枹罕城北部的積石山雖然只是整座阿尼瑪卿山脈的東部延伸,可常年積雪的特性卻是完美地繼承了它的主峰,雪峰沐浴着陽谷,散射出光潔的透亮,而山谷之中則盡是凌厲的風雪,叫人猶如置身於塞外雪山一般。
雪域高原本就猶如天地屋脊一般高聳於九州以西,所以一年之中大部分時候,這些山脈之中都滿是風雪的存在,少有例外,正因如此這裡才成爲了少有人問津的安詳之地。
今天對於枹罕城的居民來說,有些不同尋常而且讓人難以接受,他們心目中的神山,正被一幫身着晉國制式筩袖鎧,雙手各持着環首刀與鉤鑲的士兵們包圍了。
衣甲鮮明,旗幟林立,陣陣肅殺之氣從那幫神色漠然的士兵身上傳出,使得枹罕城的居民們也只能敢怒不敢言,他們大多都只是安多地區的一些部族成員,既無對抗晉國的實力,又無法依靠遠在衛藏地區的象雄王國。
面對着這些兵甲森嚴的晉國士兵,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心目中的神山被人包圍,隨即便是兩撥衣着迥異的人馬一齊踏進了積石山中,領頭走在最前的三人,便是清微派賞善罰惡二位長老和長水營折衝將軍孫昭言了。
王君可三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趕回了清微派的隊伍中,此刻也跟着賞善罰惡二位長老一齊踏進了積石山中,當然清微派的隊伍中除了那些領隊的精英弟子之外,自然還有劉雲裳和張景瑞。
張景瑞自然是自告奮勇充當戰地醫生,劉雲裳則是因爲要親手誅殺衛天,爲雲海樓報仇雪恨,只不過衆人並不知道張景瑞先前爲她治病的事情,所以劉雲裳請求兩位長老同意的理由便是自己想親眼看着衛天伏誅。
對此罰惡長老自然是一口回絕,卻不知爲何賞善長老會將其說服,最終才同意了劉雲裳隨隊出行的請求,算上劉雲裳和張景瑞,清微派這邊足有兩名氣魄修士,一名靈慧魄修士,十四名天衝魄修士這樣的陣容。
相比清微派的高手衆多,孫昭言這一邊就要顯得遜色許多了,那些只有三易境界的士兵都被他留在了外面,隨他一起進去的除了十名有着天衝魄實力的貼身護衛之外,就只有被稱爲孟將軍的戎裝壯漢……
以及經過易容術變幻相貌後,化名孫良辰的雲海樓了!
雖然長水營的陣容比起清微派來大爲遜色,可賞善罰惡二位長老最看重的,還是孫昭言本身無限接近於氣魄修士的實力,至於到底有多接近,衆人就不得而知了,至少雲海樓明白自己絕對不是孫昭言的對手。
清微派和長水營的這番行動,衛天自然是通過自己的眼線盡數收入眼底,依然是在那座不起眼的山坳中,衛天站在山坳旁的高臺之上,看着積石山入口那密密麻麻,猶如黑點一般的人羣,嘴角不由得浮起一絲不明含義的微笑。
“清微派……孫昭言……你們果然還是走到一起去了,我倒要看看,誰更想要鶴唳……”
鶴唳現,天地變!
作爲與和氏璧,隨侯珠,夏禹九鼎齊名的四大神物,鶴唳因爲從來沒有出現在歷史的長河中,反而更顯得珍貴,它越是虛無縹緲,天下人就越是對其趨之若鶩。
即使無數的事實證明,鶴唳並不存在,可關於它的任何一個消息,也足以引來無數強者的覬覦,就像當初大司徒任仲,不正是因爲一個鶴唳的假消息,才以來了謝尚假託皇命圍困任府,而晉帝對其默許的行爲嗎?
所以衛天心裡堅信,不管清微派和孫昭言達成了怎樣的協議,當真正見到鶴唳的時候,再堅固的同盟都會破裂,哪怕清微派沒有保住鶴唳的實力,也難保不準他們會覬覦鶴唳。
況且就算是清微派迫於朝廷的實力,而將鶴唳拱手送上,可衛天早已做好了安排,只要他今天沒能活着離開積石山,鶴唳的消息便會大白於天下,到那時就是衛天身死,也會有一大幫人爲他陪葬。
“老五,該動身了。”衛天緩緩合上雙眼,低聲沉吟道。
“大哥,我要是走了,你們該怎麼辦?”衛天話音剛落,身後便忽然響起藏若虛的聲音,語氣中滿是焦急地說道:“二哥身負重傷,三姐身染重病,大哥你你一個人對抗強敵,恐怕難以護得他們周全啊!”
衛天語氣平淡地說道:“咱們兄弟八人自荊州結義,一路走到現在,卻因爲我執意要找張景瑞爲飲露治病,導致三弟和八弟死在雍州,而後又因此害死了七弟和六弟,導致二弟重傷,我這大哥做的不稱職啊!”
藏若虛搖了搖頭道:“不是的,三姐雖然是大哥的女人,可同時也是我們的三姐,就算大哥你不讓我們去,我們也會去找張景瑞爲三姐治病的 ,幾位兄弟的慘死怪不得大哥!”
衛天輕嘆一聲道:“清微派那兩個牛鼻子老道,當年我就不是對手,如今對上其中一人尚有勝算,兩人聯手再加上一個孫昭言,我已是無力迴天,就算你留下,也只是讓他們的功績多添一個人頭罷了!”
“那大哥爲何還要我在這等關頭離開!”藏若虛聞言驚慌地說道:“我雖然心胸狹窄,可絕不是置兄弟於不顧,獨自苟活的人!”
“老五!”衛天轉過身來看着藏若虛,語氣平淡地說道:“今天我嗎是九死一生的局面,只有你逃出去,纔能有人爲我們報仇,天山八雄就算是死,也要攪得天下動盪,不枉我等來此走上一遭!”
“可是……”藏若虛還有些猶豫,卻被衛天出言打斷道:“時候不早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趕緊出發吧!”
“大哥!保重!”藏若虛的眼中閃過一絲掙扎之色,恨恨地衝着衛天拱手一拜,隨即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裡,朝着西北方向飛馳而去,那裡是積石山地形最爲複雜的地方,孫昭言的人絕對來不及包圍到那裡。
看着藏若虛逐漸遠去的背影,衛天的眼中閃過一絲暴戾,低沉着嗓音獰笑道:“來吧,就算是死,衛天也絕對不會放過今天的任何一個人,整個天下九州,我都要拉進泥潭!”
枹罕城北部的積石山面積雖然不大,可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搜尋完畢的,一直到正午時分,清微派與長水營都沒能找到衛天的蹤跡,不過賞善罰惡二位長老和孫昭言都並不着急。
有着長水營士兵的包圍,加上軍中獨有的傳信之法,只要有人想突破包圍圈,立馬就會被他們得知,衛天如今插翅難飛,伏誅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正因如此,一路搜尋衛天下落的衆人,雖然遲遲沒有發現他的蹤跡,但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急迫,這次的行動唯一值得他們擔憂的,只有對陣衛天時,能不能殺得了他,其他的事情根本不足爲慮。
披着人皮面具的雲海樓緊緊跟在孫昭言的身後,時不時地看一眼賞善長老,總想從後者和善的笑容中看出一絲端倪,因爲他實在是不明白,賞善長老爲何要致他於死地!
當然雲海樓的目光自然也被賞善長老察覺到了,只見他饒有興趣地看了一眼雲海樓,語氣和藹地說道:“這位小將軍,爲何頻頻盯着貧道看呢?”
孫昭言聞言一愣,心想雲海樓怎地這般沉不住氣,正想出言替他解釋的時候,便看見雲海樓一臉崇拜地說道:“常聽我兄長說,清微派兩位執法長老俱是氣魄強者,而且配合多年,聯手之下就是力魄強者都得心存忌憚,故而不免多看了前輩幾眼。”
賞善長老聞言輕笑道:“哦?是嗎?你兄長是誰?竟然對貧道二人這般推崇。”
雲海樓隨即看向一邊的孫昭言,後者頓時訕笑着說道:“這是舍弟孫良辰,多有冒犯,還望兩位海涵!”
賞善長老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驚訝地說道:“他是孫將軍的弟弟嗎?果有乃兄之風範吶!”
“謬讚謬讚!”
兩人在這邊虛以委蛇的時候,罰惡長老卻是半點興趣都沒有,只不過當他看到雲海樓所扮演的孫良辰時,不免有些奇怪地多看他一眼,總覺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而罰惡長老既然能看出一絲熟悉,賞善長老如何又會例外呢,比前者更爲細心的他,自然是一眼就看破了雲海樓的僞裝,只不過他並沒有拆穿雲海樓,而是一臉信服地相信了他的身份。
事實上孫昭言和雲海樓都沒有想到的是,那封書信上其實暗藏着賞善長老的發書,尕讓古城中發生的所有事情,他都心知肚明,他早就知道雲海樓沒有死。
只是孫昭言兩人選擇將計就計,反而更合他意,因爲……一個本來沒死的人,爲什麼會傳出他死亡的消息,而在他假死的這幾天裡,他又在做些什麼呢?
稍加引導,一些早已安排好的事情,便能如願以償地加到雲海樓的身上去,包括遠在清微派謫仙崖上所發生的那件事情,都伴隨着雲海樓的假死消息,完美地織成了一張大網。
而這是雲海樓始料未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