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了大概一個多時辰,榮五在一旁喋喋不休,而承朵安反倒一句話也不說,甚至都不看他一眼,順便還把丞相府順出來的那點蜜餞從懷裡掏出來吃了,更可氣的是她還自顧自地從桌上拿起杯子給自己倒茶水,那行雲流水的動作真的是氣到榮五了。
榮五實在受不了了,終於鬆口,嘆氣道,“七百兩,成交!小祖宗,您可真是我親祖宗,我幹這行快十年了,就沒見過您這種如此……如此磨人的祖宗。”其實他想說不要臉的。
“我看你是沒見過我這種厚顏無恥之人吧?”承朵安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以後可千萬離我這種人遠點。”
“是,小的記下了。”榮五暗暗擦汗,這活祖宗也是敢說的人。
“我這裡沒帶夠銀兩,還差五十兩,這樣你告訴我水月軒在哪,我去從我哥哥那裡拿五十兩來。”
“小公子莫不是誆我的吧?您和我討價討了兩個時辰了,不會是就圖個好玩想跑路了吧?”
“你看我這麼閒嗎?”
“像……”您老都有時間和我靠兩個時辰,這句話還沒出來,榮五看承朵安臉色瞬變,於是緊忙改口並特別堅決地回道,“不像!”
“這不就得了?我就是去拿個銀子。”
榮五告訴了承朵安水月軒位置,她出門就奔着衚衕口不遠處那個水月軒過去了。
說這水月軒吧,看着像個正正經經的茶樓似的,一進門發現還有那翩翩起舞恨不得飛起來的女人們,那穿着打扮看起來也不像良家女子。
承朵安皺了皺眉,被承予安騙了。還以爲是真的茶樓呢,不過就是披着茶樓皮的勾欄瓦舍。
想來她三哥應該是這裡的常客,於是她進門後奔着那遞茶水的小二過去,那風風火火的樣子倒是嚇得小二一激靈。
“承三公子在哪?”
“這位公子是?”
“所答非所問!我讓你告訴我他在哪。”承朵安說話冷冰冰的,她不喜吵鬧是真,這裡的吵鬧和污濁的空氣令她作嘔也是真。
“公子跟我來。”
跟着小二上了二樓的雅間,不過是隔着三面,留着一面正對着樓下那臺子,給他們看樓下那女子跳舞而已。
小二領着承朵安走到一扇門口,示意承予安在裡面後,便趕快下了樓。承朵安周身的寒氣讓小二有種冰凍三尺的感覺,爲了避免殃及無辜,他還是快走的好。
聽到裡面男男女女有說有笑的聲音,她突然有種生氣的感覺,不僅僅是因爲被哥哥騙了,還有一點是,這些個朝代,對男人總是寬容了許多,而女人只能在那高牆大院裡繡繡花,理理賬,相夫教子,伺候好公婆。
吱嘎一聲,打斷了正在興頭上的人,背對着門的承予安差點想要爆粗口,一回過頭看到身着男裝的承朵安,當場愣住。
“給我五十兩。”承朵安聲音毫無波瀾,不帶一絲感情。見承予安還楞在原處不吱一聲,承朵安也不管不顧,直接從他的懷裡掏出一張銀票,轉身就走了。
等承予安回過神來追出去,早就不見承朵安的蹤影。於是他折回水月軒,告訴那幾個狐朋狗友家中還有事,便離去了,留下那五人面面相覷。
趕回到家中的承予安直奔聽雨軒,卻只見門口來回踱步的七月,就知道承朵安還沒有回家。他有些後悔,他明知他妹妹不記得許多事情,更不記得那水月軒是何處,還騙她說不過是去聽聽戲而已。
……
承朵安返回到榮五住處,用幾張銀票換來了兩張地契。錢貨兩清,揣在懷裡就走。她打算去鋪子裡看看,順便把賬本拿上回家覈對一下。聽說那掌櫃的還在鋪子裡,正好去交接一下。
先去到那脂粉鋪子,已經關門了。掌櫃的和他夫人坐在後室喝茶,就是在等着承朵安。在見到承朵安那一刻他們是有些吃驚的,想不到盤下鋪子的人竟是個少年。
承朵安了解到夫妻二人也是因家中急用銀兩,不得已纔將店鋪變賣。承朵安問他們是否還有意繼續在這幹,從前一切照舊,只不過老闆變成她,她會付給他們月銀,只需要他們認真負責就好。
二人也都答應了,甚至有些感激涕零,他們夫妻二人已經幹了十多年的脂粉鋪子,對這些瞭解也是最多的,還真怕被辭退後無處可去。
畢竟承朵安不能經常出來,所以只得這樣。另外那間雲煙閣也是如此,她只作爲幕後老闆,出面的事情都交由名義上的掌櫃的處理。
交代好這些事情後,承朵安有點不知所措,不知是該回府,還是就這麼直接遠走高飛。鋪子也有了,後續的生活來源總算是能維持了,只不過剛剛開始,還不能走得太果斷。思來想去,還是先回府吧。
天色已經漸暗,承朵安摸索着東邊那方矮牆爬進去。
回到聽雨軒,老遠的就見七月哭着跑過來,“小姐你可算是回來了,你去哪了啊,怎麼不帶上我。”
“哭什麼啊,我就是去溜達溜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歡逛街,喜歡逛鋪子。”
“那下次帶上奴婢。”
“再說吧。”承朵安隨便敷衍道。下次她出門或許就再也見不到了也說不準。
七月擦了擦眼淚,跟上去,“小姐用過晚飯沒?”
“嗯。”哪有心情吃飯啊,只覺得煩躁得很,“可有人來過聽雨軒沒有?”
“三少爺來過,見你不在便匆匆出門了。”
“嗯,給我準備洗澡水吧。”
操勞了一下午,她現在只想好好洗個澡立馬上牀睡覺。
就在她躺在牀上準備閉眼的時候,門口傳來承予安的聲音,“小姐回來了嗎?”
“回來了。”七月答。
“已經睡下了?”見室內一片黑暗,估摸着承朵安已經睡了。
“是的,三少爺。”
“那我明日再來。”
於是沒了聲音,而承朵安也不知何時早就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