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爸！”張秋極不情願的看着張志華。
張志華依舊說道：“讓他們進來說。”
張秋心裡雖不願意，但也不能違背父親的意願，轉過身去打開了門。工作組的人們正用力的拍着門，突然門被打開撲了個空，大背頭直接栽進了院子裡。其他幾人驚喜地互相看着對方，生怕張秋反悔，連忙搶進門裡。
眼鏡男恭恭敬敬地對張志華道：“打擾了。”
張志華只說了一句“進屋吧。”，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張秋在一旁冷眼看着，大背頭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手上的土，也笑呵呵的跟上去。
拆遷辦的工作組自從上次找來的“臨時工”打傷人後，便轉換了工作方式。始終秉承着微笑原則，挨家挨戶不厭其煩的講解政策。“一遍不行講兩遍，兩遍不行講三遍。天天講，日日講，當成一場攻堅戰來做。”拆遷辦趙主任在動員大會上如是說。很多人都擔心這樣一來工作會更加難做，但他們驚訝的發現，自從打人事件發生之後，反對工作組進家門的情況大大減少。
張志華把四人讓進客廳裡，一起圍繞着茶几坐在沙發上，張志華對最後進屋的張秋道：“張秋，倒幾杯茶過來。”
“好。”張秋應了一聲，從茶几下的茶葉罐裡倒出茶葉，連同茶杯一起端進了廚房。兩分鐘後，張秋端着沏好的茶水出來，在每個人面前都擺上一杯。看着大背頭等人紛紛喝茶，張秋忍住沒有笑出來。
張秋心裡不願意去給這些人沏茶，又不得不去，如果自己不去的話，依着父親的脾氣，他肯定自己站起來去。所以，張秋就想到給這些人的茶里加點料。除了自己父親喝的那杯外，其他的茶水裡都融合了張秋的唾液。
張秋放好了茶，也在沙發上坐下來，他倒要聽聽，這些搞拆遷的人要說些什麼。
眼鏡男寒暄幾句後，從公文包裡拿出一摞紙來，張秋生怕父親籤合同，忙端起茶壺來往他們被子裡添水，一個不小心，碰倒了水杯，眼鏡男拿出來的幾張紙全被茶水浸成了淡黃色。
眼鏡男慌忙躲閃，也顧不得合同了，就那麼往桌子上一扔。張秋這才發現，這哪是什麼合同啊，就是寫着拆遷補償方案的幾張白紙。搖了搖頭，張秋遞過紙巾給眼鏡男，忙說不好意思。
眼鏡男邊擦拭着滴上茶水的褲腳邊說道：“沒關係，沒關係。”
張秋扭頭看向父親，發現張志華正瞪着自己。張秋嘴角一撇，吐了吐舌頭，坐回座位。
眼鏡男擦拭完後，又向大背頭要了幾張紙拿給張志華看，不停地指着上面的一些數據給張志華講解。
張秋聽了一會兒，打斷眼鏡男：“你說的這兩種補償方式，無論選擇哪種都吃虧！”
眼鏡男看着張秋呵呵笑道：“你得這麼想啊，選擇要錢的話，那可比你家當初買現在這棟房子的價錢多得多。要是用回遷房補償，一百平米的樓房，水電暖齊全，多方便。”眼鏡男大大小小的拆遷搞了幾十次，走過那麼多家，應付這些問題已經駕輕就熟了。
張秋不屑聽着，等眼鏡男說完反駁道：“買這棟房子是九十年代，到今天，錢貶值到了什麼程度，你拿那個年代的物價來和現在比，你是在逗我玩嗎。更何況，我家這二層小樓，同樣水電暖齊全，面積遠超一百平米，隔音好，又附帶小院，不比一百平的樓房好嗎？”
大背頭在一旁說道：“這不是爲了建設文明新北灤嘛，生活環境好了，提高咱們的幸福指數啊。”
“我彷彿在聽笑話，改善生活環境就是搞房地產？文明就是強拆逼遷？強迫人們做不願意的事能提高幸福指數？爲什麼要拆遷，說的冠冕堂皇，還不是因爲錢！”
眼鏡男尷尬的笑笑，迴避了張秋的話，轉而說道：“現在都流行住樓房了，結婚也得買樓房不是，好多地方都盼着拆遷分樓房呢。”
張秋冷笑道：“那你們就去開發南邊的那些平房吧，那的人的確天天盼着拆遷呢。”
眼鏡男急的滿頭大汗，他每說一句就被張秋堵一句，絲毫沒有招架的能力。就當張秋自以爲能堵得這些人無話可說從而離開的時候，張志華突然開口，對張秋說道：“張秋，我來談。”
張秋一臉不解的看着自己的父親，不知道父親要說些什麼，可張秋心裡卻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父親問眼鏡男：“要是我簽字的話，能不能多些優惠。”
眼鏡男聽了張志華的話後，頓時兩眼放光。東方不亮西方亮，張秋再難產，搞定他父親纔是重要的啊。眼鏡男抑制住內心的激動，假裝在思考的樣子，過了一會兒才說道：“這個嘛，得看多快了。我給您交個底，現在就籤，多給五平米不是問題。”
“那，你們不會再用什麼其它手段了吧？”張志華接着問道。
“怎麼會呢，我們搞舊城改造也是爲了提升大家的幸福指數嘛。”眼鏡男一臉真誠的樣子，可在張秋看來卻噁心的想吐。張秋忍不住地說道：“現在就很幸福，反倒是拆遷鬧得大家不幸福，又要搬家，又要找住處，麻煩死了！”
“現在是麻煩了一點，將來還是要享福的。”眼鏡男笑呵呵的說着。
張志華陷入了內心的糾結，打心底他是不願意拆遷的。一方面是因爲補償方案實在是不像話。另一方面，張志華也不捨得離開生活了這麼多年的房子。這棟二層小樓見證了他與何小梅的愛情，又陪伴了張秋的成長，張志華實在是捨不得丟下這個承載着太多記憶的地方。
但是，如果不答應，就真的有用嗎？良久，張志華深深的嘆息一聲，咬緊牙關，死死地盯着眼鏡男說道：“有一件事，你們要能辦，我就簽字。”
張秋聽到父親的話，心裡一沉，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