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添看看陳越,又看看戴茹清,不知道該不該走。
戴茹清當然不想讓他走,畢竟這個項目馬上就要出報告,現在底稿還剩很多,但就算是她也不敢忤逆陳越,所以只能無奈地揮揮手:“去吧去吧,反正你們宿舍還有門禁。”
肖添特別不好意思,明明組裡的人都在加班,他卻先溜了,而且還是被陳越強拉走的,他靈機一動:“我可以把電腦帶回去做!”
“好啊好啊!”戴茹清瘋狂鼓掌,“寶貝兒你實在是太勤勞了。”
肖添看了一眼陳越,陳越沒說話,但也沒否定,於是肖添就快樂地把電腦一背,跟在陳越屁股後頭走向了電梯間。
因爲正是晚飯時間,所以等電梯的人不少,陳越剛推開辦公區的門,就有不少人跟他打招呼。
“York,今天走得早啊。”
陳越笑着跟那人打招呼:“是啊,再不走就要猝死了。”
有人湊上來說:“我聽佔座的實習生說,你通宵了兩個晚上?”這人看上去四十多歲的年齡,西裝穿得一絲不苟,肖添覺得這應該是個合夥人,也就是公司老闆級的人物。
果然陳越的語氣也變得不一樣了:“哪有通宵啊,就是太晚了在公司睡的,我要是三天沒睡覺,早被救護車拉走了,您也沒法在這看見我啊。”
陳越混跡在形形色色的人,似乎每個人都想上來和他搭話,他也來者不拒,對着誰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
而肖添這個小小的生面孔實習生則自然而然地被忽視了,誰都以爲他只是碰巧跟陳越走出來的一個人,卻沒人能想到他可是要上老闆車的男人!
雖然這個老闆暫時還不算老闆,但也快了不是。
下了電梯大家各自分散,去地鐵站的走前門,去公交站的走後門,開車的還要再下一層到地下停車場。
這一路上陳越都沒跟肖添說話,直到下到負一層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肖添。
“經理!”肖添連忙叫住他。
“怎麼了?”陳越站住了,回過身來看他。
肖添覺得自己明明鼓足了勇氣,可聲音還是和蚊子叫沒差多少,他喏喏地說:“我可以自己坐地鐵回去,就不麻煩您送了。”
陳越先是沒說話,看了肖添一會兒,直到把肖添看得都要炸毛了,才輕笑了一下:“呵。”
沒被陳越盯到炸毛的肖添這下徹底炸毛了,陳越笑的這一聲未免過於蘇了,大概是有點感冒的緣故,他說話時還帶着一點點鼻音,但這一聲笑可謂是集所有優點與一身——
沙啞卻不嘶啞,低沉卻不沉悶。
母胎單身的肖添莫名覺得自己被撩了。
陳越接着說道:“你別多想,這條線晚高峰太擠了,你準時下班就要有別擠地鐵的自覺。”
陳越說着邁開大步往前走了,回頭一看,肖添竟然還愣在原地。
“走啊。”陳越稍稍提高了一點聲音。
“哦!”肖添屁顛屁顛地跟上了。
陳越的車是一輛本田CR-V,肖添就算對車不太懂,也知道這車實際上挺便宜的,甚至和他的級別有點差距了,而且從外觀上看,車雖然乾淨,也充斥着一股陳舊感。
但肖添現在糾結的不是陳越開什麼車,而是他自己到底應該坐在哪裡。
看網上說,坐在駕駛員斜後方最安全,但好像和領導同乘坐在後面又不是太禮貌,不過陳越到底是什麼想法他不知道,因此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危險”。
我只是個有點小可愛的寶寶,大魔王什麼樣的美色沒見過,自己這樣的應該入不了他的法眼。
不對不對!再次不對!他有可能是直的啊。
但就在顱內大戰的工夫,肖添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手已經觸碰到了後座的把手。
“大地,”陳越叫了他一聲,語氣十分無奈,“你雖然是搭我的順風車——”
“啊?啊!”肖添反應過來,嗖的一聲竄到了副駕駛的位置,拉開車門,坐下來,繫好安全感,將小手乖乖地放在膝蓋上,一串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陳越發現,肖添是個不值得他升起一點脾氣的人,於是他自己也上了車系好安全帶,發動了車。
在等待車熱起來的時候,陳越越想越難受,話說一半憋得上不來氣,於是還是堅持着把後半句說完了
“但我不是滴滴順風車。”
不幸的是,肖添根本沒聽到前半句:“是啊經理!我知道您是好心帶我,您把我送上二號線就行,然後我就可以上地鐵了,那趟線不擠。”
陳越一拉檔位,將車緩緩開了出去,問肖添:“你是首財的?”
肖添點點頭,然後意識到陳越可能沒看到,補充說道:“對啊對啊,我在北五環的校區,真的特別遠。”
陳越似乎是想了一下他的學校在哪,然後說:“那是挺遠,開車也得一個小時。”
肖添用力地“嗯”了一聲,想着這樣應該陳越應該就能把自己放在地鐵站了,他沒話找話地說道:“經理您家住哪裡?”
“我住三元橋。”
肖添驚了:“地段這麼好!”他現在對於陳越的有錢程度有了一個新的認知。
陳越笑着說:“是啊,錢都買房子了,沒錢買車了。”
肖添跟着笑了兩聲,不知道接什麼,這個話題也就此打住了。
陳越一直不說話,肖添又是個怕冷場的性格,就在他絞盡腦汁地想有什麼可以說的時候,他發現,他們剛剛路過了一個二號線地鐵口。
肖添小心翼翼地看了陳越一看,發現陳越面不改色,像是根本沒看到方纔那個地鐵口,他猶豫地說:“經理……剛剛過了一個二號線的口,您要不……就把我放在下一個地鐵口?”
“行啊,居然發現了。”陳越轉過頭來看了肖添一眼,肖添覺得他的眼神中莫名有些戲謔,“還以爲把你賣了都不知道。”
喂喂喂!什麼叫居然發現了,我只是恰巧發現好嘛。
“反正也開過了,直接送你回學校吧,正好今天下班早。”
肖添心裡又驚又喜,喜的當然是不用坐地鐵了,驚的是陳越居然願意多開將近兩個小時的車,只爲了送他回學校。
他又控制不住心裡的焦慮了,陳越一個大經理,送他一個小實習回學校,本來就有些奇怪,再加上陳越今天的表現已經超出了一個好老闆的範疇,實在是過分殷勤了。
肖添瑟瑟發抖地說:“那謝謝經理?”
陳越從駕駛位手邊的儲物盒中掏出了一包煙,倒出一根,叼在嘴裡卻沒有點。
“你當是什麼?我送你是想給你道個歉,等明天我不罵你了,就沒有這待遇了。”陳越嘴裡叼着煙,聲音有些含混不清。
肖添現在的心情就像是從過山車的頂點飛速下墜之後,緩緩停下來時的狀態,原來是因爲道歉,那就好那就好,他在心裡伸出了一隻無形的手拍了拍胸口。
“還是多謝經理了,”肖添這回的感謝要真誠了很多,“聽您的聲音像是有點感冒,您少抽點菸吧,對嗓子不好。”
陳越應了一聲:“還好,就是最近休息少了。”
肖添說:“沒錯,睡眠不足就會免疫力低下,免疫力低下就會感冒,他們說您這三天都在公司,您未免太辛苦了。”
陳越將沒點燃的煙從嘴上拿下來,夾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是沒回家,但也沒有通宵那麼誇張,也睡了幾個小時。”
“還是很辛苦的啊……”肖添小聲說。
“是啊,當經理辛苦啊。”陳越輕描淡寫地說着,“活都是你幹,鍋都是你背,你說辛苦不辛苦。”他的語氣不帶怨懟,反而像是在開玩笑一般。
肖添配合地笑出聲了,但只笑了一聲就收斂住:“那您回去吃點藥吧,別嚴重了。”
“行啊,小朋友,很會關心人啊。”
肖添還想吐槽,雖然他知道小朋友只是個隨口的稱呼,但從陳越嘴裡說出來,彷彿他是真正的小孩子一樣。
今天難得路況還好,沒到一個小時就到了肖添的學校,這一路上,肖添能感覺到,陳越屢次都忍不住想把煙點起來,但大概是因爲他在車上纔沒有吸。
一月份裡,七點半天就已經黑透了,肖添遠遠看見了他們學校的大門,便讓陳越聽了下來。
陳越聽了他的話,沒有開進校園,而是將車停在了離校門很近的地方,肖添下車前又認認真真地向陳越道了謝。
陳越沒下車,將車窗搖下來拄在車窗上跟他招了招手,等肖添走進校門回頭一看時,陳越的車還沒有開走,而且黑暗中敞開的車窗處亮起了一絲火光。
肖添稍稍眯起眼睛,能勉強看清駕駛位上的陳越,陳越靠在椅背上,左手指尖夾着煙,隨意地搭在車窗上,有零星的火花從菸頭上掉落,在黑夜中尤其顯眼。
肖添身邊也有抽菸的同學和長輩,但是他從沒見過誰抽菸時能絲毫不油膩,也不讓人反感,而且還——該死的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