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羽仙搖搖頭,嘆氣道:“聽說太子只受了輕傷。那個刺客卻中了東宮守衛的毒箭。雖然跳窗戶逃跑了。不過現在看現在的情勢,御林軍已經封了皇宮,我看他是逃不出去了。”
我搖搖頭,爲那刺客嘆息了一聲:“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有勇無謀啊估計跟荊軻一樣。只能當烈士了。”對了,楊羽仙怎麼還沒走?我挑眉:“都這個時辰了,你怎麼還不回毓慶宮?”難不成睡我的牀睡上癮了?
“昨天那場雪仗我輸的不甘心。本來想借今天扳回一局的。不想一大清早就來了那麼多御林軍堵門。”楊羽仙撇撇嘴,有點懊惱。
憶起昨天的大獲全勝。我呵呵笑了。“就算今天再來,你也贏不了。”
楊羽仙不屑:“哼你不就仗着你那個侍衛嗎?趕明兒我也找一個去。”
我擡高下巴得意的笑。忽然想起沒看到夜,便叫了梅苡來問。梅苡搖頭:“沒看到夜公子。”
一連問了幾個宮女都是一樣的答案。想起被我涮了半天的刺客,我心裡咯噔一下慌了神。
難道?莫非?
我越想越害怕,頭上的冷汗也冒了出來,急急的往宮門口衝去。身後傳來楊羽仙焦急的呼喊:“璃陽,你去哪裡?”
我腦子一片混亂。顧不得回答她,甚至不能思考。心裡像燒着一把火。點燃了不安和恐懼。並且急劇擴散。我心慌意亂的向殿外奔。直到一把閃着寒光的長槊雪刀橫在我面前。我木然擡頭,身披金甲的御林軍將士堵在門口,面上沒有一點表情。“太子有令,皇宮戒嚴。沒有太子的手喻任何人不得步出宮門。”
“璃陽,你怎麼了?”楊羽仙氣喘吁吁的追了上來。
我神色恍惚的搖了搖頭,真的是夜嗎?這幾天他好吃好喝,勤奮的練功。表現的跟沒事人一樣。以他的性子,太不尋常了。我爲什麼沒想到他是在蟄伏伺機行刺?中了毒箭?那他現在躲在哪裡?
“璃陽,璃陽,發生什麼事了?”楊羽仙拼命的搖晃我。臉上焦急萬分。
我深吸口氣,嚥下心中的驚恐。拉她轉身跑進了屋。關上房門,我認真的看着她。“我可以相信你嗎?”
楊羽仙也是聰慧之人,略做思考便恍然大悟:“難道……”
“求你幫我”我已方寸大亂,腦子裡一片茫然,拉她的手也有些輕顫。“御林軍守了門,我自是出不去。現在,只有你能幫我。”我什麼也顧不了了,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救夜,無論如何我也要救他。
楊羽仙皺緊了眉,神色複雜的看我一眼。緩緩開口:“事情沒查明之前,你先不要輕舉枉動。我先借回毓慶宮之機幫你探一探。”她氣惱的跺了跺腳,憤憤罵道:“入東宮行刺?他怎麼這麼沒腦子。”
目送楊羽仙的背影憤然離去,我握緊了拳頭。夜去刺殺君以珣是因爲對我失望嗎?他應該是覺察到什麼了。依雪的不尋常,醫仙谷的謎團,楊羽仙的無端示好……
可是,我卻什麼都不想理。不想管依雪是什麼身份,不想去想楊羽仙爲什麼接近我,甚至不想猜測翎質送我入宮的本意。
我只想簡單的,簡單的救出夜,然後,我們三人一起,在那個美麗的落日谷永遠幸福的生活下去。
我緩緩的蹲下身子,抱膝倦在地上,將頭深深的埋入臂彎。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感覺孤獨和無助。一切已經脫離了我的控制。我一直拼命想要抓緊的溫暖。好像離我越來越遠。
時間一點點磨去,從窗縫透進的燦爛朝陽漸漸變成昏黃的夕陽。我仍倦在角落裡,不吃不喝,渾渾噩噩的等着楊羽仙的消息。
“太子駕到……”悠長的長唱如驚雷,炸響耳邊。我驚的從地上跳起來。
這個關頭,君以珣來做什麼?難道夜已經落入他手中?我搖搖頭不敢再想下去。深吸口氣,我命令自己鎮定下來。快速的理了理凌亂的衣衫和散亂的頭髮。帶了宮女規規距距的站在門口迎接太子的大駕。
君以珣依然一身明黃的織綿緞袞龍袍,帶了隨從親信一大羣人大搖大擺的邁進宮門。我低頭偷瞄了眼,他右臂纏着的白絲雲緞帛清晰可見有血跡印出來。看來楊羽仙說的沒錯,太子的確受了傷。
太子等人魚貫而入,數十個手執長槊雪刀的金甲御林軍也緊隨其後跟了進來。我的心猛的一沉,看他的樣子,來者不善我很努力的想在人羣中找出依雪的身影。可這一次,她不在
君以珣面無表情的徑直步入廳堂,在堂中的紫檀木椅上坐下來。侍從宮女沿階而下依次排開,御林軍執了長槊雪刀佇立殿旁。
我快速瞟了眼神情狠戾的君以珣,壓下心中的驚惶不安,照平日那般彎腰屈膝,端莊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他冷哼了聲,連看也沒看我一眼,懶懶的向後伸了伸手,馬上有宮人恭敬的將茶杯遞到他手上,他悠然的品着茶,完全當我不存在。
他不讓我起來,我自是不敢動。心知他是故意想刁難我,卻也不得不咬牙受着。
整個廳堂猶如靜止了一樣。處處迷漫着一股沉凝而肅殺的氣氛。太子的衆親隨面無表情的冷眼看着。站的跟雕塑一樣的御林軍目不斜視的看着前方。梅香別苑的衆宮女跟我杵在堂中,低着頭,彎着腰,膝蓋半屈着,動也不敢動。
我一邊在心裡詛咒君以珣卑鄙,不得好死。一邊暗罵發明這個動作的人太變態。早知道,我就行跪拜禮了。跪着大不了膝腿疼。這個動作簡直比蹲馬步還痛苦。才兩分鐘我就覺得有點撐不住了。痠麻的膝蓋直打顫,半彎的腰也發軟發酸。最痛苦的是脖子,總是保持着微側的姿勢,還得頂着一頭精打細造的金銀髮簪。偏偏我昨晚還睡落了枕。這些因素綜合在一起,導致頸椎骨如針扎般一刺一刺的疼。
一柱香過後,我覺得已經撐到極限了。頭上的冷汗大滴大滴的落下來,腦子開始發昏。眼前發黑,渾身都打着顫。可反觀太子,依然一臉看好戲的悠然。死就死吧我暗歎口氣,雙膝一鬆,軟軟的癱坐在地上。
梅苡和衆宮女扭頭擔憂的看着我,又不敢開口。只得咬牙堅持着。不過她們的體力明顯比我好,除了臉色蒼白外,倒也沒像我這樣虛脫倒地。
“大膽杜詩煙,太子沒準你起來,你竟敢私自起身,此乃對太子大不敬,觸犯十惡之條第六……”王公公終於逮着時機,指着我罵的義憤填膺口沫橫飛。仿似我犯下了彌天大罪,不殺我不足以平民憤似的。君以珣卻置身事外,悠然的着茶,將身子慵懶的半倚在椅背上,不動聲色的看好戲。
我心裡納悶,我何時得罪這個老太監了?怎麼他打從一開始就處處找我的麻煩?
許久,君以珣微擡了擡手,終於讓王公公閉了嘴。他抖着臉皮狠狠的瞪我一眼,悻悻的退了回去。
君以珣收起玩味的笑,姿勢沒變,依然慵懶的倚在椅背上。食指摩擦着拇指上的翡翠玉扳指,懶懶的開口問道:“王公公,依刑律,對新皇大不敬者該當何罪?”
王公公微微一怔,隨繼老臉綻開了花,匍匐地上,諂媚的大聲回道:“回皇上,虧禮廢節,謂之大不敬,依法……當斬。”說完,回頭興災樂禍的看着我。
我唰的睜大眼,皇上?君以珣要自封爲帝
這說明了什麼?南軍……戰敗了???
我不敢相信的盯着君以珣得意的笑臉。這是怎麼回事?
君以珣似很滿意我的反應。嘴角不帶感情的揚了揚。將茶盞交於宮人,緩緩的步下臺階,站於我面前,居高臨下的睥睨着,彷彿在看地上的螞蟻。似悲憫的嘆道:“你沒想到吧?其實,就連本宮也沒想到,本宮登上帝位第一個要殺的人,竟是你。”
我勾脣冷笑,盯着他戾瞳一字一句道:“你若想殺我,便殺吧不用自欺欺人。要說君以軒敗在你手中,就算我死,也不會信的。”
弩炮的圖紙明明還在我手上。沒有弩炮,西翼軍根本無法與南軍抗衡,就算君以珣有醫仙谷相助。三十萬南軍也不是紙老虎,怎麼說敗就敗了呢?而且這麼快這怎麼可能?
君以珣不怒反笑,驕傲的擡高下巴。仿若已是凌駕於萬物之上至高無上的君主。帶着帝皇的睥睨天下。“成者爲王,敗者爲寇。不管你怎麼不相信,但本宮贏了。這是不爭的事實。本宮……不,應該是朕纔對朕不妨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日前,君以軒已然葬身在金甲騎兵統領冷越的鐵騎之下。三十萬南軍死的死,逃的逃。潰不成軍。如今這世上,再無人能與朕抗衡,這齊豐的天下,已盡在朕的掌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