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重心全失,站立不穩,頓時向前摔去,蘇晨雙手力撐,才消去去勢,慢慢爬起.
身邊有東西忍不住,哈哈哈狂笑半聲,忽然噤聲,但林中早有迴盪,如波浪一般把這笑聲遠遠傳了開去。笑聲便似鬼鳴,更添恐怖之意。
蘇晨呆了半晌,伸手去摸腳脖子,那有什麼藤條,空空無一物,他身經百戰,心中雪亮,知道自己大概陷入了草木精靈一類妖怪的埋伏了。
可知道歸知道,要說怎麼對付這類精靈,蘇晨失去了絕大部分的神通,卻是毫無辦法,只得走一步是一步了。
蘇晨索性不再站着,慢慢的向前爬去,豎起兩隻耳朵,警覺的聽着周圍的聲響,周圍似乎只是風吹林梢的聲音,但仔細一聽,又絕似人聲在悄悄低語。
剛走得十多丈,腦袋砰的撞在不知什麼東西上,好生疼痛,腫起了雞蛋大的一個包,伸手去摸,又是空空如也。
蘇晨又疼又急,心中憋屈,只聽得林中簌簌聲響,實不知有多少山精妖怪在暗處窺伺,想到被妖怪活活咬噬之慘,心中一寒,加勁向前爬去。
驀地左腳一緊,被藤條捆住了,接着是右腳,那藤條有若靈蛇似的,慢慢向他的全身蔓延上來,所到之處,涼幽幽的沁入肌膚。
蘇晨大叫,手腳亂蹬亂打,那裡掙脫得了,頃刻間,全身已經被藤條捆住,被凌空舉起,向高處升去。
一到高處,便有天光透入,蘇晨一眼覷見,頓時嚇了一跳,原來舉起他的竟然是一棵參天古樹,那古樹的枝條叉叉丫丫,宛如無數胳膊手指,齊齊向蘇晨伸來。
那古樹儼然有鼻有眼,頜下一叢綠色的鬍鬚直垂到樹根下,一張大嘴大得出奇,大嘴中尖森森的翹出兩根獠牙,此刻正上下開合,脣邊有綠色的汁液不斷滴落,往嘴中看去,只見裡邊無數綠色的汁液橫流奔涌。
這張大嘴生在兩個大枝丫的中間,眼看枝條像八爪章魚似的纏住蘇晨,漸漸靠近大嘴巴,原來這棵大樹竟然意欲活活吞了蘇晨。
看到這裡,饒是蘇晨膽大包天,也不禁心驚膽寒,拼命掙扎,忽然“啪”的一聲響,蘇晨的鞋子掉在了那張大嘴巴中。
大嘴巴來者不拒,鞋子接觸到嘴中綠色的汁液,便嗤的一聲,冒出一縷縷白氣,轉眼間融化無痕,了無蹤跡。
蘇晨看得膽顫心驚,手腳亂抖亂踹,拼命掙扎,那裡逃得了,眼看離大嘴巴越來越近,不由得手腳痠軟,心頭髮涼。
生死關頭,蘇晨大喝一聲,奮起全身力量,咔嚓數響,那些纏繞着他的樹枝藤條被硬生生的扯斷,從樹枝中汩汩流出血來,殷紅一片。
蘇晨扯斷藤條,身子便從空中滾落下來,他百忙中看了大樹一眼,只見那棵古樹皺眉咬牙,一副痛苦難忍的樣子。
被扯斷的樹枝唰唰唰暴漲,瞬息之間又伸出新枝條,齊齊簇擁着來卷蘇晨。
蘇晨既已脫困,怎會逗留險地?甫才觸到實地,便手腳齊用,連滾帶爬,不辨東西,向前邊逃去。
他一邊逃一邊在心中暗暗咒罵風神子,若不是他,自己何苦巴巴的跑到這稀奇古怪的地方送死,連大樹都會吃人,這太阿峰還有什麼事情不會發生的?
跑了一程,聽得後面簌簌聲不再響起,速度才慢了下來,林中一樣的黑洞洞,暗無天日,蘇晨剛纔驚慌失措之下,一路疾爬,也不知跌了多少跟頭,撞了多少腦門。他剛剛衝出三四里遠近,鼻子中忽然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清香味,正從正前方傳過來,味道之美,平生未遇。
蘇晨雖然被太平果害慘了,但是他是個愛吃的人,聞得香味,精神一振,知道附近必有果樹。
聞得這果香如此誘人,想必那果實也是鮮甜可口,只要不是太平果就成,心中想着,便向前方慢慢搜尋過去。
前方隱隱有光亮,蘇晨心中大喜,疾走過去,一看之下,不禁大失所望。
在微弱的天光下,只見前方一棵形貌奇古的大樹根上,開了一朵巨大的花,色呈鮮紅,花中十朵個淡黃的花蕊微微擺動,那股奇香便從花中散發出來。
這般巨型的大花蘇晨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整個花朵有一丈高下,兩丈寬窄,即便一個花蕊,也同蘇晨一般高矮,整朵花猶如一個大鐘,橫扣在那棵古樹腳下。
蘇晨嘖嘖稱奇,越靠進巨花,香味越是濃烈,不由自主的慢慢向那花朵湊過去,聞着香味,似乎精神都暢快了很多。
就在此時,蘇晨一擡眼,頓時唬了一跳,在那棵古樹上,樹皮簌簌而落,在樹幹上顯出一個老婆婆的眉眼來。
只見她皮膚皺得猶如風乾的橘子皮似的,眼睛細長,笑眯眯的臉上一派慈祥模樣,嘴巴乾癟,缺了兩個門牙,黑洞洞的,隱隱可見碧綠的汁液在口腔中涌流蠕動。
蘇晨大吃一驚,撒腿就往後撤,那裡還來得及,只見巨花中淡黃的花蕊暴漲丈餘,蛇一般向蘇晨的脖子纏到。
蘇晨早已料到這一招,矮身一躲,身子就勢骨碌碌的滾了開去。
但是就在此時,忽然腳踝一緊,轉身看時,只見巨花中十幾根花蕊盡出,全是三丈餘長短,在花的中央狂舞亂動,唰唰有聲,若龍若蛇,其中一根早把蘇晨的腳裹住了,其餘幾根紛紛來纏蘇晨。
蘇晨雖然身處危境,但心神不亂,用力抗衡那花蕊的拉扯之力,老婆婆目光閃動,巨花中砰的一聲大響,散出一股緋紅色的煙霧,奇香無比。
蘇晨鼻子中聞到少許,忽然熏熏欲醉,渾身發麻,酥軟無力,眼睜睜看着十幾根花蕊把自己橫拖直拽,扯向巨花的中心,卻連一根小手指也動彈不得,不禁大驚失色。
那巨花中心隱隱有紅色漿流流動,蘇晨想到剛纔落在大樹口中那隻鞋子,知道大事不妙,自己只怕也在頃刻之間,步那隻鞋子的後塵。在花瓣中化得粉身碎骨,屍首不留。
蘇晨心中焦急,雖然身子軟麻,仍然極力抗拒,手指在地面上緊緊扣住,但怎禁得那花蕊巨力,身子還是一寸寸向那朵巨花移去。
他十指在地面上扣抓,留下深深泥槽。
樹幹上的老婆婆仍然慈眉善目,笑眯眯甚是可親,但這笑容看在蘇晨眼中,卻比毒蛇蠍子一樣讓人恐怖陰森。
只覺得香氣越來越濃烈,知道已經到了花瓣邊緣,蘇晨心中冰涼,他閉上了眼睛,忽然想起了趙飛雪等幾個女人,若是她們知道有今天這個結果,不知難過成什麼樣呢?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忽然聽得一人失聲慘叫,他睜開眼睛看去,卻見一條粗大的花蕊頂端,裹着一條灰撲撲的身影,只見那人面色驚懼無比,渾身顫抖,正是風神子。
原來風神子迷了路,隨着蘇晨闖進了古林中,眼前一黑,便知大事不好,饒是他時刻小心,卻也被這巨花的香味吸引,來到附近,遠遠看見蘇晨被擒住,心中暗叫僥倖,正想轉身逃跑,卻被花妖的一條花蕊,不聲不響地繞了過來,將他擒住。
“肥婆奶奶,你叫個屁啊,快用你的劍斬斷那見鬼的花蕊!”
蘇晨見他好端端一個修道之士,居然怕得要死,連反抗都忘記了,不由得深深鄙夷,啐了一口,大聲提醒。
風神子如夢初醒,左手一招,掌中已多一柄透明的長劍,一招七式,唰唰唰的砍向纏住自己手腳的花蕊,蟒蛇粗的花蕊應劍而斷,嘶嘶冒出無數血漿,噴得他一頭一臉都是。
就在此時,蘇晨趁花妖分心,大喝一聲,奮起神力,掙斷三條水桶粗細的花蕊,滾在一旁,躲在一棵大樹之後。
樹幹上老婆婆面容扭曲,似乎痛極,又似是怒極,巨花中殘餘的花蕊顫顫抖抖,縮回了花朵之中。
老婆婆目中噴出怒火,忽然尖嘯一聲,砍斷的花蕊見風就漲,瞬間漲到十多丈長短,水桶般粗細,十幾根花蕊如毒龍出洞,嗖嗖的挾着勁風捲向二人。
風神子眼見這花妖不過如此,傲立不退,手中長劍一晃,頃刻間變幻成無數柄,迎向數十根花蕊。
蘇晨神通沒有恢復,可不敢和這古怪的花妖殊死搏鬥,當下躲在一棵大樹的後面,伸手掙斷幾根花蕊,血花四濺,看着風神子大呼酣戰,心中暗暗道:“牛鼻子,你慢慢打吧,小爺就不奉陪了。”
且不說蘇晨準備溜之大吉,再說風神子知道這老樹妖含怒而發,這幾根花蕊只怕威力無比,並不存小覷之心。
眼見花蕊捲來,風神子長劍削去,滿擬可把它們齊齊一劍兩截,不料長劍削中花蕊,花蕊微微向內一縮,便消去劍勢,長劍就如砍在一大塊堅韌之極的牛皮上似的,竟然削之不動。
風神子心中大驚,萬料不到這草木之精居然通曉以柔克剛的妙義,耳中聽得呼呼風響,十幾根花蕊帶着嵌在蕊上的風劍,鞭子一般向風神子夾頭夾腦的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