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球又踢給孟老。
孟老心中七上八下:他要拆畫?是不是畫裡真有問題?
不行,我可不能糊里糊塗地買回家一個存在爭議的畫作。如果這個謎團不解開,即使我買回家,過幾年想拿出來轉手賺錢的時候,恐怕買家也會心懷狐疑。
那樣的話,這畫難以出手。 想到這裡,孟老看似無意地把簽字筆揣起來,實則是巨大的暗示,他輕咳一聲:“趙公子,你看——”
孟老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不拆畫,我是不會在支票上簽字的。
“弄壞了名畫,你賠得起?”趙窟窿輕蔑問道。
“如果真是名畫,我確實賠不起。”
“哼,賣了你家的小草房,也抵不它上面的一根畫軸。”
“然而,它是一幅假畫,弄壞了又何妨?”我笑道。
孟老覺得趙公子的擔心也是有道理的,便問道:
“小張,你要如何拆畫?”孟老擔心的問。
“哈哈,我並非是要大面積地破壞此畫,如果趙公子同意的話,我會在空白處找出破綻!” 我胸有成竹的說道。
孟老微微點點頭,轉而對趙窟窿道:“趙公子,既是空白處——”
現在是買家孟老要求驗畫,趙窟窿不得不認真對待:若一味阻撓,孟老肯定不買了。
孟老不敢買,相當於宣佈了這畫的“死刑”,別人還敢買?
恐怕這幅真品就會爛在我們趙家了!七百萬投資打了水漂兒不成?
“好吧,驗是可以驗,但要押賭,不然的話,沒驗出什麼破綻,豈不便宜了搗亂的人?”趙窟窿狠狠地斜着我。
“怎麼押賭?”我問道。
“如果此畫是贗品,我當場把它吃了!”
“老同學好胃口!”我讚道。
“如果此畫是真品,你賠我20萬元!怎麼樣?”
我一聽,仰面笑了,“我說趙老同學,你能把它吃了,我相信。可是,我賠20萬元,你不覺得少點嗎?”
趙窟窿冷笑道:“作爲一個畢業找不到工作的復員兵,你能有幾個錢?我敢保證,20萬就可以讓你背上一輩子也還不上的債務!”
我一臉的不屑:“好好,既然老同學照顧我,不肯要我多賠,那我必須領情了。”
“一言爲定。”趙窟窿同意了。
我又問:“孟老,就這麼定了好吧?”
“當事雙方已經無異議了,自然可以定下來。”孟老點點頭。
“好!”我應了一聲。我首先走進洗手間,從紙筒上撕下一塊手紙,用自來水沾溼了,重新回到茶几旁邊。用溼手紙摁在畫卷的右下角,將那裡潤溼一小塊。
然後,從侍者手裡取過一把裁紙刀,用刀片仔細地挑開裱糊的花邊窩紙。
當花邊窩紙被掀開約有拇指那麼一塊大小時,裡面赫然露出一行小字!
一圈圍觀的人齊刷刷彎下腰,伸長脖子,仔細辨認那行字體,有人輕輕念道:
“雲海散人臨摹於20XX年辰月。”
年份距今只有一年半!算起來,趙家買到這幅畫的時候,它剛剛問世只有半年!
我趁熱打鐵,進一步提醒道:“除了簽字,大家再觀察一下紙的顏色!”
衆人這才注意到紙張的情況:確實,被花邊窩紙蓋住的宣紙與畫面部分的宣紙在顏色上迴然不同。 畫面的紙張微微泛黃,而被蓋住的部分竟然是潔白如雪!
很明顯,這幅畫本來是用新宣紙畫的,造假者用硫磺將畫薰黃了,而被窩紙蓋住的部分當然沒有薰到,仍然是嶄新潔白!此畫贗品無疑!!!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人人都被這奇景給弄得呆傻呆傻地!
書畫界業內人士大都知曉一件事:N省有一位臨摹大家,名叫雲海散人,乃是當今天下屈指可數的高手,他臨摹的古畫常常流到世上被不法之徒當成真品贏利!
後來,雲海散人痛感自己名聲被敗壞,吸吸教訓,在自己的臨摹作品上都註明臨摹日期,以防被人做手腳。
衆人一片感慨:
“果然是贗品!”
“若不是揭開來看,誰會想到有假!”
“這世道,人心不古呀!”
孟老一聲不吱,低着頭,不斷地揉搓着手裡的支票,慢慢地把它撕成碎片,揉成一團,扔進菸灰缸……
五十年哪,從業五十年!鑑定了無數古玩書畫,從未失手,因此譽滿天下!
萬萬沒有料到,今天一頭栽在陰溝裡。面子,面子碎了一地!
可他不能怪罪眼前的我,還要感謝我。
可恨的是趙家,竟然拿假畫出來窮忽悠!
而此時,比孟老更鬧心的是趙窟窿:趙家花七百萬拍來的東西,一轉瞬的功夫,變成了廢紙!
趙窟窿泥塑一般站着不動,一雙死魚眼,緊緊盯着畫上那行小字,臉上已經是漲紫如茄子了。我輕輕拍拍趙窟窿的肩頭,口氣十二分關切,道:“老同學,你要挺住哇!”
趙窟窿猛地一聳肩,甩掉我的手,伸手抓起茶凡上的畫,卷巴卷巴,轉身便走。
“哎哎,老同學,賭注,賭注!”我嘻笑着追上去。
伸手扳住趙窟窿肩頭,輕輕一撥,像擺弄一隻小雞一樣,將趙窟窿扳過來,順勢一推!趙窟窿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原地轉了360度!
他一雙瘸腿盡力站穩了,心中一緊:今天再一次親身體驗到了我的力氣,屬實驚人!
而我的手仍然抓在他的肩頭上,像是被挖掘機的剷鬥鏟住一樣,根本不可抗拒。
他心裡有了一種完全被我擺弄於股掌之間的絕望感。上次在陽光酒店親眼看見我把他的兩個保鏢打飛!此刻,他腹肌不禁瑟瑟發抖,褲襠裡一片溫熱——小規模失禁。
“怎麼,老同學想賴帳?”我笑着,用手指了指那幅畫,又指了指趙窟窿的嘴,“餓了吧?把畫吃了再走不遲!”
小便失禁,大腦沒有失禁,趙窟窿靈機一動:這小子最缺的就是錢,拿錢砸他吧!
想到這裡,從包裡掏出兩萬塊錢,遞給我,嘴裡仍然是那種居高臨下的口氣:
“張勇,與其讓我吃掉這幅畫,不如這兩萬塊錢來得實惠吧?”
我掃了一眼那沓錢,嘴角一挑:對趙窟窿的仇恨之深,能用兩萬塊錢來衡量嗎?
“錯!老同學,恰恰相反,對於我來說,你吃掉這幅畫,比兩萬塊錢更有意義!”
這一下,趙窟窿被逼到了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