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一、林傑的家鄉
有句話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用在林傑身上最合適,自從我認識他以來,基本上每個月這傢伙都回一趟家,而且大搖大擺,肆無忌憚的逃課。我對於他這種不認真的性格頗爲不屑,屢次規勸毫無效果。所以對於這次他的失蹤,我一點不意外,在他們班長來找我的時候,甚至露出了“會心”的微笑,害的人家差點以爲是我綁架了那小子。
“林傑平時跟學哥你最好,大家都是知道的。”那個一本正經,一看就是學生會骨幹的傢伙說,“他這次回家探親兩個禮拜了,人不回來,電話也打不通,我們真的很擔心。”
“導員知道麼?”
我這句話問到了要害,幹部吭吭咔咔咳嗽了一會,說:“這個,情況還沒那麼嚴重的時候,我覺得沒必要說……”
“哦,明白,情況嚴重了,就更不敢說了。”
“學哥你……”
我站起來,把幹部同志送出門外:“好了好了,衝你叫我一聲哥的份上,我幫你找他,有消息一定通知你,看你模樣還有事情吧?……好,好,再見!慢走……”
黑子歪着臉觀察我:“你對那小子還真客氣,嘮了這麼半天。”我說可不是嘛,總得沾染一點領導的氣息,以後纔好混。黑子不滿的告訴我如果不是我把幹部請出去,他一定會好好利用一下體育選修的跆拳道技術。“那小子坐在我的小說上,還臉不變色心不跳的!”
我啼笑皆非:“你那麼寶貝那本書,還到處亂扔幹嘛,來,借我瞅瞅!”黑子搖頭道:“我看的正高興,明天借你。”
這傢伙看書看入迷了,我說:“明天我就走了,我打算坐早上的火車。”
“呃?去哪裡?”
“找林傑!你剛纔沒聽人家班長跟我說什麼啊?”
黑子詫異:“你真的去找那小子?我還以爲你跟他沒什麼交情。”
交情嗎?談不上,我對於這種從來不在關鍵時刻講義氣的傢伙應該不感興趣。不過說來奇怪,我的確有點擔心。
算了,怎麼想就怎麼做吧。
“果然是地靈出人傑,山靈出妖精!”我站在林傑家鄉的小火車站發出此種感慨。在大城市呆慣了,偶爾呼吸一下這裡的新鮮空氣,真有一種神仙吸取朝霞爲食的感覺。
而且,面對眼前黑糊糊的山……我充分體會到通靈家族選擇這裡繁衍生息的必要性。
從來沒見過這麼有靈氣的山,就連山腳下的小縣城都沁滿清新迷人的靈氣,小尾巴一樣乖巧的盤踞着。
我沒費多大勁就找到了林傑的家,林氏一族在縣城裡婦孺皆知。村門口散步的大嬸說(我不知什麼時候養成了碎嘴愛胡亂打聽的毛病):“林家是我們這個鎮的保護神,世世代代保護我們不守妖魔鬼怪的侵擾!”
如此有名的林家,當然也住着一所非常有名的房子,大嬸告訴我,林家的房子有個輝煌燦爛的名字“太極八卦天地陰陽宅”,號碼是十三號,我找過去的時候(說走更合適,因爲村子裡到處都是標示那個陰陽宅怎麼走的箭頭路標)看到了……
一棟小洋樓。
我穿過院子去敲門,很久沒人應答,順手一推……
門開了。
林傑可能出什麼事了,進去看看絕不爲過吧?
誰知道以後會發生那麼多麻煩事!
二、空房間
大喊大叫了半天也沒有任何聲音回答我。
難道林傑外出沒回來?他也太大意了,門都沒鎖。我打算坐在一樓大客廳的沙發上等他。
不過這屋裡也太亂了,簡直就像是剛剛抄過家。書、報紙、垃圾混作一團,至於沙發,我剛一坐,居然有斷裂聲。
幸虧發現的早,否則我豈不要坐在一根根豎起的彈簧上?想想都起雞皮疙瘩。我腦子裡的警覺細胞甦醒了,他家一定是來了小偷,那說不定林傑受傷了?得去樓上的屋子裡找一找。
第一間屋子是看情形是儲物室,簡直亂成一鍋粥,手電筒還有咒符什麼的道具絞成一團,裡面沒有人。
第二間應該是起居室,不過比第一間有過之而無不及,牀都被翻過去了,好像那個竊賊打算把地板也撬起來。
第三間……竟然是空的。
什麼也沒有,不會吧?這屋子裡東西不少,爲什麼偏偏要空出這間屋子?
門鎖被破壞的厲害,肯定那個小偷來過,還有,這屋裡的地板。
我伏下身,可以看到厚厚的灰塵,上面有凌亂的腳印,至少有兩個人來過,所有的腳印到房間的最右邊光線找不到的牆角宣告結束。
牆角好像有什麼東西,不過從我這個角度很難看清。
沒有回來的腳印。
林傑,或者是那個小偷走到哪裡,不知道爲了什麼沒有再回來。
是不是應該走過去?有冷風吹過後脖梗子了,這是危險的信號,林傑那傢伙常說不要做沒把握的事。如果他在這裡,百分之九十不會自己走過去。
可是非得想一點辦法不可,正猶豫,我的右手忽然摸到一件東西。
笛子,上回在恐怖的樂器商店得到的魔笛,我把它拿出來看了看,自言自語道:“如果紫裳現在能夠出來就好了。”
“是嗎?”一隻小手搭在我肩膀上,身後是紫裳雪白的小臉,“如果你想讓我出來,隨時都可以。”
我差點蹦起來:“你……”
“我以爲你膽子很大呢,不見得害怕我吧?”我嘆口氣道:“我膽子像很大嗎?既然你出來了,幫我一個忙。”
她說:“好,什麼都可以,因爲你是我的主人。”
我說:“你不必這麼大義凜然吧?我只是想讓你走到那個房間的角落裡,看看那邊有什麼。”
紫裳看看房間裡面,用袖子捂一下臉。
“怎麼了?”
“我覺得,這間房子裡有好大一股腐臭味道,比我的樂器店還要臭。”
“難道這裡曾經死過很多人嗎?”
她搖頭說:“不像啊,這裡沒有任何死魂存在的跡象――我進去了。”
她紫色的背影一瘸一拐的走過去,在滿是塵土的地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紫裳的腿,恐怕要成爲她永遠的傷口了,我正這麼想。
眼一花,她不見了。
三、恐怖手稿
在空蕩蕩的房間裡,紫裳不見了。我基本上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可是過了好久,仍然沒有她的身影。
現在是在林傑的家,一棟沒有人的樓房裡,面對一間沒有人的房間。如果現在跑掉,林傑……更重要的是紫裳會不會有事。咬咬牙,算了,我自己過去看看。總不能大白天就鬧鬼吧?
那個牆角,有一本書。我打開一看,是本手稿,寫滿密密麻麻的字。從第一頁開始讀,日期居然是上個禮拜。
看口氣是一本日記。
“3月11日,晴。我早上去了山裡採藥,中午回來。道具做的差不多了,打算買晚上的火車票回學校。這樣折騰很累的,真不如帶齊材料,下次在學校裡做那些道具。”
很普通的流水帳。我捧着那個手稿出了門,下意識的向地上看了那麼一眼。
我還真是個笨蛋,因爲直到後來我纔想起來當時那一眼發現了什麼,然而那時候想起來也沒用了。
其實什麼都沒發現,當時我的腳踩在房間地板厚厚的灰塵上,沒有留下任何腳印。
天黑了。
林傑還沒回來,湊合在他家的大廳裡住一晚上吧,順便研究一下那本日記。大廳的燈還算明亮,我繼續看下去,卻發現上面有變化。
剛纔看到的那些字毫無痕跡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別的內容。
“3月18日,我做早班的火車來到林傑的家,到達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他家沒人,我喊了很久,門沒鎖。我推門進去,在客廳坐了一會之後上樓查看……”
這,這分明是我的行動!
泛黃色的紙張,墨藍的筆記,這個手稿……那些話不可能是我寫的!可是它們真真切切的存在着,在我的眼前,好像在擊鼓吶喊,提醒我某些事情的發生,我硬着頭皮看下去,上面,那個“我”講了如何呼喚紫裳出來,然後她消失了的經過。
後來,上面一五一十的記錄了我接下去所有的行動。
全部正確,前面全部正確。
我忽然想起來,這本筆記有厚厚的一本,莫非以後的事情,它也有記錄?看看,誰怕誰啊。
“我在林傑家的客廳裡過夜,燈還算明亮,我一邊看手稿,一邊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真是誠實的手稿啊,從一開始進入林傑的家,我的行爲它講的絲毫不差。只不過這個語氣……實在有點彆扭。
“我故作鎮定的看下去,好戲開始了。”
嗯?這哪裡像是自己寫自己的話?我把這頁翻過去,繼續看。
“在我毫不知情的時候,有很多東西圍上來了。”
可能有東西嗎?我仔細看看四周,沒有,剛剛放下心來,就覺得有什麼東西撞我的腳,低頭一看,什麼也沒有。
不過應該有啊,難道是空氣不成?手稿裡沒有記錄我這個想法,只是接着講下去。
“時間過得好快,鐘敲十二點的時候,有個黑影從二樓走下來,我看不清他的臉,因爲……”
我還沒來的及看下面,就被老式掛鐘的聲音打斷,那有節奏的“當……當……”像一個冷冰冰的提醒。
上面寫的話,馬上就要實現了。
確實,是十二點了。
有腳步聲。
那會是誰,或者,是什麼?我很想再看下去,不過面對越來越近的腳步,心開始莫名其妙的慌亂起來,真的有人下樓來了。我站起來,正好面對樓梯口,有隻腳跨出來,進入我的視線……
停電了。
一片漆黑。
什麼都看不到,不過比這個更可怕的,是手稿上的那句完全實現了的話。我覺得自己好像在一個玩具盒子裡,按照某個意願被隨意操縱着,或者,更像一個恐怖電影裡身不由己的人物。
對面不知是什麼的,一步一步向我走過來了。
“誰?”我有點心虛的問,黑暗什麼都沒有回答我。
四、局中人
面前究竟是什麼?有好幾分鐘我的腦子裡只有這麼一個問題,不過答案在距離我的不遠處停住了。
它也害怕?或者在猶豫嗎?難道這一切的主宰者,僅僅是那本手稿?我想到這裡把手裡的手稿拿起來,乾笑一聲:“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不過,來看看清楚吧!”
雖然平時不抽菸,不過兜裡還帶着個小小的打火機,我打了個火苗點上去。
手稿燒着了一點,馬上又滅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吼叫嚇得我差點坐在地上,手臂發麻,有什麼東西順着手稿留下來了,淌在地上,滴答滴答。
對面傳來一聲驚叫:“小狼?”
我回答道:“是我,林傑嗎?”打火機又點着了,火光很微弱,但是面前確實是林傑的臉。“真的是你!”我興奮道:“差點嚇着我。”
林傑在沙發墊子下摸了半天,撿出一根蠟燭來,就着火苗點上,頓時我們眼前明亮許多。林傑嘆口氣,指指我的左手。
拿着手稿的那隻手,竟然滿是鮮血。
是從手稿上流下來的血,手稿的邊上有一點黑色,像個剛剛結疤的傷口一般。“你早一點點打火機就好了,這樣我還能提醒你。”林傑說,“這手稿燒不得啊,我想你也知道上面寫的是些什麼了。”
我坐在他對面的破沙發墊子上,說:“奇怪的事情,它好像能預知這屋子裡發生什麼似的。”
林傑道:“是啊。”
我看看手裡那個手稿,頓生厭惡之情,想把它扔掉,竟然粘在了手上。林傑幫我半天也不能掰下來,傷口似乎結疤,可血滴還是斷斷續續落下。
最後我們放棄了。
林傑說:“就是這本該死的手稿!你來這裡之前是不是看過我們家的房間了?”
“我看過了,你們家好像被洗劫了。”
林傑道:“是啊,事情得從上個禮拜說起,那天我採過藥,打算回學校去。結果一進門就看見那個場面了,跟被入室搶劫了一樣。我很惱火,不過那個小偷好像還沒有走,樓上傳來亂七八糟的聲音,我就上去了,結果還是沒有看見人。我家族很早以前封印的那間屋子被打開了。”
“是那間空房子?”
林傑道:“是啊,我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那裡面有一件東西,開始的時候是我爺爺的爺爺的爸爸封印起來的,在我們家翻修的時候,被我爸爸挪到了那間屋子裡。我爸爸曾經告訴我,那是一件很可怕的東西,叫我永遠不要去碰它。”
我說:“這個手稿?”它粘在我的手上說不出的噁心,但是沒有辦法,唯今之際只能不去考慮了。
“對,這個手稿應該就是我們家世代封印的東西。那個混蛋小偷把它打開了,惡夢也就開始了。我想它是能夠製造恐怖幻境的手稿,讀了上面的字就會被帶進它製造的幻境裡。你難道沒有發現看到的東西有些不同了嗎?因爲咱們在它的世界裡,接下來發生什麼它當然可以知道。”
“你的意思是……咱們都在幻境裡面?”
林傑點頭道:“沒錯,我發現那間屋子被人撬開,本來打算再次把它封印起來,結果……”看他那個表情,我就知道:“你失敗了,連自己也被弄進這裡來了?”
林傑搖頭說:“不是我的錯!你聽我說嘛,我被吸進來是因爲……”
“因爲你比較笨吧?”
“你少羅嗦,不是,是因爲那個傢伙!”
“哪個傢伙?”
我們忽然都不說話,因爲又有東西走過來了。
在二樓樓梯的拐角處,有什麼在蠢蠢欲動……該死,什麼都看不見!我左手嘩啦一聲,那本手稿打開了,在中間的一行寫着:“我遇到了林傑,他告訴我一些事情,不過這些都沒有用。又有東西過來了,這回可不僅僅是個邂逅,因爲那是我們從來也沒有看到過的……”
後面的字被鮮血滲透,辨認出來十分困難。林傑拍拍我肩膀,指着前方:“你……
她……”
那是個人嗎?
不可能看清楚,因爲那只是個血紅的輪廓,帶着溼乎乎的風,地上的血滴滿天飛起劃過我的臉頰。林傑一把拉住我向後退:“走過來的是個血的漩渦!不要讓它把咱們捲進去!”
可是我已經站不住了,身不由己的朝前撲。
“林傑!”我吼道:“拉住我!”林傑拉着最近的門框,說:“我撐不住了,快看看那手稿!”
手稿不能看了!我忽然想到,也許這些可怕的東西全是手稿裡冒出來的。無人的房間,黑暗中的相遇,甚至現在的血漩渦,如果不看下去說不定更好。
我離那個漩渦的中心越來越近了,可是聞不到血腥味,只有一陣陣的腐臭。漩渦的中心,隱隱約約的,我看到一張臉。
“啊!”我大叫一聲,把手裡的手稿砍過去。
那個該死的手稿脫手了,徑直向那個血漩渦飛過去,停了,一切在一瞬間停止,我跟林傑摔在地上。
蠟燭早已滅了,幸好我的眼睛已經適應黑暗。
“你在漩渦裡看到一張臉?什麼樣子的?”
我驚魂未定,林傑便道:“我知道了,一定是非常噁心的臉了。”
“不是。”我搖頭道:“是一張……非常美的臉,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美麗的臉,不過美麗,有的時候比噁心更可怕。”
“咱們跑吧!”我說,“林傑,跑出你家,是不是就可以脫離手稿的幻境了?”
林傑搖頭道:“不可能,你難道沒有發現嗎,這裡沒有大門了。”
“那麼從二樓逃,或者從哪裡進來,從哪裡出去!”
林傑搖頭,抱住自己的腦袋:“這裡我來來回回很多次,都不能出去,我想是沒希望了,咱們一定會死在這裡!”
我真的恨不得給他一拳:“你這個笨蛋!咱們幹嘛要死在這裡?”
“因爲這裡不是真實的世界。”
我正想繼續罵他,忽然手裡的打火機燃燒起來,明晃晃的火苗燒到手指上,燙,燙死了!我把打火機放開,可是手指卻仍然在燃燒,彷彿蠟燭一樣。“我的手!”我把手指在牆上摔,想讓它停止燃燒,可火苗越來越大,餘光望去,我扔下的打火機也已經把沙發墊子點燃了。
“林傑!幫我!”
他卻做在一旁,若無其事道:“沒有事的,這些都是幻覺。”
幻覺嗎?這樣一想,手指上的疼痛消失了,我們又在黑暗中。
“有時候會有幻覺,有時候沒有,期待着手稿會說些什麼,可是又害怕知道下一步發生的事情。我們永遠都在這個狀態了。”林傑說:“我已經很餓了,屋子裡儲存的食物和水都沒有了,我們撐不了多久就會成爲這個幻境裡的亡魂。說到亡魂,我看到許多,你馬上也就能看見了,它們出來之前是有這種哭聲的。”
哭聲……確實,無數淒涼哀怨的哭聲清晰的傳過來,我看見從二樓飄下來許多淡白色的影子,好像是很多人,各種打扮都有,不過無一列外的有着慘白青綠的臉,這就是亡魂嗎?
很快就會跟它們一樣……想起這個我一點勁頭也沒有。在黑暗中靜默着,等待死亡?
這個時候比迷茫還要親切一些。
可是不成啊,這不是我的習慣。嗯?有個聲音在耳邊呼喚,是個雖然柔弱卻很清楚的聲音:“主人……”是紫裳!我在空中的亡魂中尋找她的身影,沒有。她一定在什麼別的地方。“紫裳!你在哪裡?回答我!”
“我一直在你的眼前啊!”
爲什麼我看不到她?難道……我拉起林傑也不管前面有什麼就直接衝到了原來有大門的位置。“去哪裡?”“笨蛋,回去!回到我們的世界去。”
林傑道:“我說了沒有辦法,我們打不過這手稿。”
“什麼手稿!這分明是在弄鬼!什麼一看見手稿便會消失不見,什麼將來的事情都記錄在手稿上,還有,紫裳就在我們眼前,我們卻看不見她,是因爲她跟我們看見的不一樣,這就好像三次元空間和四次元空間,其實都是一樣的地方,愚弄我們的只有感覺。想想看,如果這裡是虛幻的世界,你怎麼還能吃到東西?”
林傑道:“你的意思是……”
“自從進了這個屋子咱們就被耍了,咱們不是在幻境裡,而是看不到現實的世界了,你明白不?其實這間屋子還是原來的樣子,只不過咱們的眼睛出了問題,看到的都是幻影。這個幻影是特意製造出來的,你爺爺的爺爺的爸爸封起來的真正的東西,應該是個惡鬼吧!”
“你說我們一進來就被鬼耍了?”
我說:“沒錯,而且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一腳朝牆踹過去,砰一聲。林傑喜道:“是大門的聲音!這裡果然還有門!”
“對,我們不要相信自己看見的東西,相信我們的記憶吧!”我接着又是一腳,這回感覺門開了,我拉着林傑一頭向那堵“牆”撞過去。
五、封在屋裡的惡靈
門外還是黑夜,林傑家的院子,和我來時一樣平靜。能看到星星真好啊。“走吧!”
我跟林傑說,當務之急是逃命,我想他也沒有異議。
玻璃破碎的聲音,有個黑影從二樓翻下來,站在我們面前。
“英飛?”我乍一看見老朋友又驚又喜,如果有英飛在就好多了。林傑卻攔住我:“不要過去。”
“爲什麼?那是英飛啊!”
林傑盯着面前的英飛好一會兒:“不,那肯定不是他!就是這傢伙把我推進那個沒有人的房間,讓我掉進這個陷阱的!――我知道了,這是他上回留下的影子。”
月光下我和林傑的影子長長的,可面前的英飛竟然沒有影子。
“他本身就是影子,當然不會再有影子!”林傑說,“我明白了,它一定是從水鬼那裡把飛賊的影子弄過來了,完了,咱們逃不了了。”
林傑這小子,等這件事過了以後看我怎麼揍你。
我上前想繞開那個英飛的影子,不料他很迅速的攔住我,一腳踢中了我的胸口。痛得我低低叫一聲,喉嚨裡鹹鹹的滿是血腥。
“真的是英飛留下來的影子嗎?”
那個影子一遍又一遍的向我們進攻起來,林傑和我被他打得西里嘩啦,英飛本來擅長打架,沒想到他的影子竟然也這麼厲害。影子一腳踩住我脖子的時候,我已經沒什麼力氣了。“英飛……”從喉嚨裡我擠出一句話:“就算是影子,你甘心爲別人賣命嗎?”
影子沒有任何反應。
林傑在那一邊爬起來,大喊:“屋裡的小鬼給我出來!你的技倆已經被識破了!紫裳,你聽到沒有?馬上到二樓道具室裡把地獄光線給拿出來,對着那間沒有人的屋子裡照!快!”
我又聽見一聲呻吟,有紅色的東西跳下來。
林傑一聲慘叫。
“如果你這麼做,我就把他們都殺了。”有個女人慢條斯理的說,接着我聽見紫裳的聲音:“你不許碰我的主人和他的朋友。”
“別聽她的,紫裳,只要你把那間房子照個遍,我們就得救了。”
眼睛的余光中,那女人赤着一雙雪白的腳,穿着紅袍子,朝我過來:“在那之前,你們已經死了。”
我脖子上的那隻腳彷彿加了千斤的重量,喘不過氣來了。
“影子,我命令你殺了他!”
好像感到脖子裡的骨頭彼此磨擦的聲音,不成了,好痛苦。我在漸漸失去意識。
“你不要傷害我的主人,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呵呵,一個低等的鬼魂,還能拿我怎麼樣?我已經被封印了一百多年!你們林家把我封印在這裡的仇,這個小子燒壞我的手稿的仇,我現在一起報!殺了他!”
英飛……影子……
脖子上的力量忽然不見了,模糊中一個黑色的影子和紅色的影子攪在一起。
那個穿紅色袍子的女鬼,是我在血的漩渦中看到的那張絕美的臉啊!
“你倒底是誰?”
女鬼將英飛的影子一掌定住,冷笑着說:“我是誰?我是林家的仇人,我叫燦兒。”
這個名字?我捂着脖子問:“你是林炯的……”
“不要跟我提那個名字!”女鬼的眼睛忽然紅了,臉孔說不出的可怕起來:“不要跟我提他,如果不是他背叛了我,我也不會落到這種地步,變成兇鬼,被封印了這麼多年……”
林傑道:“他已經不是我們林家人的人了!我們家族譜上有記載阿炯被逐出家門的時候曾經被下了一個血咒,再也不能踏足此地。”
燦兒一愣:“他走了?不能再來這裡,那麼他沒來找我是因爲這個了?”
我忍不住問:“是誰給你解開封印的?”
“我不知道!不過那個人一定比你這個通靈家族最後的小鬼厲害多了。”
林傑不知在哪裡來了句:“什麼啊,他要是厲害就不會把我們家翻成這樣了。”
現在好像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
六、沒有結束的一切
“手稿只是你用來催眠的工具吧?”我趁林傑和燦兒吵架的時候跑回屋子裡把手稿拿了出來,果然沒有燦兒在的屋裡一切如常。
“你拿這個折騰我們,還不讓我燒了它,這裡面一定有對你很重要的東西吧?”
女鬼看見我做了個撕的手勢,驚呼道:“你要幹什麼?”
“毀了這東西,瞧瞧你還能搞出些什麼東西。”
燦兒女鬼紅着眼睛撲過來:“你不能這麼做!”她爪子那麼鋒利,我瞪大了眼睛忘記逃跑,幾乎要感到指甲穿過心臟的微痛了……
可是有個黑糊糊的東西擋在我前頭。
是英飛的影子,不知爲什麼它撲了過來,在我面前碎成一片片。
“英飛!”林傑拉着我向屋裡逃:“你傻啊,那是影子!”
是英飛的影子!何必呢,這樣做太老套了吧?
“紫裳!用地獄光線照這個女鬼!”
沒回答,這個笨蛋,紫裳已經被我們支使到樓上去了。
來不及了,燦兒的爪子已經抓住了我們兩個。脖子好疼。
“你們死定了!”本來美麗的臉扭曲得令人不敢看,死便死了,我再多嘴一句吧!
“燦兒……”我咬咬牙把那幾個字吐出來:“你怎麼變得那麼醜?”
爪子鬆了一點,真是女人的弱點啊。“我不醜!我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
“可笑……”我說,“你瞧瞧你都變成什麼樣子了,再美麗的臉一沾上仇恨也完蛋了。”
燦兒猛的放開我,用那隻收回去的手撫摸自己的臉頰。
“手稿呢?我的手稿呢!”
林傑脖子被掐着,手裡可沒閒着:“你的手稿不怕撕,不怕燒,只是怕血是吧?你不該自作聰明的讓它流血,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他不知道用什麼割破了自己的手,一滴滴鮮血朝書頁上滴下去。
有燃燒的氣味,那些該死的字漸漸隱沒了。
“你們這些該死的人!我要殺了你們!”燦兒瘋狂的怒吼着,身體也變了形。該死,看起來今天算是完蛋了,這麼悲傷的音樂,是不是在給我們伴奏?
對了,爲什麼會有嗚咽一樣的音樂呢?我正納悶,眼前一紅,被燦兒的袍子遮住了視線。
可並沒有要離開這個世界的感覺。這音樂令人悲傷,也令人鎮定,難道燦兒的戾氣被它壓住了?
燦兒一步步退出了房間,嘴裡喃喃道:“是他,他在叫我……爲什麼還要叫我……”
林傑在叫我:“她走了!我感覺不到女鬼的戾氣了。”
屋裡一片地震一樣的聲音,然後日光燈晃的我睜不開眼,好不容易習慣,紫裳笑眯眯的站在面前,扛着林傑的地獄光線“火箭炮”。
“主人,你沒有事太好了。”
林傑像玩偶匣裡的小丑一樣冒出來:“怎麼都不關心我一下?”
紫裳笑而不答。我給了林傑一拳,讓他再次屁股着地:“這是怎麼回事?燦兒呢?”
“她沒殺咱們你還覺得遺憾啊?告訴你吧,剛纔那是蕭聲,午夜的蕭聲吸取天地間的陰氣,威力大的可以吸引厲鬼,燦兒就是被那簫聲捉了去的。”
“那麼就是有個高人了,他捉燦兒幹什麼?”
林傑託着腮幫子道:“可以,很可能是他!”
“誰啊?”
“給燦兒解開封印,讓咱們掉進這個陷阱的人啊。”
我皺眉道:“有人潛入你家,解開了燦兒的封印,又在午夜吹蕭帶走了她?這個人想幹什啊,差一點害死我……對了!”
屋外夜涼如水,還是那麼美,跟城市裡的天空就是不一樣。“你在找什麼?”
我告訴林傑:“我在找英飛的影子啊,剛纔被燦兒一擊,不是粉碎了嗎?逃進屋之前我看到地上有碎塊的。”
沒有黑色的碎塊,只有銀白色的……我撿起來:“是個耳環吧?”一朵小小梅花的形狀,不過中心是個翠綠色的寶石。
“這個叫做耳釘了,女生戴在耳朵上的。”
“你倒是很清楚啊?”林傑被我說的不自在,轉身道:“走了!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回學校。”
紫裳一直跟在我們後面,我看見她晃晃悠悠的步子,說:“我來拿吧,林傑的火箭炮實在太沉了。”
她順從的把那傢伙給了我。
“林傑!過來看看紫裳怎麼了?”
“大概是體力不足吧,讓她回到笛子裡養精蓄銳,過一會兒就好了。她是不能長時間離開笛子的。”
後半夜,林傑開始打呼嚕,震天動地。我不得不從他們家唯一還可以睡的一張牀墊上爬起來,讓這個卑鄙的傢伙獨自留在上面。
窗外,銀河璀璨。
“主人,你有什麼心事嗎?”紫裳不知什麼時候出來了,溜到我身後。這回習慣了,沒有驚訝,我說:“我不明白啊,你用地獄光線照了那間屋子了嗎?”
“照了,不過她好像沒有什麼事。”
這麼說,毀壞屋子和手稿都殺不了燦兒的,她爲什麼還那麼着急呢?紫裳好像知道我的想法,說:“那房間和手稿,對她來講都很重要吧。”
“爲什麼啊,她只不過是個鬼魂,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呢!”
紫裳說:“是回憶啊!房間和手稿裡面一定有她很重要的回憶,關於很重要的人,她成爲厲鬼也是有原因的吧。”
“回憶大概是世界上最不值錢的東西了。”說到這裡我的手被什麼紮了一下,是那個耳釘,不知道爲什麼要拿着它把玩呢,一朵小小的梅花……
“這朵梅花的主人,”紫裳說:“打開了封印,撿了你朋友的影子,招走了燦兒,我想最麻煩的是她啊。”
“你覺得是個女的嗎?”
紫裳知道我在問什麼,點頭道:“是的,我覺得她是個女孩,而且年紀不大,她的能力該不是有多麼可怕,如果她本領很強,根本不用把房間翻的那麼亂。”
“可是她還是達到了目的,把這裡攪和的天翻地覆,我們連她長得什麼樣子都沒看着。說不定她背後有很強大的人指使。”
滿天的星星連在一起,在我看來怎麼那麼像一對虎牙?阿炯,這個無法五天的魔鬼,林傑的太爺爺。如果這件事情跟他無關,我想老母豬都能上樹了。
唉,不用着急,這年頭麻煩總是自己找上門來的,關於這個神秘的女人,想必她遲早還要來找我們。還有燦兒,我們是她的追殺對象。
結局
火車上,林傑瞪着我腳邊的大包。
“你把我的通靈道具差不多連窩端了!卻連一點吃的都沒帶上火車來?這幾個小時你讓我幹什麼?”
我微微一笑,把他按在對面的座位上:“老實坐着!我已經替你想好了,這幾個小時正好夠你把英飛的影子那件事給我講清楚。”
“這個……”那傢伙做羞於啓齒狀。
曾幾何時,我的生活被一系列奇怪的事情搞成這樣了,我有權知道一切。“講吧!”
我託着腦袋,眯着眼睛,瞅着林傑。
他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你何苦呢……這個……說不定那個神秘女人正在學校裡等着我們呢,你不要對我這麼兇嘛。”
我一撇嘴:“別的不管,我現在是學哥帶着逃學的學弟趕回學校去。你小子不想自找苦頭吃吧?”
……
(以下爲林傑的慘叫,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