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的兒子呢？你的計劃這麼冒險，如果我們都死了，那兒子怎麼辦？！他一個人在世上怎麼辦？”顧萌萌反問道，眼眶微紅，沒有眼淚。
她是在質問。
他的冷血甚至是連自己的命都是可以不在乎的，可他們現在不是隻有兩個人，他們還有孩子……
“……”厲楚恆沉默了。
“說啊……”顧萌萌看着他說道，目光如審視一般。
“全世界我都不在乎！包括兒子！”厲楚恆瞪着她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在我的世界裡，只有顧萌萌和其他人的區別！”
“……”
顧萌萌驚呆地睜大了眼，呆呆地看着厲楚恆，說不出一句話，微風拂過她的臉頰，吹起幾縷髮絲，遮過她的眼睛。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他說……
在他的世界，只有顧萌萌和其他人的區別！
連兒子……都是在其他人一列？！
“你對兒子……到底是什麼感情？”顧萌萌呆滯地問道。
“當年，是你想看着兒子長大，所以我纔會跟楚世修、跟父親交易！”厲楚恆用力地說道。
是她傷心，是她抱着嬰兒雜誌偷偷掉眼淚，是她抱着他說想看着兒子長大成人……
否則，他對一個嬰孩沒有那麼大的感情。
“……”
顧萌萌呆呆地看着他說不出話來。
“不管我殺多少人，不管我變得再怎麼冷血，我都是爲了你，爲了我們能在一起！”厲楚恆瞪着她用盡全力吼出來，“我不會讓任何人來阻礙我們！”
“……”
顧萌萌眼眶泛紅，幾乎落下淚來，很久才說道，“爲了我嗎？可爲什麼我看到的，是你爲了一個結果而不擇手段。”
“……”
厲楚恆有些僵硬地看着她。
他說到這個地步，她說他不擇手段？！
“我看到的，是你爲了一個在一起這樣的結果不擇手段，噬血暴戾，就算傷害無辜人的性命也不在乎。只要讓你達到這個目的，你不在乎犧牲多少人，不在乎這過程中我們會被磨滅掉多少……”
“……”
厲楚恆的臉色僵硬到極點，眼中充血。
“你有想過然後嗎？讓你達到了這個目的，我們之間是不是還能像以前一樣？”顧萌萌問道，眼淚滑落下臉龐。
“我還是一樣，你還愛我，就都一樣！”厲楚恆語氣霸道至極。
“不一樣。”顧萌萌搖頭，苦澀地說道，“一直都是你說了算，一直都是你在下棋，要走哪一步要棄哪一顆棋子，你都在心裡盤算好了……其他人包括我在內，只要照着走就好了……”
用爲她的名義，盤算走好每一步，她卻沒有任何的知情權……
用爲她的名義，讓她無法拒絕……
她一旦不接受，就是她的錯，就是她不夠愛他……
可兩個人這樣相愛相處，不是很畸型嗎？！
……
“現在什麼都解決了！我發誓，以後我不會再對你撒謊，我不會對其她女人虛情假意，我更不會再殺人！”
厲楚恆強勢地說道，一雙黑眸死死地鎖住她的眼淚，字字用力，嗓音磁性。
他就站在她面前，身影頎長，臉色冷峻，向她保證着。
……
他說得很動聽，真的很動聽。
“阻礙不是別人製造的，是我們自己給的。”良久，顧萌萌看着他淡默地說道，眼淚模糊了視線，“你連我真正想的是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跟我保證？！”
“……”
厲楚恆的臉上有着怒意，捂在胸口傷處的手慢慢垂了下來，“你想什麼？！你想什麼我給你什麼！”
“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坦承相愛的時候，我說過什麼？”顧萌萌聲音淡淡地問道。
“……”
厲楚恆沉默，幾年前的事哪可能句句話都記得。
“我說……”顧萌萌頓了頓，看着他一句一句說道，“厲楚恆，如果你還想和我走下去，就不要瞞着我事情好不好？我不想像個傻子一樣跟在你後面胡亂猜測。”
“……”
厲楚恆的黑眸鎖住她的臉。
那麼早……她就說過這樣的話？！
“那時候你沒有答應我，這麼多年來你都沒有真正地答應過我。”顧萌萌眨了眨眼，一雙眸靜靜地看着他，“我不知道是不是你錯了，因爲這麼多年來，我堅持的觀念你從來沒有真正聽進去過。”
“……”
“也許是我錯了，我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我們的觀念完全不同，我卻因爲你朝自己開了兩槍而不顧一切地愛了下去……”
顧萌萌淡淡地說道，喉嚨哽噻，“可我們從來沒有真正想過……相處兩個字是怎麼寫的。”
“什麼叫兩個世界？！我們連兒子都有了，你現在跟我說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厲楚恆冷笑一聲，眼裡的怒意越斂越甚。
“這是你告訴我的。”
顧萌萌從口袋中拿出一個mp3，摁下開始鍵。
mp3裡厲老和厲楚恆的對白立刻響起來，一個聲音蒼老虛弱，一個聲音充滿了仇恨。
……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原來我叫了十年多的父親……是我的叔伯！”
“你不是我的兒子，卻是三個孩子中最像我的一個。”
“我父親是被你殺死的？！”
“我問你，我媽的死跟你有沒有關係！”
“我看着你成長，我知道，這件事被捅破的一天，就是我死期到了。”
“你不覺得，讓你的三個兒子，不對，是兩個親兒子、一個侄子……同心協力殺了你，你會更加死不瞑目嗎？”
……
錄音一直放了很久，久到風把顧萌萌的眼淚都吹乾了，mp3裡的聲音才慢慢播完……
顧萌萌靜靜地看着臉色難看到極點的厲楚恆。
厲楚恆僵在原地，一動不動，到這一步，做什麼都枉然了……
他顯然沒想到她手裡會有這段錄音，他不惜殺死所有人都要保密的一段錄音……落在了她的手裡。
“這是evan不知道什麼時候放到我身上的。”顧萌萌說道，一雙眸直視着厲楚恆，“你要說……這段錄音是僞造的嗎？”
直到僕人從她身上找到這個mp3，她才知道厲楚恆的身世，才終於明白evan一直說厲楚恆黑暗是怎麼回事，才明白羅亞兒一直不肯告訴她的秘密是什麼……
她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不知道是她太笨，還是厲楚恆保密得太嚴……
“我做錯了？！老頭子殺了我的親生父母！我報仇有什麼錯？！我做錯了？！”厲楚恆瞪着她大聲吼道，臉色沉得很難看，咬牙切齒的。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錯的，但如果你真認爲自己沒錯，就不會死守這個秘密了。”顧萌萌看着他說道。
“……”
厲楚恆狠狠地瞪着她。
她的每句話都在攻擊着他的死穴。
“假如你把我們兩個當成同一個世界的，爲什麼這麼重要的事都不跟我說？！”顧萌萌繼續說道，看着他陰沉到極點的臉。
輕風拂過，兩個人還在綠色藤蔓下面對面而站。
周圍安靜得只剩下風聲。
“顧萌萌！你聽好了！”厲楚恆瞪着她吼道，“我死守這個秘密，我不是怕身敗名裂！不是怕大哥二哥恨我！但我厲楚恆怕你看不起我！”
她長這麼大，手上沒有沾過血……
老頭子最後對她那麼好，她知道了只會看不起他，看不起他這個弒父的人渣……
……
顧萌萌怔怔地注視着他的臉。
他說的每個字都很用力。
他不怕別的，他只是怕她接受不了，她看不起他……
半晌，顧萌萌苦笑一聲，“有區別嗎？你總是把我想得很脆弱，無法分擔你的一切。”
“那事實上呢？！”厲楚恆冷聲反駁，一雙黑眸鎖住她黑白分明的眼，“你知道了一切，你現在每句話都在針對我！我沒有做錯！我替父母報仇，天經地義！”
每個字都在攻擊他！
“你還是不明白……”
他自我了太久，也擔心了太久，現在一切暴露，便覺得她真的看不起他了……
他總以自己的思維定義所有的事情。
“顧萌萌——”
顧萌萌握緊手上的mp3，“如果你能瞞一輩子，那你瞞着；可別人拿着這段錄音要脅你，紙總有捅破的一天，你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每一次我都是最後知道的一個……”
他就是這樣，每一次哪怕全世界都知道了，他能死扛着瞞她，他絕對瞞着……
顧萌萌上前一步把mp3放進他的口袋，擡眸對上他陰沉的視線，“很多事情……都瞞不了一輩子。”
所以……他們之間的模式總是在隱瞞與揭破中……
“……”
厲楚恆沉默地瞪着她，把mp3一把甩到柱子上，四分五裂……
顧萌萌看着他的舉動低下眼，眸子在眼眶轉了轉，擡起頭時眼底是一片冷漠，“厲楚恆，你這樣的愛……我承受不起。”
……
聞言，厲楚恆的眼猛地瞪大，不可置信地瞪着她，忽地嘲諷地冷笑一聲，“終於說出口了？！我爲你鋪平了一條路，掃乾淨所有的障礙，你說出這樣的話？！”
她就是不想和他和好……
她就是想離開他！她就是想跟他徹底分得清清楚楚！
“說到底，你還是因爲楚世修和老頭子的死……你心裡不舒服，你把這種不舒服報復在我們的愛情上，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厲楚恆陰狠地瞪着她，咬牙切齒地吼道。
……
他花了那麼多心思，她就給他一句承受不起？！
“不是因爲別人……是因爲我們自己。”顧萌萌冷淡地說道。
兩個人的感情其實從來都無關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