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忽然聽得峰上幾聲怒吼,繼而有人大聲慘叫,大石也不見滾落了,蘇晨心中一寬,老者可能已經攻下峰頂了.
忽聽呼的一聲,一人從高空扎手紮腳的落了下來,慘呼之聲響徹山谷,蘇晨擡眼一看,敢情這傢伙是被人仍下來的.
接着又摔下一個,這個卻是毫無聲息,應該是早已經死了,屍體而已,那老者看上去謙和有禮,不想如此心狠手辣。自己落在他手上,可要小心,別稀裡糊塗的丟了性命.
高空中接二連三的摔下人來,有死的,有活的,大約十七八人,死的還罷了,活的失聲慘叫,讓蘇晨心中發寒,只怕一個不小心,自己也墜了下去,豈不冤枉?
杏雲仙看他臉色發白,莞爾道:“想不想做飛人?這一招很好玩的,你這就飛起來吧。”
蘇晨嘿嘿一笑,並不頂嘴,也不願迎合她,只是看着她,眼神之中,大有玩味之意。
杏雲仙冷笑道:“堂堂男子漢,只會抓住我這弱女子的裙子,像什麼樣子?”
蘇晨壞壞地一笑,道:“舉山扛海的男子漢多的是,像在下這種抓裙子的男子漢卻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嘖嘖,有創意,有新意。”
他不願討好杏雲仙,索性和她胡說八道,以免這小妮子一怒之下,真把自己摔下去。
杏雲仙果然聽得咯咯嬌笑,老者在峰上喚道:“你們上來吧。”
杏雲仙憑着綠藤在空中支撐了這久,早就疲憊,聽得老者召喚,便帶着蘇晨攀上石徑,舉步上峰。
蘇晨腳踏實地,說不出的喜歡,見杏雲仙衣襟當風,在前緩行,心中轉念:“自己要是現在轉身就跑,這小妮子如此託大,只怕便可逃出生天。”
他轉身一看,只見來時的小徑在雲霧中若隱若現,不禁嘆了口氣,這才知道爲什麼杏雲仙不加防備,自己若是逃跑,她何必追趕,只要投下一塊大石,自己非把小命玩完不可。
蘇晨想起自己被風神子追殺之時,曾蒙一個綠衣少女救命,不知這位少女現在怎麼樣了?
看着眼前的杏雲仙,蘇晨有一種奇異的感覺,那個綠衣少女,和眼前這個杏雲仙,無論神態和動作乃至神通,都有相像之處,這兩人究竟是什麼關係?
“啪”的一聲,蘇晨眼前一黑,左臉頰上捱了一巴掌,這一嘴巴雖然傷不了蘇徹,但是蘇晨何等身份,一股怒氣從心底衝了上來,大聲對杏雲仙喝道:“你爲什麼打我?”
杏雲仙不答他的話,纖手一揚,又是一掌,這次蘇晨有了準備,輕輕閃身避開,心中怒極,反而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了。
杏雲仙一邊轉身走,一邊自言自語道:“奇怪,這麼高的山上,怎麼會有蚊子呢?”
蘇晨胸膛都險些氣破了,卻無計可施,看着她拽拽的扭着小蠻腰,向前走去。
杏雲仙走了十多丈,轉頭過來斜了蘇晨一眼,道:“你還不走?”然後用極誇張的語調道:“啊,這裡到處都是蚊子,讓我幫你趕趕。”
蘇晨一驚,道:“不用,不用。”向前奔去,只聽得後面銀鈴般的笑聲一連串的傳了過來,心中苦笑,當真是龍遊淺灘被蝦戲,自己在人間界何等身份,但是到這裡,卻拿這個小丫頭沒有辦法。
杏雲仙在後面叫道:“等等我嘛,等等人家啊。”嬌呼不絕,追趕過來,蘇晨只作聽不見。
兩人一前一後,頃刻間爬到了峰上,蘇晨遊目四顧,心中駭然。
原來這也不是峰頂,只是一個小小平臺,一條小路平平向前方蜿蜒而去,隱隱可見前方芳草萋萋,樹木豐美,原來是一個極雅緻的小林子。不意這絕高之地,窮山惡水之中,既然有此妙境。
真正讓蘇晨驚詫的,卻是地下大灘大灘的鮮血,那老者手中持着一個硃紅色的大葫蘆正在仰天狂飲,殷紅色的液體流泉一般倒入他的口中,敢情那也是鮮血。
原來這一夥山妖居然喝人血,蘇晨雖然心中早有準備,但是看到這樣的情景,心中還是一凜。
老者似乎知道他的心思,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我色魈一族跟其他不同,喝人精血,皮相便會越發俊美。”
“這些人乃是寄魈的寄主,身體中藏有寄魈的幼體,一旦寄魈幼體發育成熟,從寄主天靈蓋中發出枝葉,寄主便成了半人半樹的怪物。”
“寄主用其靈魂肉體滋養寄魈,又不得死去,終日受寄魈驅使,不得自主,比墜入阿鼻地獄還要苦上萬分。”
“老夫這麼做,其實是功德無量之舉,助其往生,以成正果。”說着,把手中大紅葫蘆遞給杏雲仙。
蘇晨見他嘴角滿是鮮血,頜下長鬚也是血跡斑斑,清癯的模樣變得猙獰無比,但這一番話又說得煞有其事,有理有據,將信將疑,把目光望向杏雲仙。
杏雲仙本已經拔開葫蘆塞子,準備痛飲葫蘆中的鮮血,見蘇晨眼光射過來,不知怎的,她內心一陣慌亂,就好似自己做了什麼錯事,怕被蘇晨發現一樣。
她猶豫一下,終於又把葫蘆塞子塞上,系回老者腰間。
老者微微一笑,意味深長的看着杏雲仙,杏雲仙臉上一陣暈紅,低下頭去。
忽然遠處嗚的一聲龍嘯,接着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響起來:
“嘿嘿,一別百年,不想七色老兄竟然慈悲如此,看來再修煉幾年,你老兄可以立地成佛了,但不知西天如來佛祖,肯不肯收下你這位吸人血的弟子呢?”
蘇晨心道:“原來這老者叫七色,但不知是那七色呢?”
七色朗聲笑道:“我猜是那位老兄弟給我準備的上好人血呢,果然是你啊,龍寄。嗯,味道不錯,老哥哥多謝謝了啊。”
那人大怒,尖聲道:“你別狂,我龍寄的子孫斷不會白死的,今天老子就領教領教你的“七色煞”,說着一聲龍吼,從樹林中鑽出一物來。
蘇晨擡眼望去,只見那物雙角崢嶸,紅鱗遍體,張牙舞爪,又粗又長的身軀蜿蜒盤旋在後,活脫脫是一條巨龍,但在龍頭正中又長出一棵鬱鬱蔥蔥的古樹,約有一丈高下。
古樹身形並不如何高大,但樹皮層層疊疊,盡是老皮重疊,猶如老人臉上的皺紋一般,累累皆是。
樹幹正中有一張老臉,皺紋橫生,小眼睛,大嘴巴,樹幹上綠苔儼然,恰如眉毛,沒有鼻子,只有兩個黑洞洞的窟窿,此刻一張臉正憤怒的抽搐着,眼睛怨毒的盯着三人。
巨龍又大吼一聲,震得蘇晨耳鼓嗡嗡作響,不自禁退了一步,七色喝道:“你們後退。”
杏雲仙拉着蘇晨的手往後便推,蘇晨正要後退,但杏雲仙這麼一拉,蘇晨卻哼了一聲,把手一摔,杏雲仙一咬牙,忽然一口咬在蘇晨手臂上。
蘇晨渾然無事,手一用力,把杏雲仙推開,讓開幾步。
杏雲仙卻不追趕,只在原地呆呆站着,大眼睛裡噙滿淚水,幽怨的看着蘇晨。
蘇晨心中一動,他本來不討厭杏雲仙,畢竟美女嘛,當然人人喜歡,但是看了老者飲血的樣子,他的心中,卻突然意識到,這些傢伙,都是嗜血暴戾的妖怪,不由得反感起來。
但蘇晨從沒見過杏雲仙也有這樣軟弱的時候,也會這樣落淚,這瞬間,蘇晨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無論她如何毒辣兇惡,其實她本質上,仍然是一個女孩子。”
蘇晨愣在那兒,想着自己奇異的心事,忽聽一聲龍吼,他轉頭去看,只見那邊七色和龍寄的決戰已經開始了。
七色手中的奇形柺杖迎風一晃,變得如水桶般粗細,兩丈來長,青幽幽的發出光來,龍寄大吼一聲,座下赤龍,身子人立而起,從半空中撲了下來,兩隻利爪如鋼鉤鐵爪,撲向七色面門,勁風激盪。
七色半空中橫杖一攔,只聽轟的一聲巨響,七色腳下深陷,入土至膝,那赤龍碩大的身子也被反震開去,倒退了十幾步方纔站定。
這二老已是百餘年未見,此時雙方都有意掂量對方實力,此時狠拼一招,心中都是暗暗欽佩,不料對方精進神速,數百年不見,功力越發精純了。
龍寄尤其驚訝,自己處心積慮寄生在龍體中,三界神獸中,龍力最爲強大,其中又以紅龍爲尊。
龍寄在三百年前寄生在這條紅龍體中,五十年前才擊散神龍護體靈氣,衝頂冒芽,長出枝葉,完全吸收了坐下神龍的精華靈氣,原以爲四大魈族中,當以自己力量爲最。
這番前來,原有一舉壓服其餘三魈之意。不想今日一戰,便遇到了對手。
七色心中更是訝異,不料在四大魈族中排名最末的龍寄力量如此突飛猛進,倒出乎自己意料之外了。
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這兩大高手發了一招之後,身子如山峰屹立,神意盡出,找對方防衛中一絲之隙,趁機進攻。
蘇晨看得明白,卻故意裝傻,道:“怎麼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