上的玉茗放下,一步一步地朝倒地的楚韻走去,他顫抖着撫摸着她的臉頰,不斷喃喃道:“楚韻,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陵霄冷冷地望着痛苦的七殺,冷笑道:“既然敢背叛我,就不要妄想能夠活着走出魔界!”
“背叛你的人是我,楚韻她是無辜的,從始至終,她對你忠心耿耿,從無二人,你何其殘忍,竟連她都要殺!”七殺猛然起身,衝着陵霄怒吼着。
“既然你如此愛她,那便陪她一起下黃泉吧!”陵霄揮掌而起,直逼七殺的胸口。
一直守在魔界出口的玉染遲遲沒有離去,她仍舊放心不下玉茗,在廝殺中,忽然聽見一聲淒厲的叫喊,她的心中猛然一怔,未做多想,便朝聲音來源處飛身而去。
待闖入一片迷霧重重的荒蕪之地,玉染猛然瞧見正在與陵霄糾纏打鬥的七殺,而玉茗則是呆呆地躲在一旁。
玉染見安然無恙的玉茗,心中一喜,當即喊道:“玉茗!”
玉茗聞母妃的聲音,一張恐懼的小臉蛋上閃過驚喜,她猛然轉身,欣喜地喊道:“母妃!”
玉染看着那個小小的身影正歡喜地望着自己,可目光卻觸及玉茗身後那已被陵霄一掌穿心而倒下的七殺,她的臉上有那麼一瞬間的震驚,隨即驚懼地對玉茗嘶聲道:“玉茗快跑!”
玉茗這才驚覺身後的七殺已倒地奄奄一息,此刻不容她有任何遲疑,奮力朝母妃身邊奔去。
玉染望着玉茗朝自己跌跌撞撞地本來,陵霄則面容殘忍地朝玉茗背後逼了去。她的漏跳幾拍,也運用全身真氣,妄想以最快速度飛身上前攔下陵霄那致命一掌。
玉茗看着母妃臉上的驚懼,她只覺自己越來越接近母妃,這幾日來,在魔界她已承受太多的恐懼,只想趕緊投奔母妃的懷中大哭一場。可她的腳卻像是被什麼東西纏繞住似的,再也無法前行,她猛然一回首,便見一團黑氣如鬼魅般逼向心口,她着那股強大的真氣而被打飛了出去。
玉染急匆匆奔來救玉茗,卻終究晚了一步,她呆呆地望着被打飛的玉茗,心跳幾欲停滯,腦海一片空白時,只覺雙手已將玉茗抱了個滿懷。
“玉茗!”玉染的聲音顫抖着,望着玉茗的心口被貫穿了一個大窟窿,鮮血源源不絕地噴灑了滿身,染紅了她那一身青衣。
玉茗靠在母妃的懷中,仿若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面色蒼白地盯着她問:“母妃會怪玉茗不懂事,誤中魔人奸計嗎?”
“不會,母妃不會怪你!”玉染搖頭,握着玉茗的手心,不斷地給她輸送真氣,企圖能夠救出生命處於邊緣的玉茗。
“玉茗是天帝的女兒,能這樣死的乾乾淨淨也是一種榮譽……可幸的是,沒有讓魔人的奸計得逞,沒有因玉茗的不懂事而陷天界於危難……”玉茗的聲音顫抖着,可話語卻是那樣堅定。
玉染緊咬着下脣,已不能發出任何聲音,只是不管不顧地將真氣不斷輸送進去。
“母妃,不要難過……你和父王還會有孩子的……若孩子出生,你要告訴他,他還有一個姐姐叫玉茗,她沒有丟天界的臉……”此刻的玉茗深知母親的痛,卻又如此懂事地安慰着母妃。
“會的,母妃一定會的……”玉染終是剋制不住,放聲大哭。
陵霄站在數丈之外,看着那個被他親手所殺的孩子渾身是血地躺在玉染懷中,面上毫無情緒,仿若此時此刻,這些人與事都與他無趕緊要。
“公主!”匆匆趕來的名古仰天長嘯,只恨自己去尋陵霄的路上遇見了嫿嫿的糾纏,若非她糾纏,他如何會晚到一步,如何會看到這樣悲涼的一幕。
“又一個送死的來了!”陵霄冷笑出聲,如今這雙手已沾滿鮮血,正好,將這羣天神一個一個殺盡。
名古哈哈大笑着,眼中含淚,對陵霄嘲弄地笑了出聲:“你可知,玉茗是你親生女兒?”
名古此言一出,不僅陵霄愣住,就連奄奄一息的玉茗與慟哭不止的月初亦是滿臉震驚。
玉茗顫抖的望着母妃,質問道:“母妃,他說的不是真的……我怎會是……怎會是這個大魔頭的女兒?我的父親是天帝,我是天帝的女兒……對嗎?”她的話語中飽含着無盡的期盼。
玉染用力點頭,“玉茗是天帝的女兒,你是天帝的女兒,是天帝的女兒……”她一連重複了幾遍。
玉茗得到這個答案,嘴角終於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那就好……那就好……”她喃喃着,安逸地往母妃的懷中靠着,企圖尋找着最後一絲餘溫。
玉染用力擁着身軀逐漸冰冷透明的玉茗,深深地閉上了眼睛,作爲一個母親,早已不忍見親生女兒就這樣在自己眼前離她而去,而她卻無能爲力。
“這麼荒謬的謊言以爲我會信?”陵霄嗤鼻笑道,他十分肯定玉茗並非他的女兒,因爲她的身上找不到一絲絲的魔性。
“當年天帝救回月初時,她已懷有近兩個月的身孕,孩子不是你的還能是誰的?”名古說至此處,已大笑起來,“是否感受不到玉茗身上的魔性?因爲是我與天帝合力鎮壓了玉茗身上的魔性……”
“我不信!”陵霄憤然截斷他的話。
“陵霄,你真是可悲,你殺盡了所有人,到最終連這世上最後一個親人都殺了……”
“住口!”陵霄凌空而起,合掌朝名古的命門劈了下去。
名古即刻旋身,吃力的避過他一掌,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陵霄又是致命一掌劈了過來。
玉染閉着雙眼,聽着名古的一字一句,仿若有着無數的記憶如潮般紛紛涌入腦海,沖刷填補着她那空洞的記憶。
長風四起,頃刻間吹散了玉茗的身子,無數的碎片迸裂,四散,最後化作輕煙飄散。
玉染再也感受不到玉茗的肉體,她猛然睜開雙眼,眸中遍佈血絲,仰天長嘯,“啊——”似想用這一聲來宣泄心中的悲涼與無盡的哀傷。
恍惚間,她癡癡地笑了起來,凌亂的髮絲隨風舞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陵霄與名古糾纏打鬥的身影,仿若失了魂一般,只是眼神從空洞間一分分變冰冷,變的徹骨冰寒。
眼看着名古就要支撐不住,玉染猛地騰空而起,爲名古接下了致命的一掌,她持着碧月劍,像是發了瘋一般,毫無章法地朝陵霄刺了過去,每一招一式都那麼狠辣。
陵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她,即使在他親手毀滅了潼城那一刻,他都不曾在她的眼中尋到過一抹恨意。
而今,他竟在她的眼中尋到了那份洶涌且濃烈的恨。
這不正是他想要的嗎?
“玉茗,真的是我的女兒嗎?”陵霄一邊躲避着她的劍招,一邊沉聲問着。
玉染劍招絲毫未停,不斷變幻着九九八十一式,盲目地朝他刺去,口中亦冷聲笑道:“你有何福氣擁有玉茗這樣乖巧的女兒?他的父親只有白曜一個,而你的存在,只會玷污了玉茗的亡靈!”
“既然不是,那我便放心了!”陵霄得到了他想要的那個答案,騰空而起,抽身脫離了她的劍招。
“我說過,我會讓你親眼看着我覆滅天界,毀盡你所在乎的一切……”陵霄的聲音未落,人已消逝的毫無蹤跡,只留下那陣陣語音繞耳。
玉染的手死死握着碧月劍,指尖因用力而慘白一片。
名古沒有想到陵霄竟放過了他們二人,他呆立在原地,凝望着玉染那悲傷的表情,一時間也不知說什麼好。
“走吧。”玉染沒有看名古一眼,只是傲然轉身,大步朝魔界的出口走去。
漫漫黑夜,將玉染那沾滿鮮血的身影漸漸湮沒。
自打名古帶了一批天兵天將去魔界,白曜便一直站在南天門外等候着名古傳來的消息,可是幾個時辰過去了,依舊沒有傳來一點消息,他的一顆心漸漸沉入了谷底。
忽然間,兩道光芒落入眼前,竟是名古與玉染,白曜猛然一驚,大步上前,盯着玉染身上的鮮血,竟一時不敢開口詢問,只恐會得到一個令他難以接受的事實。
玉染眼神空洞,好似瞧不見面前的白曜,用極爲緩慢的步伐越過了白曜,晃晃悠悠地朝南天門內走去。
名古眼眶一紅,低聲道:“天帝,玉茗公主死了。”
白曜的腦子轟隆一聲,仿若被什麼東西狠狠炸了一下,他猛然回首,凝望玉染那失魂落魄的背影,知道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會比玉染更加傷心。
他強忍着心中的哀痛,暗啞着嗓音對着她的背影說道:“玉染,不要難過,你還有我。”
她步伐一怔,須臾才緩緩回首,天際那一輪璀璨的月華照耀着滿身是血的她,遠遠望去竟像是裹了一層紅衣,顯得那樣淒涼奪目。
她深深凝望着白曜,喃喃道:“我想起來了,我叫月初,我愛的人叫陵霄,玉茗是我和陵霄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