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又去了海洋館, 陳越居然有深海恐懼症,肖添爲發現了他的一個弱點感到沾沾自喜。
他們還去了星海廣場蹦極,從高處跳下來的一瞬間, 失重的恐懼感到了一定強度, 迎來的就是極致的釋放。
見肖添玩得開心, 肖爸肖媽捨命陪君子, 一行人開着車往北走, 到二道白河看長白山,又向北前往哈爾濱。
上長白山的那天陽光極好,山頂上一絲雲霧也不見, 整個天池都看得清清楚楚。
陳越和肖添都是第一次來長白山,上到觀景臺的一瞬間, 兩個人都愣住了, 瞬間一種由內向外的戰慄感傳來。天池被羣山環繞着, 水是深邃的碧藍,水波平靜是可以倒映出一切景象, 這個季節山巔還有一絲未融的冰雪,冰峰、天空、羣山峭壁一一映在了湖面上,像是在畫布上投射的剪影。
肖添身後不知是誰傳來一聲感慨“好像液態氧啊”,這聲感慨把他幾乎要出竅的靈魂拉回了現實,他回頭一看, 身後一個年輕人給了他個善意的笑容。
下山時肖添戀戀不捨, 幾乎要將手機的內存全部貢獻給天池。等到了哈爾濱之後, 他又開始痛苦地糾結刪照片。
這個季節“冰城”也不見冰霜, 取而代之的是顯露本貌的建築。整個城市的建築極其多樣化, 俄式風格佔了主導,還有許多折中主義風格, 新藝術運動風格,現代主義風格,種種風格雜糅在一起,形成了哈爾濱無可代替的城市文化。
從哈爾濱離開後,他們踏上了回家的路。
從出發到回家已經是大半個月,肖爸肖媽的年假也都用完了。雖然其中一半時間都花在了路上,但難得每個人都很開心。
肖添和陳越也再次踏上了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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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添原本以爲上次在機場送別陳越已經是最難過的事了,卻沒想到還有更難過的事情,那就是再次送別陳越。
這回的落差更大了,畢竟之前的一個月兩人都是膩在一起的,就像是連體嬰兒一樣,現在驟然分開,還要分開十個月,肖添越發不想讓陳越走了。
但分別之痛很快就被恢復工作的痛苦壓制住了。肖添再次回到證券公司上班的時候,心裡對柔軟且溫暖的牀充滿了懷念之情。
恢復上班後,日子與之前沒什麼不一樣。除了上班第一天部門和公司領導給他買了蛋糕和花以表彰他的見義勇爲,還有部門長期駐紮在魔都分部的老闆回了帝都,因此cue他的人又多了一個之外,其餘的工作和生活還是一樣的趨同。做的工作也還是蓋章以及文字工作,開會或者去學習。
直到一個星期後,迎來了一點轉機。肖添一直在跟進的新資管產品即將開售,要進行一系列的路演,在帝都的路演更是有十餘場之多。
從某一天開始,整個部門瞬間忙的飛起。肖添遲鈍地注意到,市場組裡的兩個姐姐突然化上了濃妝,穿上了香奈兒套裝還拎着Gucci的包,一副明星範。
肖添原本以爲她們是突然談戀愛了,還是唐毅在一次吃飯的時候和他說:“這是要去路演了,你從她們的衣服和包的牌子就能看出來路演的級別了。”
肖添似懂非懂,因爲只要不是將牌子懟到他的眼前,他一般都是不識貨的。但從市場部無論男女都像是一隻只花孔雀一樣,肖添也能感受到路演的不一般。
唐毅一副前輩的口吻,神神秘秘地跟肖添講:“你以爲她們打扮成這樣是去幹什麼,都是去釣魚的。”
“釣魚?”肖添不願往不好的方向去想,但實在是唐毅的眼神太過猥瑣,讓他想純潔和純潔不起來,“你說的釣魚,不會是……”
唐毅意味深長地點點頭:“你想啊,這幾次路演基本都是去大銀行,但凡能和銀行裡做發售的人搭上線,基本後半輩子的業績都不用愁了。”
肖添嘴張得能表演生吞雞蛋,看上去傻傻的:“可是,她們不是有男朋友嗎?”
唐毅無所謂地說道:“這個行業很多這樣的吧,有的已經結婚了還各自在外面玩,都是爲了資本,有什麼不能幹的。”
肖添重重地吞了一下口水,這還真是突破了他的想象邊際。他在做審計的時候不是沒聽過八卦,但再誇張也無非是誰劈腿了,誰又和誰搞到一起了。如今金融行業的現象,就像是給他打開了一扇大門。
“這算什麼,”唐毅讓他放寬心,“你是沒見過私募圈,比這誇張的多了去了。”肖添並非接受無能,只是他到底還要一段時間消化一些,因此他整個中午飯都沒吃好,還沒到晚上就開始飢腸轆轆了。
正因爲肖添做的工作還算簡單,所以大部分時間他都能準時下班,他趕在餓透了之前趕緊溜了,到樓下711買了關東煮才緩回來一點。而唐毅依舊是和張齊哥過着無窮無盡的加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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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上班,張齊突然將肖添叫到了小會議室,看上去像是地下黨接頭一樣。肖添腦子裡頓時浮現出一百種情況,是不是他要被開除了,還是他要換崗了,難不成是有老闆想潛規則他?
“明天后天各有一場路演,你穿的正式一點,將個人形象弄得好一點,也算是我們司的門面擔當了。”門面擔當這個詞從張齊的口中說出,莫名有種違和感。一想到張齊工作時西裝革履人模人樣,下班後脫了這層皮就變成女團的男粉,肖添還覺得有些搞笑。
他強忍住笑意點了點頭,迫於個人形象的威力,回家後拿出來沈從容給他塞進包裡的化妝品試着鼓搗。
之前肖添只會塗個護膚品,冬天裡還有身體乳,他就自認爲是個精緻的豬豬男孩了,但直到被沈從容領進了化妝的大門,他才感覺一個新世界正向他展開。
沈從容也已經調整好了心態,開着視頻教他化妝。
“我跟你講,要不是我先開始做遊戲,我就真的去當美妝博主了。”沈從容盯着肖添給下巴上的一個痘痘和黑眼圈遮瑕時說道,“美妝博主是真的瘋了一樣掙錢。”
這話肖添信,上學期課程多的時候,沈從容湊不夠直播時長,就連出門前的化妝都會開着直播,直播間標題還是美妝圈的專業術語“get ready with me”。他在萬聖節、情人節這樣特殊的節日裡還會拍上幾個特意設計的妝容教程,現在指點肖添化日常妝更加不在話下。
遮掉瑕疵,用粉餅輕輕刷上一層吸掉油脂,在眉峰處描了幾筆讓眉毛顯得硬挺一些,幾個只需要五分鐘的男生日常妝就結束了。
肖添看着鏡子裡的自己,覺得這大概就是美顏盛世吧。他自戀了一分鐘,拎着卸妝水去洗臉了。
但現實是,第二天化了淡妝的肖添沒能贏得辦公室一衆直男的眼神。下午他拎着放PPT的電腦和一些備用的數據線,跟着張齊哥和證投部門的兩個基金經理前往路演的地方。
這次他們路演的是肖添所在證券公司的一家子公司,但儘管是子公司,總部的規模也依舊龐大。會議室裡烏壓壓坐了上百人,都是來自各個分部的銷售人員。
負責主講的基金經理大場面見多了,和對方的總經理聊天絲毫沒有壓力。而肖添就不行了,他從小到大就沒怎麼上過臺,如今在幾百雙眼睛的注視下調試PPT都讓他緊張得發抖,將遙控筆連摔了兩次。
摔了筆的肖添縮起來等了等,確定沒人注意到他,也沒人笑話他之後,才稍微放下心來。但等他調試好了,走下講臺的時候,莫名有種被人盯上的感覺,他下意識地回頭去看,並沒發現有人誰在看他,又狐疑地轉了回來。
證投的同事講PPT的時候,肖添就坐在第一排的最邊上聽。經過鍥而不捨的努力,肖添聽這些內容已經不像是聽天書了,基本能聽個八成懂。
因爲臺下的都是子公司的員工,所以這次的路演是半培訓性質的,經理的語氣比較風趣,而肖添也聽得十分開心。
大概一個小時後,所有的內容都講完了。聽衆們先是公開提問,然後又是自由提問。
所謂“自由提問”,那問題就不限於產品本身了,宣講的基金經理身邊圍上了一羣要聯繫方式的人,肖添就和張齊在一旁看着。
大概是漸漸把肖添當成自己人了,張齊幽幽地和他吐槽:“哎,金融男真的不靠譜啊。”
肖添剛想說,你不也是金融男,就又聽張齊說:“我這種有賊心沒賊膽的男人已經不多了。”
你贏了。肖添在心裡默默地想,這是誰給你的驕傲。
轉過頭去,張齊就被子公司總經理叫走了,兩人到一邊談業務上的正事,肖添突然就落了單。
“你叫什麼?”
肖添身後傳來了一個深沉的聲音,身後的人不知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還嚇了肖添一跳,他下意識就回頭職業假笑:“您好,我叫肖添。”
身後的男人很高,大約有快一米九,相貌也很英俊,有些像當紅的一個實力派演員。他和肖添的距離有點近,導致肖添必須仰視才能直視他的中三角區,也是社交的禮貌區域。
對面的男人遞過來一張名片,肖添也從兜裡摸出來一張名片跟對方交換了。只是他拿出名片的時候十分底氣不足,名片上印着他的名字電話,職務是副總裁助理,這也是實習生常用的頭銜。
而對方的名片上寫的是子公司董事。肖添處於禮貌,特意讓對方看清自己保存好了名片,只見那男人勾着嘴角笑了笑,說道:“你真的挺可愛的。”
肖添還沒反應過來,就聽那人說道:“希望有機會,再見。”
他把再見兩個字說得很奇怪,讓肖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