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更新時間:2013-9-16 21:11:43 本章字數:11259

“爹爹壞!”玉兒一翻身,爬起身來朝着陳夫人湊過去,一手抱着她孃的腿,一面揚手指着她陳元贏。2

這奶聲奶氣的聲音,聽到陳元贏的心裡一陣心疼,尤其是看到女兒那原本白皙的小手背上密密麻麻的紅疙瘩,那心更像是被什麼揪痛了似的。到底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哪裡有不疼的道理,只是現在他卻是一籌莫展了,甚至將已經驚慌落破的妹妹給忘記了。嘆了一口氣,正欲說個什麼,剛剛起身來的寶兒便看到玉兒的手以及臉,頓時嚇得驚叫一起來,一面急忙的退開身子,拉開自己與玉兒之間的距離。

玉兒不解,兩眼莫名其妙的回頭看着那一臉驚慌看着自己的哥哥,隨之也看到他臉上的紅疹子,也露出了些害怕的神色來,她抽回手指着寶兒,想是被寶兒臉上比她還要身上還要眼中的紅疹子給嚇住了,那些疹子密集得將整張小臉所佔據,此刻能看到的那張所謂的臉,除了那咕嚕嚕轉着的眼睛珠子以爲,便只有兩個鼻孔跟着一張一合的嘴巴。

而遍佈着的紅疹子已經形成了一張恐怖的臉皮,附在他的臉頰之上,玉兒終究是沒有忍住,嚇得哭了起來,“哥哥···娘,哥哥變得好可怕。”其實如果不是聲音以及他身上的衣裳,玉兒還不敢肯定那個人是哥哥。

聽到妹妹的話,寶兒不悅起來,“你才恐怖,跟個小怪物似的。”遇上妹妹對自己那害怕的神情,寶兒立馬還嘴說道。一面擡起手來,想要上前去撕扯妹妹一下,可是隨之便一擡起手來,就看到自己手上光滑的皮膚早沒了蹤影,取而代之的一張全部由着小紅疹子湊成的皮膚,那樣凹凸不平,以及好多出水亮的紅疹子,頓時將他嚇到了,有些難以置信的吞着口水,掐了掐手上那些水亮的紅疹子,頓時一小股膿水從裡面冒出來,奇醜無比。

而這個臭味,跟今天他們在山下路上遇見的那些死人的味道好像!

寶兒想到此,頓時被嚇住了,一面甩着自己的手,一面慌張起來,也顧不得個什麼,朝着陳夫人哭喊起來:“娘,好醜,好醜,寶兒的手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在寶兒鬧騰的這會兒,玉兒也發現她身上的變化,也給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小小的帳篷裡,頓時被兩個孩子的哭鬧聲所填滿了,陳夫人見着這一對兒女可憐的哭聲,那眼淚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嘩嘩的掉下來,蹲下身來一手將兩個孩子挽在懷中,看着無動於衷站在離他們有一定距離地方的陳元贏,突然擡起頭來,“你現在滿意了吧?”她的眼神沒了往日的溫婉迷人,反而是充滿了仇恨。

陳元贏被陳夫人的反應嚇了一跳,不過隨之反應過來,又看着她懷中的一對兒女,一股子的怒火頓時躥上來,奇蹟暴跳的指着她罵道:“你還有理由了啊,要不是你個婦人之仁,把他們放了,哪裡會有這樣的事情!”可是這責備歸責備,要自己親手將她們趕走,陳元贏還是做不到,因此只要一想到如何處置他們母子三人,那心裡就亂成了一團,一名慶幸着,辛苦現在除了小妹知道,並無旁人知曉,因此倒是沒有多擔心。

見父親吼母親,兩個孩子哭得更兇了,父親以前是從來不會這麼對他們的,在看父親現在那腥紅的眼睛,更是嚇得縮住一團,朝着陳夫人的懷裡擠去。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我是瞎了眼才嫁給你這個沒出息的,一輩子揹着叛國的罪名也就罷了,你竟然是個沒有擔當的,出了事情只會一味的逃避,你現在不止是害死了我們妻兒三人,還有整個慶南的人,你到時候會有報應的!”其實陳夫人還是覺得雖然陳元贏是自私了些,可是究竟是一家人,怕只怕那小姑。

陳元贏竟然也沒有被她的這話數落得生氣,還是他自己已經無氣可生了。愣了一會兒,這才道:“我哪裡逃避了,實在是官倉裡早沒了糧食,何況你也不想想,你以爲那些錦衣玉食是白來的啊。”他早在掌管慶南之時,就跟着聽從了小妹的建議,將那官糧倒賣了,反正這幾年風調雨順的,百姓又餓不着,那些糧食放在裡面,與其發黴腐爛,還不如與他們發一筆小財。

可是這人算終究是不如天算,雨順風調好幾年的慶南,卻突然出現了這樣的猛烈的暴雨天氣,這是他們始料未及的,所以大家都有些措手不及。

然現在想來,若是當初貫糧還在的話,也許就餓不死這麼多人,更不會發生現在的事情,只是一切都追悔莫及了。

陳夫人只顧着哭,雖然曉得現在他們感染的瘟疫還能治,可是卻又曉沒人願意治他們,所以算是絕望了,眼下就只等着陳元贏開口讓他們離開自生自滅了。

不過,他們現在卻連自生自滅這樣的權力都沒有了,連同陳元贏也一下失去了這個家的當家人的一切權力。只聽帳篷外面重重疊疊的腳步聲。陳元贏一驚,急忙走過去掀起簾子,只是對上他的卻是一隻火把,因沒個防備,眉毛給他燒去了一大半。

陳元贏反射條件的躲開那避之不及的火把,將頭伸回了帳篷裡,一面朝着外面掌着火把的奴才罵起來:“大膽狗奴才,瞎了你的眼睛,還不趕緊把火把收起來。”

他的話音落了,然外面響起來的卻不是護院的聲音,而是他向來最信任的小妹的聲音。

那護院叫陳元贏罵,卻也不慌,而是像身後的陳敏華看了過去。陳敏華會意,一腔正氣秉然的話語便脫口而出:“大哥,爲了大家的好,只能對不住了,不過你放心,等這場瘟疫過了之後,我會來給你們一家四口立上石碑的。”

她的這話,太明白不過了。不過陳元贏卻是給驚住了,若非是那同樣被驚住的陳夫人喚了他一下,只怕他還難以反應過來。而因爲陳敏華的這無情無義的話,他終究是一口氣沒有提上來,身子一斜,人便倒在了地上。

到底是夫妻,可是陳夫人就算是在心疼他,也不敢上前去扶着,一面扯住兩個孩子,滿臉淚痕的朝着帳篷外面的陳敏華喊道:“小姑,感染了瘟疫的是我們母子三人,與相公無關,你怎麼連自己的親大哥也不相信了麼?何況你方纔還跟他在一起。”

陳敏華方纔卻是冷冷道:“方纔他確實沒有感染瘟疫,可是他現在跟你們在帳篷裡待那麼久了,誰知道他是不是沒有感染瘟疫。”陳敏華說到此處,聲音放得柔和了許多,很是爲難起來:“我也相信大哥,可是我不能拿大街的性命來開玩笑。大嫂你是個明白人,也該知道我現在心中的難過吧!”

“小妹,你·····”陳元贏聽到她那樣的話,早就氣結了,人也起不來,就那麼狼狽不堪的趴在地上。

這個時候本該哭得厲害的陳夫人卻是突然冷笑起來,朝着地上的陳元贏看去道:“看吧,你這個小妹只怕是那命中不止克着二妹妹,想想自從她回到陳家以後,究竟是惹了多少事情,害得陳家在大秦待不下去,這也就罷了,可是卻將公公婆婆雙雙剋死,也是二妹妹聰明,嫁了人才將她躲開,可是我們這一家四口卻是倒黴透頂了,現在被她害得······”她說到此處,看着陳元贏的目光露出些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可是你說你自己,究竟是被她灌了什麼迷魂藥,她說什麼你便信什麼,賣官糧,閉城門,最後淪落到了這個地步,你還願意聽她的,那現在她說你也染了瘟疫,你怎麼不答應?”

陳夫人不說也就罷了,這一說,三年多來陳家所發生的一切都從腦中浮過,好像真的是那樣一回事兒,自從小妹回來以後,陳家的是非就不斷,這個才冠滿京城的妹妹回到家裡來,沒有給家裡帶來任何一件好事,反而······

因哭的聲音太久了,所以陳夫人那聲音也有些啞了,即便是她大聲的說着,可是外面因爲護衛和家中下人們弄出來的噪雜聲,所以並沒有傳到帳篷外面去,陳敏華就更沒有聽到。夾答列曉

“她這是要燒死我們麼?”陳夫人看到丈夫那頹然的表情,終是沒有在戳他的痛處,而是看着帳篷外面轉來轉去的人影,以及那柴火影子。

陳元贏的腦子裡,除了一陣空白還是一陣空白,這個時候已經翻身坐起身來了,木然的看着兩個孩子。

陳夫人這個時候卻又突然哭起來,“我們死了便罷,可是你好好的·····”

想必是外面的材火準備好了,那陳敏華便朝着帳篷裡的人大聲喊道:“大哥大嫂,我也是爲了你們不受那瘟疫的折磨,這樣算是給你們這一陣痛快了。”

“痛快?”陳元贏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那臉上竟然揚起笑容來,一面朝着妻兒靠近過去。

見此,陳夫人卻是連忙退去:“你做甚麼?不要命了麼?”怎說也是夫妻,她雖然也恨他的軟弱無能,卻也不想看着他感染瘟疫而死。

陳元贏臉上揚起一陣自嘲,看了看外面緊緊貼靠在帳篷四周的木柴,“你看我還有命麼?”頓了頓,他似乎已經認命了,絕望了,無精打采的笑道:“你說的對了,我就是個沒有擔當的,是個不折不扣的廢物,沒有腦子,只一味聽她的話,現在不止是害死了滿城的百姓,還有你們,所以我這樣的人,如果還活着的話,實在是沒有天理了,所以讓她一把火將我燒死也好。”

陳夫人的眼淚又垂下來了,可是這一次卻沒有哭出聲音來,咬着脣滿臉心痛的看着陳元贏,從來看不起的相公,這個時候終於有擔當了,可是馬上就要與他們母子三人一起死在大夥之中了。

陳敏華沒有馬上點火,而是聽了鍾離玄樾的話,連夜離開,所以現在正在收拾東西。

因此很快陳元贏就發現了,透過帳篷,可以看見外面只有兩人守着,所以他便開始找一處角落逃跑。

寶兒玉兒到底是孩子,哭了一會兒,累了便也就歇下來了,尤其是大概知道了他們也要死,也要變成路上那些的人一樣,所以又哆嗦着哭起來起來。

陳元贏好不容易將帳篷劃了個口子,只是外面的柴火堆得比較密集,他一點點的拿來進來,陳夫人則在一面幫忙,只是始終沒敢在離的太近,生怕把瘟疫傳染給了陳元贏。而兩個孩子也沒在哄,有他們的哭聲,外面的兩個護衛也沒怎麼注意他們夫妻倆的響動。

終於摳出了一個洞,住夠他們爬出去。

這一次陳元贏沒有第一個先出去,而是退開身子,朝着陳夫人打着眼神,讓她先帶着出去,然後自己在把兩個孩子送出去。

陳夫人卻是搖着頭,低聲說道:“相公你走吧!”回頭看了看兩個把身上的紅疹子抓破了不少的孩子,隨手拿起被子來他們二人裹住,“我們是活不成了,出去了又有什麼用,倒不如等着小姑給個痛苦吧!”

陳元贏的心裡一陣刺痛,尤其是聽到她說‘小姑’二字之時。一個大男人,眼眶這個時候竟然紅了起來,“你們都死了,爹孃也沒有了,我還活着作甚?”

他們成親數載,陳元贏與自己說過無數的甜言蜜語,可是都不及此刻他說的這話,陳夫人終究是沒有在忍住了,那哭聲嗚咽而起,目光怔怔的看着陳元贏:“相公,有你這話,妾身這一輩子值得了,你走吧,好好的活着,替我們母子三人活着。”她忍不住的想要靠在他的懷中哭一起,可是看到自己手上瘋狂而起的紅疹子,她最後還是咬牙忍住了,見着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看的陳元贏:“相公放心,我們母子三人會在黃泉路上等着你,不管多久,我們都會等着你。”

“娘,哪裡是黃泉路?”畢竟是個陌生的地名,所以寶兒聽到,不禁哭着問道。他以爲,可是離開這個破帳篷,這個全是屍體的地方了。

陳夫人聞言,滿是淚水的臉龐上揚起了慈愛的笑容:“一個很美很美的地方,兩邊開忙了紅色的花朵,娘一會兒就帶着你們先去,我們去那裡等爹可好?”

只要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他們當然願意,寶兒連連點頭:“只要不看着那些死人,不要天天住在這樣髒的地方,我們就去。”

玉兒也隨着哥哥點頭。

雖然是個男人,可是他卻還是沒能忍住,兩手抱着頭俯身到地上,沉沉的哭聲響了起來:“嗚嗚·······嗚·”

“爹是不是不想去?”對於被陳元贏綁起來,兩個孩子對他已經有了心理陰影,所以現在看到他哭,寶兒便問道。

陳夫人依舊笑着,慈愛的目光柔和的好似春水一般,灑在兩個孩子的身上,“爹爹還有許多事情,所以我們要先去啊。不過爹爹會來的。”她說着,愛憐的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陡然的發現頭皮上也長了紅疹子,給嚇了一跳,不過卻沒表現出來,反正都是要死了,所以管那麼多作甚呢!她擡起頭來,朝着陳元贏望去:“相公,你好好的活着,萬不要在做糊塗事了,就算是爲慶南死去的百姓們恕罪吧!”

在說這外面,陳敏瑤已經收拾好東西,因爲丫頭已經死得差不多了,所以忙着主持大局的陳敏華不得不讓她充當着丫頭,暫時的照顧着鍾離玄樾。

雖然說是如願的挽着了這個男人的臂膀,可是陳敏華得知大哥嫂子,以及那一對可愛的侄子侄女也染了瘟疫,所以還是給嚇着了,一張小臉嚇得蒼白,目光楚楚的盯着大哥的帳篷看去,而帳篷裡隱隱約約傳出來的哭聲嗚咽聲,更像是一條條蟲子一般,在她的心裡鑽來鑽去的。

同樣長着明顯的美人尖,可是同小妹陳敏華那樣的端莊高雅比起來,這個挽着婦人頭的陳敏瑤,竟然在此刻這楚楚可憐的表情中,還有着一種若隱又現的柔和之美。鍾離玄樾收回那冷漠的眼神,垂眸看了她一眼,“怎麼,你捨不得了?”

“那是大哥,我們的親人。”比起無情無義的陳敏華來,這陳敏瑤終究是不忍心,眼淚已經無聲的垂落了下來。

鍾離玄樾沒有在說什麼,而是從懷中遞給她一張絹子,“放心,我會照顧你們姐妹倆的。”

陳敏瑤的心忍不住劇烈的跳動起來,猛然的擡起頭來,朝着玄樾看去,正好對上那雙柔情似水的眸光。

陳家怎說也是大秦的寧安伯,雖然背叛了大秦,可是多年奠基下來的人脈關係,卻不是說斷就斷的,而且現在大秦國局動盪,天知道一年半載之後,還有沒有大秦這個國家呢!反正認真的論起來,陳家在越國之時,也算是將門,到了寧安伯這一輩,纔開始走儒雅之風,可是即便如此,當年陳家的那些舊屬,也都還在的,而且這些將士,最重的便是情意。所以,那陳元贏死了也正好,自己有了陳家姐妹,那麼也就算有了陳家的一切。如此也不算這一次之行,算起來,自己受的那些苦同陳家將要給自己帶來的利益,是值得的了。

不管是心思單純的陳敏瑤,還是心思慎密的陳敏華,都沒有想到,此刻玄樾心中的真實想發,她們以爲這個時候是靠上了一棵大樹,卻不知道是給了鍾離玄樾一片林子。

也是,別說是陳敏瑤,便是陳敏華也只看到陳家表面上的財富,而沒有想到這些財富,其實是來源於那些廣闊的人脈關係,有了那些人的支持,別說是金銀,就算是城池也能奪得兩座。

陳敏華安排好一切,回來之時,見着兩人之間的親密,眉心忍不住的微微蹙了起來,不過隨之想到這個猶如草包一般的二姐,她也就沒有在放心上,當即上了馬車,下人們準備妥當,便吩咐人點了火,大家朝着更深的山裡移了進去。

陳敏瑤掀起車簾,忍不住看了看那轟然燃燒起來的帳篷,眼淚還是忍不住的掉下來。

反倒是那陳敏華,一派泰然。好像一切理所當然,而且還她這樣做還是爲了大家考慮。

且說容離才問了白扇的事情,可是她這纔回去沒多久,就有人來稟報,奄奄一息落在園裡的隼。

隼倒是沒有染什麼瘟疫,只是爲了衝進這林子,吸入的石灰太多了,因此不止是眼睛受了傷,喉嚨口也被傷着了。

“白扇是不是出事了?”容離再也坐不住,當即便要出去尋他,畢竟白扇跟着隼是孟不離焦的。

商墨斂跟着商琴操也不敢耽擱,當即便各自帶着一隊人馬,在林子四周搜索起來。只是卻始終沒有半點消息。

此刻已經是戌時,月上枝頭。商琴操繼續帶人去尋,至於商墨斂他現在的身份不方便,所以要儘量的少露i面,所以便留在了院子裡。

將傷勢稍微處理了一下的隼帶着,由隼帶着他們去尋。容離說不上來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她總是覺得對白扇有所虧欠,所以將兩個孩子安排妥當,這便跟着商琴操等人一併去了。

也是,從當初在離開大都之時,也許她就開始欠白扇的吧!她浪費了白扇三年的光陰,讓他也在那大峽谷中來來回回的走了幾趟,大千世界也尋了個遍。

最重要的是,容離擔心他沒有離開慶南,只怕是回城尋那鍾離玄樾吧!也正是這個猜測,容離才越發的擔憂。

“夫人將這個帶上,這面巾用藥水泡過,不過感染瘟疫。”商琴操突然停下,遞上來來一個包袱,“還有手套,不過爲了安全着想,夫人還是什麼都別碰的好。”

“嗯。”這個是自然,本來命就不長了,她不會急着想死的。打開包袱,容離不禁蹙起眉頭來,扯住繮繩,將手套跟面巾戴好,朝着正準備騎着馬朝前面去的商琴操喚道:“你們有治瘟疫的藥?”

商琴操愣了愣,摸着鼻子解釋着:“也是今早公孫先生纔派人送來的,不過這瘟疫若是染上的話,不過半日必亡,因此這藥也就沒有多大的用處了。”

這麼說來,那是要等着這片土地上的人自生自滅,然後等着一切自然恢復?可是商家既然有藥,爲何不拿出來,雖然說商家不是那救死扶傷的專業戶,可是這麼多人命,若是能救,那該是多大的恩德啊。

外面的商琴操似乎猜中了容離心中的想法,便又回頭朝着容離說道:“這藥的藥引及其的難尋,不是三七柴胡那樣普遍的藥,所以這救人一事,商家也是愛莫能助了。”

“那既然是這樣,可是有將藥方給燕國官府?”容離又問道。

商琴操頓了頓,一手扯着繮繩,將馬匹放慢了一些,特意的靠近着容離的馬,這才小聲說道:“夫人應當知道,現在大燕正是岌岌可危之時,若是有這慶南事情一鬧,士氣必定衰敗,那樣的話月沉就不會這病損將。”

都這個時候了,容離那裡有功夫聽他細說商家的打算跟着這些所謂的‘國家大事,’因此沒等商琴操說完,就打斷道:“說重點,到底是給了沒給?”

商琴操愣了一下,“給了。”末了想了想,又壓着聲音添上一句:“是十四爺偷偷給的,老祖宗跟着長老們都不曉得。”

馬車裡的容離忍不住的沉思下來,這算是什麼?腦子裡突然反應過來,就現在幾個國家的局勢來看,現在燕國鬧的越大,對於準備最後坐收漁翁之利的就越是好。所以這個時候,他們本就不該給燕國任何的支持。這麼說來的話,商家從一開始也沒有打算給燕國在災民捐助錢財物品。而自己被難民圍殺,只怕正好給了商家一個大好的臺階下吧!估計也是這樣,商琴操纔敢大模大樣的把自己從慶南給帶走。

前面的商琴操不知道容離已經想了那麼遠,只是目光專注的觀察着躺在自己身前馬背上的隼。

從包圍着園的那片山林走出來,不過是一個時辰的功夫,便有侍衛來稟報,“二管家,前面有火光!”

“估計是逃難到此處的災民吧!”商琴操眯着眼睛朝着前面那出火光瞟去,不以爲然的說道。這纔回頭朝後面的容離看了一眼,“去問問夫人,可是要過去瞧瞧。”

片刻,侍衛就折回身來了,稟道:“夫人說這一路難得看到半個人影,這會兒既然瞧見了有人,就上去看看,興許能打聽到白扇公子的消息。”

坦白的說,白扇是不願意去的,雖然那山看似近得很,不過中間卻隔着官道,這幾天官道上的屍體都把路堵完了,而且又髒又臭的,所以現在要去對面有火光的地方,只有繞着山路走了。“也好。”當即吩咐了一聲,大家便改道去前面有火光的地方。

在說陳元贏這一家子,生死當前,夫妻離別也只能兩兩相望,而不敢有任何肢體的接觸。

隨着陳敏華的一聲令下,大火滋滋的燃燒起來,陳元贏還坐着不動。陳夫人看着那個剛剛準備逃出去的窟窿,也顧不得個什麼了,將枕巾裹着自己的手,衝過來將陳元贏往那逃生處推去,一面推着一面求着哭道:“相公,妾身求你了,既然能活就活着吧!”

是啊,好死不如賴活着。對上妻子哭紅了的雙眼,陳元贏咬了咬脣,便從那窟窿處鑽出去,外面已經被火勢所佔據着,也顧不得個什麼,打着滾兒出去,卻忘記了那外面便是個斜坡,所以整個人便往斜坡下滑了下去,這個時候身後正傳來孩子們悽慘的叫聲,以及陳夫人的哭聲“相公,來世我們在做夫妻!”

被兩顆樹卡住了身子,左臉上是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左腿也似乎也動不了,而且沒有什麼感覺,似乎已經摔斷了。陳元贏這個時候才嗚嗚大哭起來。因孩子悽慘的哭聲,更因他夫人的那句話。想他還是寧安伯的府的世子爺時,身邊美女如雲,美妾成羣,可是從大秦到燕國,身邊的美人漸漸變少,美妾也一個個都在完,最後陪在他身邊的只有這個向來膽怯懦弱,他最不喜歡的髮妻。可是此刻,他覺得他的心裡只有髮妻了,可是她卻永遠的離開了自己。

陳元贏哭着,大聲的哭着,也不擔心小妹會突然帶人回來‘斬草除根’。

是因爲哭得太忘情,還是哀已經莫大於生死,所以他對於外界的聲音便沒有什麼察覺,直至自己被兩個身着精湛盔甲的侍衛從樹縫裡提出來,他才反應過來。

面前正是一隊精良的鐵騎,只是究竟是哪裡的人他認不出來,但是卻知道不是燕國的,心想着也許是有哪個貴族家的公子小姐也困在這裡了,所以家裡派人來尋吧!

兩個侍衛手一鬆,他的人就軟軟的癱在了地上。

“稟夫人,火已經快熄滅了,就一個活口。”侍衛抱拳恭敬的回道。夫人在,所以二管家那裡就直接省略了。

容離騎馬是在南黎才學的,學的並不是很精,尤其是這樣的山道上,所以她一直落後。這個時候也趕了上來,馬兒同商琴操的一併排在一起。目光打量起地上失魂落魄的男子,“可是詢問了,可是城中逃出來的?”

“不曾。”侍衛搖着頭。

竟然還有女人的聲音,陳元贏費力的擡起頭來,便見到一個猶如鬼魅般的衣衫女人高高的騎在馬背上,面上蒙着一條別緻的面巾,不過那一頭飄逸的銀髮卻在山風裡肆意的飛舞着,有一瞬間,目光目光朦朧的陳元贏以爲是地獄來的勾魂女使,所以咧嘴露出個笑容來:“我作惡多端,害死了那麼多人,快將我帶走,我妻兒還在黃泉路上等着我呢!”

他說到此處,像是想起了什麼,猛然的轉過身,朝着前面已經奄奄一息的大火處爬去,“娘子,寶兒,玉兒······”

商琴操不禁擡眼朝着他所爬的那個方向望去,然後朝着容離淡漠的說道:“那帳篷裡剛死了三人,兩大一小,從燒焦的屍體來看,只怕是活活燒死的,所以動作才如此扭曲。”

容離聞言,不由得朝着地上這個看不清楚臉面的男人過去,便縱身跳下馬,吩咐道:“擡他過去。”隨後信步朝上走了過去。

她身上有防瘟疫套裝,商琴操也不怕她感染,不過卻還是隨身跳下馬來追了過去,一面讓侍衛戒備着四周的,畢竟看這光景,想來先前這裡住的人不少。

容離還沒走近,就看見了那片燒得光禿禿的地面上,有着三個擠在一起的屍體,她忍不住的扭過頭,正瞧見那被侍衛提過來的男子,還沒到那燒焦了的屍體之處,他就掙脫開兩個侍衛,撲了上去,將那三具屍體緊緊的摟在一起。

容離的目光一直隨着他,所以便再一起的落在了那燒焦的屍體之上,這纔看清楚,中間是個大人的屍體,而這大人屍體的兩側,是兩個小孩的屍體,看那模樣,還依偎在大人屍體的胳膊下。容離不由得蹙了蹙眉頭,心裡突然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難受,突然無比的同情起這個男人來。

只是下一瞬,容離臉上的同情便消失盡了,她有些驚恐的看着這個俯身撲在屍體上大哭的男人,滿臉的驚恐!

“怎麼了?”商琴操看到她這前後的變化,急忙護在她的身前,“夫人認得這人?”他指了指地上的男人。

“陳元贏!”容離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隨之看了那三具屍體一眼:“慶南刺史家不是有一對與慕容他們一般大小的雙生子麼,這怕就是了。”

此話一出,不止是商琴操,連同一併來的侍衛都驚呆來,方纔提着他的那個兩個侍衛當即便上前將他拎了過來,扔在容離的面前。畢竟差一點,容離母子三人就成了他們家的替死鬼!

一直處於傷心狀態的陳元贏並沒有聽到容離的話,所以突然被拎到這個白髮女人的面前,有些反應不過來,滿臉血淚的看着容離。

他擡起頭來,容離也正好認出他那張臉,雖然傷了大半邊,可是容離卻是不會認錯的,尤其是他的這聲音,當初是如何的囂張,容離怎麼會忘記呢!她再一次的喚道:“陳元贏!”只是這一次的聲音裡沒了先前的驚訝,更多的冷漠以及那難以掩飾去的森寒!

陳元贏在慶南兩年多了,認識的人還算多,只是他卻不記得什麼時候認識這樣的白髮女人。所以聽到對方直呼其名,有些愣了一下,不過隨之就釋然了,毫無生氣的道:“你既然已經認出我來,便將我殺了吧!”

災難果然會將人的銳氣磨去,此刻的陳元贏,退去了寧安伯家小世子華麗的外衣,便與尋常的庶民一般,也難怪他能露出這樣泰然的神色來。然還沒動容離開口,卻又他環望着四周,想是因爲哭得過多,所以那聲音變得沙啞無比,只聽他悲沉的說道:“這慶南,不知道我究竟害了多少人,不知道我的罪孽會不會遷怒到我妻兒的身上去?”

他在問,卻沒有看着誰,所以好像是自言自語!

容離的記憶裡,這個男人好像不是什麼顧家一派的,怎就突然轉了性,不禁打量起他來,又看看這空空如也的四周:“陳家,便只剩下你了麼?”其實論起來,容離與陳元贏沒有什麼天大的仇恨,只不過他在慶南的所作所爲,眼下慶南的局勢,他是要負一定責任的。

聽到容離的話,一直面無表情毫無生氣的陳元贏,那臉上突然揚起一抹譏諷的笑容來,不過更醒目的是那半張血肉模糊,而因他笑變得扭曲的面孔,只聽他說道:“陳家·,怎會沒有人呢!死了雙親,死了我這個罪孽多端的,還有兩位姑娘啊,怎麼會沒有人呢!”

陳元贏與雙生的陳敏華姐妹倆是一母同胞的,也最是親近的,可是此刻從他口中的話來判斷,似乎他與那兩個妹妹,有怎不共戴天的仇恨似的。沒等容離問,陳元贏像是突然間打了雞血似的,“是她,是她殺死了我的妻兒,是她給陳家帶來厄運,害死了父親母親,現在還把我一家害死了。是她,是她,讓賣的官糧,是她讓鎖的城,是她把那個通判關進大牢的。”

他一連串的話,都沒有離開一個‘她’。別人可能聽不明白,可是容離卻一下便懂了。她有些意外的看着陳元贏,又看了看那慘不忍睹的屍體,“是陳敏華將你妻兒殺了?”這似乎不大可能吧?陳敏華是個會功夫的,要殺他的妻兒,應該不至於活活燒死吧!還是他們感染了瘟疫?想到此處,容離不禁朝着陳元贏看去,一面示意略懂醫理的商琴操道:“你瞧瞧他。”

商琴操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除了斷了腿傷了臉,眼睛都沒事。”言下之意,並未染上瘟疫。一面向陳元贏望去:“那個通判給你們關在哪裡?”早之前就聽說洪災的時候,慶南城的通判大人主張開倉放糧,還有好幾個救助計劃,不過卻給這位刺史大人治罪關押起來。

慶南雖然說越亂越好,不過卻也要有一個收拾殘局的人,十四爺看過所有慶南官員的資料,覺得那個通判合適來做這項工作,卻不想他卻突然失蹤了。商琴操前幾日尋了一下,也沒打聽到消息,不禁有些懷疑起十四爺這次看錯了人,也許那通判早就逃難去了,卻不想,竟然給這陳元贏關押起來。一時間商琴操不禁有些想捶胸頓足,自己尋了好幾個地方,竟然忘記去看大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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