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歲生日那天的晚上, 是肖添前半輩子最尷尬的一天,就連上廁所呢沒帶紙和上課睡覺打呼嚕都不及這的十分之一。
這全是因爲他在陳越求婚的時候打起了嗝。
陳越一臉深情單膝跪地,向肖添舉起了戒指, 問着你願意嫁給我嗎。
只兩秒, 他們身邊就圍起了許多路人, 大家倒是沒有起鬨, 只是靜靜地看着。而肖添當然不是不答應, 只是嚇傻了。他從來沒想過結婚的事情,更加沒想過會在異國他鄉的街頭,被手持戒指單膝跪地的陳越求婚。
此時此刻, 他的激動之情不亞於見到本命面對面朝他微笑。肖添下意識就想尖叫,但一股氣體涌了上來, 他還大張着嘴, 於是打了一個超大聲的嗝:“嗝!”
肖添眼睜睜看着陳越笑了一下, 臉瞬間就漲紅了。但路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在興致勃勃地圍觀。
陳越見肖添沒動作, 就將舉着戒指的手又往上擡了擡。肖添又開心又害羞,默默地走上前來伸出了手:“我,嗝,願意。”
***
肖添戴着戒指的手被陳越握在手心,都已經十分鐘過去了, 他還沒能緩過來。
“怎麼手還這麼涼。”
肖添也不想啊, 但他簡直擡不起頭來。別人被求婚時, 有的人尖叫, 有的人痛哭流涕, 有的人羞而不語。
只有他,打着嗝。
陳越給他戴上戒指後, 他將臉在陳越的懷中埋了整整十分鐘,圍觀羣衆都被他們的深情感動了。只有肖添自己知道,是他完全沒臉見人了啊。
想起來方纔的情形,陳越也忍不住想笑。兩個人擁抱在一起,肖添的胸腔猛烈的一起一伏,發出一陣陣的悶嗝,就算是神仙也會被逗樂。
“你不許再笑了啊!”肖添齜牙咧嘴地威脅陳越,臉上就寫着超兇,但實在是沒有任何說服力。
“好了好了不笑了。”陳越去路邊的店裡給肖添買了水。一瓶果汁給肖添喝,另一瓶汽水自己喝:“這回陪你打嗝,行嗎?”
“這還差不多。”肖添猛灌了兩口果汁,看着陳越喝了一大口可樂,盯着他看就等着他打嗝。
陳越無奈:“就這麼盼着我打嗝?”
肖添瘋狂點頭:“不然我丟的面子去哪裡找啊!”
陳越原本還收斂着,但是現在徹底忍不住了,發出一陣狂笑,任憑肖添拳打腳踢也忍不住。
要是沒有這一出,只怕肖添會感動地淚流滿面,但現在所有氣氛都破壞了,兩個人兜兜轉轉幾圈就開着車回家了。
回到家後,打開燈,肖添纔想起來好好看看自己的戒指。戒指是素圈鑲嵌了一個小鑽,既低調又有婚戒的感覺。如今戒指戴在他的左手中指上,按照傳統的說法,這代表着已經訂婚。
陳越又掏出了一個盒子,裡面是條鏈子:“你在學校戴戒指不方便,要是想,可以當項鍊戴。”
肖添將戒指穿了上去,突然想到:“買一對男戒真的省錢啊。”
陳越愣了一下:“什麼?”
肖添以爲他沒聽懂,給他解釋:“女式鑽戒都是很大顆鑽石的,就很貴啊,男戒就便宜了不少。”
陳越想了想,確實是沒辦法反駁,但總是覺得哪裡不對。
***
晚上肖添再次在牀上翻跟頭,前幾天旅遊回來他基本上累得倒頭就睡,這還是他來荷蘭後第一次激動到睡不着。
“睡不着?”陳越明知故問。
肖添在一片漆黑中瞪着明亮的大眼睛看他:“太激動了,我自從意識到我性向的那天起,就從沒想過自己還會有結婚的一天。我真的好喜歡你啊,怎麼辦?”
“這麼喜歡我啊!”陳越誇張地說,“那明天要不要去市政廳?”
“市政廳?幹嘛啊?”
“申請結婚流程啊,你持短期旅遊簽證,要經過M46,就是假結婚調查,才能合法結婚。”
“等等,”肖添有點懵,“你是說我們真的要去結婚?”
陳越比他還懵:“不然呢?戴上戒指就完了?”
“哈?哈!哈哈哈!”肖添發出了一通狂笑,“是真的要結婚了?合法結婚?”
陳越在黑暗中點頭:“只是符合荷蘭法律而已。”
“媽呀!我居然真的要結婚了!”肖添手忙腳亂地翻出手機,給肖爸肖媽打電話。
國內現在是早上七點多,肖媽媽被電話吵醒時還有點不高興:“誰啊,大早上打電話。”
“媽!是我!”肖添破音的尖叫從電話中傳來,嚇了肖媽媽一跳,但還沒等她問,肖添就又喊道:“媽我要結婚啦!”
肖媽媽沒有他這麼大驚小怪,只是關心性地問了幾句。倒是肖爸爸,一改往日沉穩的人設,搶過來電話一通問東問西。
“所以你們這只是擱荷蘭承認唄?”
“是啊。”
肖爸爸明顯有點失落:“這樣啊,但也好,起碼能結婚就是好。”
掛了電話後,肖添卻絲毫不見失落。畢竟能夠結婚已經是他從不敢想的事情了,更何況還被陳越認認真真地求婚,還要去市政廳進行正式的登記,這一切都說明了,他和陳越終於是被法律所認可的,大概也算是明媒正娶了。
肖添打電話的工夫,陳越將一系列的材料都拿了出來。肖添粗略一翻,基本都是公證過的文件,又翻譯成了英文,厚厚的一摞,很多他都看不懂是什麼。
“你別是準備了很久吧?”肖添拿着這一摞紙,有點難以置信。
“從知道要來荷蘭的時候就開始準備了,當時還不想來,問可不可以換到美國,美國有些州申請結婚很簡單,荷蘭就很麻煩了。但是老闆們說不能換,就只能在荷蘭領證了。”
肖添一時語塞,陳越還在繼續說:“M46要一段時間,我們明天去市政廳一趟,宣佈訂婚,然後提出申請,訂婚後還要14天才能正式結婚。”
“怎麼了?”陳越見肖添沒反應。
“我……我說我恐婚了,你信嗎?”肖添將臉埋到被子裡,妄圖將自己憋死。
陳越將他拽了起來,發現肖添又哭了。“所以究竟是怎麼了?”
肖添吸着鼻子說:“我們在一起之後,我一直試圖不去想我配不上你這件事。我總是聽人說,情侶之間不能講配得上配不上。但是現在我實在忍不住了,我……”
肖添越哭越兇,話都有些說不完整了:“我……我是不是特別矯情啊,得了便宜還……還賣乖。但是我真的真的覺得……我不知道爲什麼你這麼喜歡我,我不是懷疑你對我的喜歡,我就是不明白。”
陳越嘆了口氣,將肖添摟進了懷裡:“別瞎想了。我明白你的擔心,是因爲我也會一樣擔心。”
“你擔心什麼啊,你這麼完美。”
“我會擔心,我的大地還這樣年輕,還有那麼多鮮嫩的男孩子願意和他在一起。我已經年老色衰,得不到寵幸可怎麼辦啊。我還擔心,我就是個囿於財務行業的人,我們大地會未來會見到更廣闊的天地,他要是嫌棄我了怎麼辦啊。”
肖添突然破涕爲笑:“你戲也太多了吧,你是戲精嗎?”他不知道這是陳越的真實想法,還是爲了安慰他而這樣說的,總之肖添滿心滿眼都是陳越了。
兩人確定關係時肖添說的話,似乎現在還適用——他何德何能啊。
***
兩人找了一個下午去市政廳提交了結婚申請,將公證過的材料提交出去的一瞬間,肖添的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另一塊石頭卻又提了起來。
市政廳的工作人員檢查過所有的材料後,確認無誤,便通知他們回家去等。
阿姆斯特丹市政廳走出來就是水壩廣場,鴿羣依舊在廣場上徘徊。在一羣鴿子中,有一隻特別肥。肖添一眼就認出來它:“就是那個最胖的,我上次餵過它哎!”
“是挺肥的。”陳越緊緊拉住肖添的手,似乎是怕被人羣衝散。
肖添又發現了上次拍照和畫像的兩個人:“上次那副畫,就是他們畫的。”
陳越遠遠一看,端着相機的老人又將鏡頭對準了一個小男孩。小男孩一頭金髮,眼睛清澈湛藍,像是小天使一般。
肖添感慨道:“你說,爲什麼我爸媽給我起名肖添,不叫肖天使呢。”
“大概因爲那樣,你就不是大地了。”
“哦!”
陳越拉着肖添朝着老人走去。老人竟然還記得肖添,見到他時十分激動:“是你,亞洲男孩,你又回來了。”他看着陳越,意識到了什麼:“這個就是畫像上的另一個先生,是你的愛人嗎?”
陳越回答他:“我們剛去了市政廳申請結婚。”
“那太好了,我讓我的孫子給你們免費畫一張像,就當作你們的結婚禮物了。”
肖添和陳越坐在了椅子上,老人的孫子讓他們背對着鴿羣而坐,迅速開始落筆。
畫了一半時,背後鴿羣不知被誰驚嚇,猛地飛了滿天,老人及時地端起了相機將這一幕拍了下來。
畫和相片交到他們手上時,陳越堅持着付了相片的錢,將兩人在水壩廣場相擁的照片收了下來,作爲他們的第一份新婚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