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搬進新家的肖添甚至沒有時間慶祝畢業, 就一頭扎進了CPA的苦海。
CPA,註冊會計師,國內通過率最低的資格考試之一, 與司法考試的難度幾乎齊名。但偏偏作爲會計師的資格證書, 在審計行業內部, 它具有最高且無可替代的含金量。只有考下來CPA纔有審計報告簽字權, 這意味着只有拿證才能升任經理。
別看在經理之前還有五年的時間, 但入職前不用工作的這一年,纔是最能全心全意投入學習的階段。
還有四個月的時間,看上去充裕得很, 但是備不住肖添自己作死,他竟然六門全報名了。
陳越得知這件事的時候, 也愣了一下, 然後扔下了一句“祝你好運”。
要不是即將去p所上班, 事情也沒有這樣尷尬。只是p所要求,要是有任意一科沒有過30分, 今天的等級評定就不能是優秀。
“這太坑了吧!”一天學習十二個小時,學到頭昏腦脹的肖添高喊。光是會計一門,就要讓他原地爆炸了。
問:CPA的會計考試相當於什麼難度?
答:《小奶狗投喂指南》這本書完結後,問第四章的打電話中先後說了幾種方言?分別是什麼?
陳越前些日子出差去談項目,今晚剛回到家。他來到書房只看到了一片狼藉, 第一眼沒找到肖添在哪, 還以爲是家裡遭了賊。
但這也不怪陳越, CPA的每一門考試, 光是教材就有六七百頁, 六本磚頭一樣的書摞在一起,再加上練習題和參考用書, 妥妥地將肖添埋起來。
“你確定六門都要考?”陳越難以置信。
“估計不了吧……”肖添自己也不確定,“兩法不考了。”
陳越隨手翻了翻他的課本:“我不建議你這麼考,稅法和會計放在一起考是可以互相幫助的。你要不經濟法和戰略別考了,先保三大門。”
肖添將自己的頭髮揉成了雞窩:“你當年是怎麼學的啊。”
“我?”陳越回想了一下,“第一年三大門,第二年剩下的三個吧。”
大佬,都是大佬。肖添無話可說了,繼續悶頭學習。
***
起初,陳越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直到進入九月份,離考試已經不到五十天的時候。陳越發現,飯沒人做了,沒人噓寒問暖了,連最起碼的夜生活也沒人保證。甚至當陳越故意在肖添面前晃來晃去的時候,肖添甚至不擡頭看他了。
“你是對我的美色厭倦了嗎?”陳越宛如一個深閨怨婦。
肖添頭都沒擡:“不是啊,別瞎想,等我考完的。”語氣簡直不能更敷衍。
陳越哀怨地飄走了。
飯可以自己做,還要營養均衡且充足,滿足肖添在備考期間的消耗。噓寒問暖更少不了,學習的時候要喝水,坐的時間長了脖子和後背都不舒服,每天還要吃水果。
但是夜生活這個東西,陳越自己是搞不定的。
苦苦忍耐了半個月,陳越覺得自己已經精蟲上腦,觸摸到了忍耐值的天花板。這樣下去是萬萬不行的,離考試還有一個多月,總不能一直憋着。
於是被逼無奈的大魔王,不得不轉換角度,試圖從學習角度入手,撿回來早已遺忘多年的知識。
陳越考CPA還是十年前的事,那時候考生人數沒有現在這樣多,通過也沒有這麼難。再加上多年不學習,腦子已經鏽住了,陳越背東西比肖添還有費勁。
於是,肖添在痛苦的學習中還多了一項愛好,就是嘲諷陳越。
“這不是昨天剛看的嗎?除了以下情況,金融負債都分類成以攤餘成本計量的金融負債,包括以公允價值計量……”
陳越心裡有苦說不出,這些實際業務中都會用到,他只要見到就知道如何進行會計處理,但在考試題裡就是背不住。然而很快,他也找到了自己的優勢。
畢竟考過了一遍,再加上多年的實戰積累的經驗,陳越還是比肖添更快地掌握了知識體系。
“老闆,這個地方爲啥要控制測試啊?”
陳越看了一眼題目,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想讓我給你講題啊?”
大地小朋友瞪着懵懂無知的大眼睛,天真地點了點頭。
陳越伸出了一個手指頭:“一次換一道題。”
肖添咂巴咂巴嘴,雖然依舊是一臉懵懂,但卻比老狐狸還老狐狸。
“今天晚上?”他問道。
“當然今天晚上。”
肖添咬着嘴脣說道:“成交。”然後他從腳邊搬起來了一摞練習題,其中折起來的頁碼中都有不會的題。
“來吧,今天都講完。”肖添從善如流地翻開書。
陳越覺得肖添變了,變壞了。殊不知這些都是跟他學的。
但儘管肖添變成了小惡魔添,陳越依舊不減和他一起學習的性質。兩個人一人一把一起並排坐在寬大的書桌前。
正寫着題,陳越突然用手肘捅了捅肖添。肖添算題正酣,往旁邊躲了躲。陳越再捅,肖添再躲。等到陳越第三次捅的時候,肖添終於忍不住了。
“你要是再撩閒,今天就睡沙發吧。”肖添炸毛。
陳越卻絲毫不受威脅。他自己的家,還不是想睡哪裡就睡哪裡。沒錯,大魔王就是有這樣的迷之自信。
陳越繼續搞小動作,手下不停嘴上還說着:“大地,你說我們現在這樣像不像同桌。”
“不像,”肖添頭也不擡,“我們年紀都差出去一輪了,上哪當同桌去。”
陳越被肖添的一句話傷到了,在心裡默默流淚。但陳越只消沉了一瞬,就變本加厲,手往不該伸的地方伸了過去。
“假設我們真是同桌,會不會早戀,然後在上課的時候就像這樣……”
肖添避之不及,從草稿紙上撕下來一小條扔了過去,像是上學時期傳紙條一樣。
陳越打開一看,只見紙條上潦草地寫着“你是變態嗎”,後面還跟着三個大大的歎號。
陳越將紙條來回來去地看了幾遍,然後珍藏一樣地收進了睡衣的口袋裡。既然兩人沒有緣分做同學,能做同事也是上天對他們的彌補了。
***
時間飛快地過去了,越是臨近考試肖添就不開心。
陳越每天都給他煮荷葉茶防上火,但肖添的腦門上還是起了兩個碩大的痘痘。這給陳越心疼得不行,但他也只能給肖添打氣。
肖添最終還是決定就考四門了,不是他不想拿評級優秀,只是擔心分散精力得不償失。
陳越安慰他:“沒事,大家都不想拿優秀員工,優秀員工第二年會被很多組預訂,累到要死。”
“在考試前,你就不能認真地給我打打氣嗎?”肖添翹着腳躺在沙發上,手裡還抓着考前知識彙總,試圖做最後的掙扎。
陳越想了想:“三短一長選一長?我就記得這一句了。”
肖添重重地翻了個白眼,不想理他。
在考場上,肖添對着滿卷子的題目,這才意識到,陳越幫忙複習的效果是十分顯著的。
他看着大題第一個金融資產題,第一反應居然是學到這個知識點時,陳越親了一下他,學到那個知識點時,陳越揉了一下他的耳垂,而到了下一個知識點時,陳越又醬醬釀釀了一番。
這樣聯想下來,以至於考完後,肖添滿臉通紅。雖然從考場出來的考生也多是面紅耳赤,但人家是在高強度的考試中大腦CPU急速運轉燒紅的,而肖添是單純因爲害羞。
兩天的考試結束後,接下來的週一就是新員工入職的日子。
考完最後一科,陳越帶着肖添去吃了一家超貴的自助。肖添一邊往嘴裡塞着東西,一邊感慨道:“這也太像斷頭飯了。”說完,他自己都笑了。
陳越笑了一下:“瞎說什麼?跟我一起工作不開心?”
肖添嘴裡塞着滿滿一口蟹肉:“要是能跟你在一起還不工作,就更開心了。”
陳越無語,好像肖添說的確實有那麼一點道理。他想了想從身後拿出了兩個禮盒:“我們的大地也變成大人了。”
肖添擦了擦手上的油,接過來說道:“你給我買了什麼啊?”等他一打開的時候,肖添直接嚇出了海豚音。
只見較大的盒子裡躺着一條領帶,上面的logo來自肖添這樣與時尚圈隔絕的人也能認出的奢侈品牌子。而小的盒子裡是同品牌的一對袖口。
看着肖添驚呆的樣子,陳越接着說道:“還給你定做了一套西裝,不方便帶來就放在了車裡。”
肖添已經徹底瘋了:“你……我……這得多少錢啊!”
陳越扶額:“錢……不是問題,你高興就好。”
“我開心啊!我開心死了!就是這個牌子的西裝我現在也不敢穿啊。”肖添小心翼翼地將盒子收了起來。
“沒關係,”陳越說道,“等你當上合夥人再穿。”
***
十五年後,合夥人肖添在p司金融組的樓層擁有了自己的一間辦公室,距離陳越辦公室僅有幾十米的距離。
如今陳越已是金融組資歷最老的大par,肖添只是個小小的新合夥人。但儘管肖添的辦公室很狹小,他還是興高采烈地撫摸着門口的銘牌,感受着金屬的質感以及刻在上面的“David Xiao”。
身後有員工路過,跟他打招呼:“肖總好。”
肖添十分克制地回了個“你好”。
戴茹清和王和平,肖添以爲他們會一直做到合夥人的,卻在多年前就跳槽了,跳去了甲方財務崗。反倒是Vivian這個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人,還在p所工作,在高級經理的位置已經坐了許多年。
肖添在沒人注意的時候飛速地溜進了陳越的辦公室。陳越剛接完電話,隔着辦公桌和他接了個吻。
一吻結束,肖添美滋滋地傻笑,都三十多的人了,笑起來還是像個孩子。
突然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肖添嚇得差點跳起來。然後只聽耳邊響起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還不起來?上班要遲到了。”
肖添“啊”的一聲喊了出來,看了一眼表,發現已經快九點了,自己還正躺在家裡的牀上。陳越已經準備好了早飯,陽光透過窗子灑在牀上,肖添伸出被子的腿都被曬熱了。
肖添看着陳越依舊年輕英俊的臉,露出了和夢裡一樣美滋滋的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