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開始看稿子,軍武就拿了一枝紅色墨水的鋼筆細細地修改,由於太投入了,半天竟然會沒有喝水,直到小朱提醒他要下班了,他才伸伸懶腰,站起來踱了幾步,然後就問:“英娣呢?”
小朱笑了笑,衝着資料室做了個鬼臉。
原來,下午,英娣的困勁兒又上來了,一個勁兒地瞌睡。小朱看她實在難受,就把她拉到資料室軍武睡覺的行軍牀上,這英娣大概是太困了,上了牀就入了夢鄉……
軍武看到英娣熟睡的樣子,對小朱笑了笑。小朱就擔心的問:“那材料,行嗎?”
“寫得很好!”軍武稱讚道。
“這太好了!”小朱也爲這高興起來,“這樣,就不用你點燈熬油的費心了。”
原來,小朱是擔心材料不合格,軍武再陷入一場文字大戰。
“小朱,下班了。你走吧!”軍武剛剛說完,馬上覺得不妥,因爲,小朱一走,屋子裡就剩下了自己和英娣兩個人了,這樣,會不會讓別人產生什麼誤會?靈機一動,就告訴小朱:“你把小蒙找來。”
“找她幹什麼?”小朱有些奇怪,科長讓自己下班,卻又讓另一個女人過來。什麼意思啊?
“我修改之後,讓她抄寫。”軍武說明了自己的目的。
“我也要抄。”小朱立刻就往下了挎包。
“那好,你們兩個人都留下,還能加快速度呢!”
軍武是個遵守作息時間,不喜歡加班加點的人。但是,現在籌備黨代會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這《工作報告》是一件硬任務,馬虎不得,也拖延不得。關鍵時刻就得大幹苦幹了。再說,沈英還等着自己的稿子先出來,與她的稿子進行交流呢!
多少年之後,軍武一想起這個夜晚就特別感慨,當時,還沒有電腦,也沒有打字機。寫稿全靠手握一支筆在那兒一個字一個字的爬格子,好容易寫完了,還要修改。修改之後立即的稿子顯得亂,不能交給領導審閱,那就只好重新抄寫一遍。其實,抄寫之後的稿子再清晰,也還不能保證定稿。因爲,領導審閱時,爲了顯示自己的水平,總要在上面勾勾抹抹,這樣,即使稿子通過了審閱,要想發出去還是要重新抄寫一遍。往往是,一篇稿子反覆抄寫幾遍,原來的模樣都模糊不清了。甚至於發生過部下將領導審閱前的原稿再交領導審閱,領導反倒同意的笑話。
雖然英娣的初稿基本成形,但是要達到《工作報告》上臺宣讀的要求,還是要做重大修改。於是,軍武爲了照顧兩個美女的情緒,就不由地加快了修改速度,那稿子就越發亂了起來,爲了不至於串行,軍武做了很多小箭頭的記號,雖然當時清楚,過後自己也忘了,好在小蒙是個老機關,知道哪兒應該與哪兒連接,這樣,他在前面改,兩個美女分別在後面抄寫,等到英娣睡醒,發現屋子裡亮起了日光燈,竟然會嚇了一大跳!
“怎麼,你們倆抄上材料了?”英娣看到小蒙和小朱兩個人,疑惑地問道。
“是我留下她們的。”軍武告訴她,接着又說:“英娣,材料寫得很好!”
“我想,你修改之後,由我自己親自來抄呢!沒想到,你讓小蒙和小朱抄上了。”
“怎麼了?我們抄材料你不高興麼?”小蒙聽了英娣的話,有些不高興了。
“不是不高興。是我想向科長學習學習。”英娣解釋說:“我要看看,科長改動了哪些地方?凡是被修改的地方,就是我的不足之處。這就是言傳身教了!”
“哈哈,什麼言傳身教?你是想讓軍武手把手教你,是吧?”小蒙聽了英娣的話,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手把手怎麼了?誰讓他是科長了?”英娣不服氣地說道:“當年,你和周軒談戀愛,不也因爲他是你的師傅麼?”
“怎麼,你想和軍武談戀愛?嘻嘻……”小蒙就有些惡作劇起來。
“小蒙姐,別瞎說!”小朱一看不好,就開始勸架了。
“小蒙,你不管說什麼,我都不生氣。談戀愛有什麼不對的?年輕人嘛!柏拉圖還與他的女學生談戀愛呢!”
“人家那是精神之戀!”小蒙糾正她。
“我說的也不是之戀。”英娣顯得大方起來,“現在的年輕人,誰沒有自己的精神偶像?”
“呵呵,你就偶像吧,我可要抄寫材料了。”小蒙自知示是英娣的對手,立刻偃旗息鼓了。
夜深人靜,適合腦力勞動。軍武修改的很快,兩個美女抄寫的也快。等到軍武修改完了材料,電話鈴聲響了。
“喂,誰呀?”軍武納悶兒,這是誰打電話呢?
“軍武科長,我是開三輪車的小孟兒。”
“小孟兒,你怎麼還沒回家?”軍武斷定他在守衛室裡。
“我看你晚上沒去鍛造車間做飯,燈又亮着,我想你們肯定是加班了。軍武科長,要不要我送她們回家?”
“呵呵,你還沒來報到,就爲我們幹活兒了。謝謝你小孟兒,她們三個姑娘呢!你那車,能坐下嗎?”
“三個人?”
“對,還有小蒙,爲我們抄寫材料呢!”
“我這車坐不下,乾脆,我去喊廖師傅。”
廖師傅是開吉普車的司機。
家住工廠附近,每逢工廠半夜有急事,總要喊醒他。
幸虧這天廖師傅家裡有客人,還沒睡覺,聽說軍武科長用車,立即趕到工廠,將吉普車從庫房開出來,到達辦公樓下待命。
看到三個姑娘坐到了車上,軍武讓小孟也上車,負責將姑娘伴着到樓上家門口。
回到辦公室裡,軍武看看滕寫的清清楚楚的文字材料,如釋重負一般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怎麼了,這個時刻,他特別想與沈英通個電話。
晚上躺在牀上,一股濃烈脂粉味兒充斥着他的鼻子。他知道這是英娣下午睡在這張牀上留下的。不知道怎麼就產生了一絲遐想,自己談戀愛是不是談得早了些?工廠裡的青工,很多人都是27、8才談婚論嫁。可是又一想,如果不是與崔鳳有了婚姻關係,自己怎麼能夠來到城市,來到工廠?看來,自己雖然有過多的情愫的種子,卻無法充分享受青春戀愛的的樂趣。等到諸多的美女圍攏在自己身邊時,自己已經進入了婚姻的圍城,難以突破了。大概這就是命運註定的吧!
第二天早飯之後,他就坐在辦公桌前,把昨天晚上小蒙和小朱抄寫得工工整整的工作報告慢慢審覈起來、搞文字的人都知道,一篇文章,只要是審查,每一次都能找出錯誤來。儘管昨天晚上兩個美女那麼認真的抄寫,還是出現了兩處不可饒恕的錯誤:一是液化氣罐,自己匆忙修改中潦草的寫成了液化氣缶,小蒙就跟着抄成了液化氣缶。這要是讓齊書記在大會上宣讀,還不鬧出笑話來!再就是袁大頭的名字本來是叫袁大突,人們給他起了綽號叫袁大頭,自己將其寫在工作報告裡進行表揚,爲了加快書寫速度,就寫成了袁大頭,結果小蒙也抄成了袁大頭。這要是念出去,袁大頭還不得急眼啊!唉唉!本來是一頁工工整整的文字,卻因爲出現了這幾個錯誤,要重新抄寫,這就會影響整體效果了。當時沒有複印機之類的東西,錯了一個字也要重新抄寫一整頁,費時費力不說,關鍵是耽誤時間。昨天晚上自己讓小蒙幫忙,那是業餘時間,現在是上班時間了,人家團委書記還要佈置任務給她,自己怎麼好意思再把她叫過來!
“這好辦!”小朱一看軍武爲此發愁,立刻想出了一個好辦法:她將找到那幾個筆誤之處,先在一張乾淨的稿紙上重新寫了袁大突、液化氣罐幾個字,然後用剪刀沿格剪下來,再拿漿糊將寫好的袁大突、液化氣罐粘貼到筆誤之處,果然,筆誤之處修改了過來,用不着整頁抄寫了。
“呵呵,小朱,你這個辦法好。應該是一個發明。”軍武稱讚她救了急。小朱卻謙虛的說:“也不是我的什麼發明,我媽媽給單位抄材料時,筆誤之處就是這麼改正,省得重抄一遍。”
軍武將小朱粘貼好的文字材料小心翼翼的裝訂好,放在一個大文件袋裡給齊書記送去,原以爲齊書記會多麼認真的審閱,沒想到齊書記看到軍武他們嘔心瀝血的材料並不那麼珍惜,只是看了看第一頁,說:“字兒寫得挺漂亮啊!”軍武告訴他這是小蒙和小朱抄寫的,齊書記就說個“呵呵,倒是兩個人才呢”,說完,竟將工作報告往桌子上一放,轉身對軍武說:“工作報告完事了,下一步,應該推薦候選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