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上來了,蒲爾十年陳磚茶。
細細的茶末,漂在水面上,我輕輕吹了一口氣,嗅了一下。
清淡的茶,沒有聞到很重的老茶黴味,卻無意間聞見了自玫瑰刺身上散發出來的體香:
有點槐花味道,還有點丁香味道,沁入肺腑,身上感覺涼涼爽爽,連經絡都頓時通透不少。我就想起她那一夜主動找到我請求獻身的事情。美女的命運啊,都是有故事的。
我輕輕呷了一口茶,目光從茶杯上掃過去,落在玫瑰刺的臉上。
“說吧,張助理,有什麼話開誠佈公就好。”
玫瑰刺沒有動手喝茶,眼光如灼,微微含笑,面對我,她竟有一種居高臨下的神情。
我輕輕放下茶杯,“你有個弟弟吧?”
“查戶口的年代過去了。”她微微一愣,反脣相譏。
“這是你告訴我的。”我提醒她,不然的話,他怎麼會找到我請求獻身?
“你弟弟經常向你要錢是吧?”這個,我是聽豐收說的。豐收是聽礦工在飯店裡說的。
“……這和你張助理有關係嗎?”她心中一驚,表面上卻是極力鎮定地回道。
幾天前,弟弟靠着她給的七千萬,還清了欠款,脫離了販毒集團的死亡威脅。
當時,她極力規勸弟弟,這是她最後一次給他錢,而且是冒着風險,希望弟弟以後不要再涉毒。
弟弟總算答應了,還從她這裡要去了最後的幾百萬,準備籌辦一家歌舞廳。
雖然她幾乎身無分文了,但弟弟能從此走上正路,她也就放心了。
可是,這些,張助理怎麼會知道?
“當然有關係。我想知道,你這些錢的來路。”
我見鋪墊差不多了,直接插入主題。
對於我這樣問,她事先心理上相當有準備。
莞爾一樂,“張助理,你是不是想說,我這些錢是從別人那裡訛詐來的?”
“嗯,嗯,你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實話實說,我是這麼想的。”
我首肯,微笑點頭。
她拿起茶杯,輕啜一口。
喝得很女性,也很優雅,甚至說動作相當嫺靜。不過,我多年看病練就的神識瞳眼睛既然能觀察入骨,當然也發現了她手指尖上的微微顫抖。
她沒有把茶杯放下,而是繼續託着,似乎有意用茶杯來遮擋自己表情的變化。
這樣一來,我能看見的,只有那一段手腕上的細膩和白嫩了:
“過磅員,風吹日曬,怎麼這肌膚保養得這麼好? ”
“麗質!質地好,自然抗衰老。”她說道。
見到我正面對着她一隻玉腕走神, 玫瑰刺啓齒一笑:
“張助理,誰主張誰取證,你這樣審問我,不是法盲吧?”
我敏銳地看出了她內心的抵抗和慌亂,道:“你對程序正義相當瞭解啊。不過,有些程序,對於我來說,沒有那麼複雜。比如,我可以給警察局打個電話,請他們來審你。”
她聳聳香肩,“你威脅我?”
“提醒,善意的提醒而己。”我拿起茶壺,給她添了茶水,“我向來信奉中庸之道,不以極端方式解決問題,而且,我想,我見到你的第一眼,就有一種感覺……”
“呵呵,呵呵,”她笑了起來,不斷地發出嘲諷之聲,“感覺我可以做你的情人?”
“朋友。”
“爲什麼?我們只見過一面,在起的時間不超過十分鐘啊。跟一個打工妹交朋友,張助理,你是不是油水吃多了要嚐嚐榨菜的滋味兒?”
“是又怎麼樣?”
“我不是榨菜,更不是被別人吃的,張助理,那天爲了錢,我可以請求爲你獻身,但是,我不想做誰的情人。
“如果你想的話,只管打電話給警察好了。不要在這裡猜測我心裡想的什麼,徒勞。” 她坐直了身體,把雙手抱在胸前,不屑地看着我。
我暗自嘆了一聲: 這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主兒,她一定是意識到什麼危險,此時,幾乎屏住了腦海中的思緒,我想猜測她想一些什麼,但是得到的信息幾乎空白。
我一時之間,竟然有點窘迫,眼前這個女子,居高臨下地審視着我,令我心中慌亂起來。 慢慢地喝了一杯茶,嘴裡嚼着榛子仁,我有幾分鐘沒有說話。
玫瑰刺一定是看出了我的窘迫,臉上微微得意,“張助理,難道你今天晚上請我來這最低消費一萬元的雅間喝茶,就是爲了豐收那小子跟你說,我和虎子、馮副總失蹤,是嗎?”
服了。真是聰明。
現在,不是我在審讀她的心思,而是她把我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
被人看破心思,當然會在心理上把自己矮化。
我有點慍火,很紳士地把茶杯放下,露出一線迷人的微笑:
“玫瑰女士,你這樣說話,說明你對我不瞭解。”
“我無意瞭解一個陌生的男人,雖然他是我的上司的上司,我無所謂啊。”
“你這性格,我喜歡,竹筒倒豆子,直來直去。不過,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僅僅是個保安助理,我過去的職業其實是中醫醫生。”
她皺眉一下,望着我:
“你是不是想說我有什麼什麼病?然後要給我治療?呵呵,想多了你。”
此話一出,我又是一窘。
不過,仍然是胸有成竹:“玫瑰女士,我不是想說你有病,而是說,你弟弟有病。”
“忽悠吧你。”她微微一笑,略有嗔意,顯得相當甜美。
“不是忽悠,是相學。”
“相面?”
“鬼谷七星相面圖譜,你聽說過嗎?”
“亂七八糟的江湖術士,死得晚了都對不起糧食,我向來不信那套。”玫瑰刺一臉不屑,狠狠地咒了一句。
“你可以不信,不過,我先說說你吧,你聽完了之後,就會相信你弟弟有病了。”
“說!我聽着呢。”玫瑰刺嘴角一揚,胸前一挺。
“你嘛,右腋之下副乳發過炎,術後趕上三伏天,傷口長得不理想,留下寸長的十字刀疤,偶爾,心情激動時,就會發癢……”
“當!”玫瑰刺不輕不重地把杯子往沉香木桌上一頓,頓出不少茶水,“張助理,放尊重點,研究女人的腋下,你不覺得丟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