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三家先祖的說法,他們十二歲之後,就開始分開學習拓斜授予的秘術,直到十年之後再度聚首,接受拓斜的考校,三個師兄弟個個根骨清奇,聰穎勤奮,在功法上都有了成績,拓斜自然大喜,結果樂極生悲,當天晚上‘引雷而遁’不知去向,三家也都留下了十年大考的傳統。
溫、苗、駱的後人,雖然傳承了各自的秘術絕學,但是力量的範疇始終無法突破普通人的境界,漸漸也就把各家師祖留下的關於拓斜師祖的記述當成了誇張,直到溫樂陽橫空出世,關於拓斜當年的作爲層層浮現,大家才知道拓斜師祖的確是身負絕頂神通、神仙一般的人物。
可是這位睥睨天下的超級高手,教出來的徒弟,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到了這個時候,溫樂陽才恍然明白,不是師祖無能,更不是師祖授業無方,而是他剛剛給三個弟子築基,就‘引雷而遁’了。
拓斜的語速放緩了許多,同時語氣也在不知不覺裡字字加重:“三脈弟子未及點化,縱有千年壽命也難有所成,獨巫蠱弟子,若傳人衆多或能得窺機妙,悟出巫力傳續挪轉之術!至此,可解開巫玉傳我衣鉢!”
拓斜留在玉符裡的巫力,自成天地方圓不能外泄,要想催動這片巫境,‘紅印子’只是個引子,更重要的還需要蓬勃的巫力,就好像拓斜留下一座巨大的寶庫,庫門爲精鋼所鑄重逾萬鈞,紅印子可以打開庫門上的鎖,但是就算鎖開了,沒有足夠的力氣也推不動大門。
拓斜自己也知道,三個弟子這麼傳承下去,誰也練不出個名堂,唯獨巫蠱弟子,如果將來人數衆多,又有人悟出巫力互相流轉的辦法,纔有希望打開進入這片巫境。
小蚩毛糾聽得冷汗淋漓,跪坐在得上,吶吶的說了句:“弟子愚笨……”苗不交已經傳承兩千多年了,就壓根沒有一個人會想到巫力可以互相借用這一層,要不是前不久鏡泊妖女功敗垂成,估計再有兩千年,青苗也未必能打開這塊巫玉。
“先師壽六十,卻天智縱橫,三十大悟,收掠落、靡續、拓斜爲徒,分別相受巫蠱、控屍、養毒三脈秘技……”溫樂陽強抑着內心的震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一直以爲拓斜三位師兄弟的師傅,要麼就是神仙下凡,要麼就是地鬼成精,才能交出這樣驚世駭俗的弟子,沒想到他只是個普通人,只活到了六十歲,卻悟出了這套舉世無雙的功法。
“先師化羽時,傳衣鉢於拓斜,師門有訓,唯拓斜可授徒三術合一……”因爲門規所限,靡續和掠落兩個人,都不能幫着拓斜教徒弟,所以拓斜在黑白島抽離巫力製作的巫玉交給了天音真人,代爲尋找弟子,並轉交玉符。
“師門神術,以毒爲主,巫蠱控屍相輔,才能成術,顧由拓斜繼承先師衣鉢,你切不可妄自菲薄,毒、巫、屍同根共生,相輔齊長,毒功所成,三人齊飛……”進入巫境的,當然是巫門的弟子,拓斜當初留言的時候,只想着對巫門弟子說話,可不知道貓妖和溫樂陽也一起混進來了。
拓斜練得是毒,但是聽他的話,若要毒術有成,必須得到其他兩門秘技的輔助,而毒功大成的時候,對另外兩門的高手,也有着極大的好處。
“拓斜以毒煉體肉身成聖,至天地毀而身不滅……”說到這裡,拓斜訕訕的笑了幾聲,似乎也覺得話說的有點大了,乾笑着岔開了話題:“拓斜弟子,牢記本門功法口訣。”
溫樂陽突然忙活了起來,手忙腳亂的從幾個兜裡來回摩挲,這次掏出來的,很難得不是胡蘿蔔而是手機,直到他打開了錄音功能之後,才長出了一口氣,師祖爺現在說的每一個字都珍貴無比,他生怕自己記不住,幸虧現在是科技時代了。
“錯拳築基,自毀經脈,劇毒侵體,命在須臾,巫蠱養魂,控屍續壽,百日回魂,再看錯拳!”拓斜的聲音倏地變得鏗鏘而用力,每一字都是天地間的一聲巨響,三十二字的口訣既不押韻也不拗口,更不怎麼深奧,但是字字如雷,狠狠的炸在了溫樂陽和小蚩毛糾的心底!
隨即,拓斜在停頓了片刻之後,又說出了八個字:“三人同心,天下橫行!”
溫樂陽現在只覺得腦子裡轟轟的亂響,心底卻清明一片,由衷地佩服着溫家祖上那位天資絕頂的奇人:溫辣子!他居然真就憑着自己的摸索,悟出了拓斜一脈功法的根底:自毀經脈、煉毒入體!
只不過在拓斜的功法裡,自毀經脈之後,需要巫蠱和控屍兩項秘技來輔佐,才能保住性命、毒功有成,溫辣子只靠自己,結果含恨而終。
拓斜似乎知道,現在巫境裡的後輩聽着一定心神激盪,把語氣放鬆了,帶着幾分和藹和笑意,輕輕的說:“一炷香的功夫,我等你,你仔細想一想。”
溫樂陽抓緊時間,不等小蚩毛糾發問,就直接對他說:“三十二字口訣,前十六字說的是毒功心法。”跟着把前面十六個說的情況,大概和他解釋了一下,蚩毛糾以前也聽說過着溫樂陽當初的經歷,兩相應和之下並不算難懂。
在前十六個字,一個溫家弟子應該已經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了,經脈崩斷,以前通過錯拳練進身體裡的劇毒,正在四處亂竄,眼看這個人就要被自己毒死了。
對於他們來說,這套口訣裡真正要琢磨的,還是後半套‘巫蠱養魂,控屍續壽,百日回魂,再看錯拳!’這十六個字,纔是真正三套奇術融合的地方。
沒想到纔剛過了一小會,別說一炷香,現在要是真點着香的話,估計香灰還沒有一寸長,拓斜就再度開口,笑得依舊有點發幹:“這個……我糊塗了,你一人怎麼領會三家共同施術,下面的話,用心聽好!”
溫樂陽和蚩毛糾同時心頭一凜,都挺直了腰板,凝氣凝神認真坐好,結果等拓斜一開口,哥倆同時泄氣了……拓斜先把前面十六個字仔仔細細的解釋了一遍,小蚩毛糾的巫力,就這麼又流失了一大片,溫樂陽幫着他算了算,從斷臂蠱戲開始,拓斜說的話,其中兩段最繁雜的敘述,一個是關於黑白島冰錐的前因後果,一個是現在解釋前十六字口訣。
拓斜師祖的嘮嘮叨叨,小蚩毛糾的欲哭無淚……
不過溫樂陽的表情,卻漸漸的緊張了起來,聽着聽着,一個恍恍惚惚的念頭飄來飄去,似乎有個什麼關鍵的地方,但是自己始終也抓不到。
終於,前十六個字說完了,拓斜開始解釋後半段口訣:“毒門弟子經脈斷時,巫門弟子即刻施術,以本命蠱度入其身,養住毒門弟子的魂魄……”
蚩毛糾咕嚕吞了口口水,也是滿臉的迷茫,苗不交的高手會飼養本命蠱,的確與魂力相連,當初四位長老冒死從苗疆去九頂山送信,遇伏而亡,但是在本命蠱的支撐下,依舊上到了九頂山,所謂‘屍蠱傳信’,其實就是本命蠱護住了主人最後的魂力,以屍身完成心願。
可是本命蠱能護住自己的魂力,也僅僅是幾天的功夫,機械而本能的做上一件事情,那時候人已經死了,根本無法復活,對自己尚且如此,更別提進入其他人的身體了。
可拓斜卻說得理所當然,根本就沒有詳加解釋,小蚩毛糾腦筋靈活,在仔細思索片刻之後,就恍然大悟,拓斜說的本命蠱,和他們苗不交練得本命蠱不是一回事!
苗不交的巫蠱之術,當然都傳承自拓斜師祖,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了,小蚩毛糾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他們已經把拓斜師祖留下的巫蠱秘術,煉歪了。
苗不交自行繁衍、發展了兩千年,代代都有能人,在學習巫蠱的同時,自然不會單純地墨守成規,而是不停的鑽研發展,兩千年下來,雖然還是拓斜弟子,但是秘術早已經變得似是而非,就拿本命蠱而言,拓斜傳給弟子的本命蠱,是爲了三術合一,所以只重養魂煉魂,在毒門弟子功成之前沒有什麼大威力,但是苗不交的高手世代鑽研,不停的加進其他的巫法或者蠱術,現在本命蠱已經變成了一種同歸於盡的霸道蠱術。
當年對付鏡泊妖女的時候,大長老蚩水裂用本命蠱發動‘影子斜’,二孃用本命蠱發動‘金血蟄’;不久之前蚩毛糾和樂羊溫拼命,也毀了自己的本命蠱喚出無數蠱蟲,這些本命蠱威力是大了些,但是早就不是當初拓斜留下的本領了!
溫樂陽在小蚩毛糾恍然大悟之後,也一下子明白了,自己剛纔那個模模糊糊的念頭,到底是什麼。
和苗不交一樣,他們溫不草的內室弟子,也高高興興的把祖師爺的毒功,練歪了。
拓斜在前十六字的時候,說來說去,只提到了錯拳築基,浸泡藥酒配置的方子傳自拓斜,這自然不會變,錯拳練成之後,身體裡的毒素就已經達到了平衡。
一共十年的苦練,開頭是煉藥酒中的劇毒入體,但是錯拳功成之後,就不能再引毒入體了,而是要摸索出經脈的所在,溫不草卻按照五行,繼續煉毒入體,雖然暫時的威力大了,但是身體裡的毒素卻不再均衡,必然突出了五行中的一行,肯定也會影響三術合一。
溫樂陽和小蚩毛糾騷眉搭眼的對望了一下,不約而同的琢磨着:不知道死不了駱家,把控屍術練成了多歪呢?拓斜要是知道,自己傳下來的功夫,早就都被後人‘發揚光大’,不知道語氣還能不能像現在這麼和藹可親。
拓斜當然不知道這倆小子心裡在想什麼,聲音平緩的繼續說:“毒門弟子肉身已死而神魂尚在,屍門弟子當在一個時辰之內,控此肉身,屍舞不停連續百日。”說完,頓了片刻緩緩地解釋:“毒門弟子的肉身裡,此刻百毒遊散,不過均爲世間生毒,屍舞則吸斂陰寒屍氣,陰陽相濟生死糾纏……百日後毒身成形,巫蠱弟子度回本命蠱,毒身還魂,至此毒門弟子功法初成,日後以生死拳煉毒,遲早大成,巫蠱、控屍兩脈弟子,得以生毒、屍氣、巫蠱三術相佐……”
溫樂陽印證着自己的經歷,聽得津津有味,雖然過程不盡相同,但道理卻差不多,溫樂陽是中了陰褫的屍毒,而拓斜則是要傳人通過屍舞將屍氣煉入毒身,最後練成的力量肯定會有所差別,不過都是以陰輔陽,以陽滋陰。
說白了,溫樂陽把護住魂魄的本命蠱變成了歸一草果、把屍舞吸斂屍氣變成了陰褫的屍毒,他的經歷和拓斜功法的道理相近,但是過程卻更加簡潔有效,屍氣再怎麼重,也敵不過陰褫的生死毒,溫樂陽身體裡的毒力,比着祖師爺的功法更加混沌,也更加純淨,不過在拓斜功法裡,巫蠱和控屍兩脈的弟子,也能得到極大的提高,也不知道是拓斜把自己的傳人想得太聰明,還是覺得這種和實際操作無關、單純的理論性解釋不重要,所以說地輕描淡寫,一帶而過。
巫蠱和控屍兩門弟子,都是協助毒門傳人煉毒入體,但是功成之後,三個人均得以提高,同時,因爲煉毒弟子要經巫蠱和控屍兩個環節,所以再重塑身骨之後,身體裡也留下了另外兩種秘術功法,在場之人不懂的控屍的技巧,自家的秘術又都練歪了,明白這些話靠着幹想根本弄不明白,只能等以後查閱典籍,加以印證纔可以。
雖然溫樂陽聽得有些稀裡糊塗,不過還是明白,問題的根本還在於,他們把師祖的本領,練得似是而非,如果現在巫境裡的,是三家的先祖,恐怕早就大喜點頭,融會貫通了。
當年拓斜師父創出的獨門功法,最終是以毒爲主,所以最終的衣鉢落在了拓斜身上,如果拓斜沒有失蹤,那三家祖上也將如掠落、靡續、拓斜一般,巫蠱與控屍各佔一絕,而毒門弟子獨攬三技,功法大成後,再覓弟子三人,傳承往復。
祖師爺爺的功法絕技,現在終於流傳下來了,就算其中再有什麼複雜難悟的轉折,只要知道了三術合一的精髓,總有煉成功法的那一天,只不過……這些法門對溫樂陽來一點用處都沒有,得濟的還是三家裡的其他弟子。
拓斜說了半天,似乎連自己都說煩了,重重的呼了兩口氣,岔開了話題:“功法之事,依照口訣便可,隨後修行隨心,成就就看個人的造化與機遇了,不過總歸不會差得太多,有所成就之後,不敢說天下無敵,但普通修士總不用太擔心了,不過,如遇危殆……”說到這裡,拓斜的語氣變得有些扭捏起來,呵呵的笑道:“若遇危殆無力化解,可去峨眉山斬雁峰,請萇狸幫忙。”
在斬雁峰古洞,後端留下了只有本門功法靈識才能發覺的密徑,前端則佈下重重禁制,留字‘禁入’。
前端的設計,主要是怕自己三個寶貝徒弟或者後人沒能煉成他的功法,進去的話直接就會被禁制害死,如果煉成功法,無論從前或者從後進入古洞,都是無妨的。
一直有些癡癡呆呆的萇狸,聽見拓斜終於提到了她,在精緻的足以讓人窒息的臉膛上,綻放出起源自心底的喜悅,讓望向她的溫樂陽和蚩毛糾,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料拓斜咳嗽了兩聲,又語重心長的囑咐着自己的後人:“要是沒什麼要緊事,千萬不可招惹她!這個丫頭……嘿!還是等我回來再說吧……此行多則三五百年,少則百五十年。”
拓斜當初把玉符託付給天音真人,一來不會想到此物再回到弟子手中的時候,已經時隔兩千年之久;二來,聽他的話,要去辦的事情雖然重要,但是他的信心充足,好像過不了多久就能回來。
最多五百年,現在已經變成了兩千年。
說着說着,拓斜笑了起來,笑聲敦厚而溫和,一點沒有長輩的威嚴:“拓斜毒功有成,既無意爭霸神州,更沒想過揚刀天下,倒是往來人間,自得其樂,直到遇到了萇狸這個……這個……這個禍害!”‘禍害’兩個字,雖然咬得極重,但是語氣裡沒有一絲的責怪或者氣憤,反而充滿了寵愛與縱容。
拓斜的笑聲不斷,從尷尬變成了開心,繼而漸漸狂放,似乎已經忘了每一個‘哈’都是小蚩毛糾的傷心……
終於,笑聲漸漸消散而去,巫境裡再沒有了一絲動靜,溫樂陽等了一會之後,小心翼翼的小蚩毛糾:“說完了嗎……啊!”他一邊轉頭一邊說話,在看到蚩毛糾的時候,猛地驚叫了一聲,一下子全身的毛孔都在極度的恐懼中倏然收縮!
不知道什麼時候,小蚩毛糾的腳下,彎彎曲曲地爬出一根烏黑髮亮的藤子,看上去就好像一根粗大的頭髮,正悄無聲息的把蚩毛糾纏起來,從耳朵裡鑽進去、又從鼻孔中鑽出來,再蜿蜒進嘴巴……蚩毛糾呆呆的睜着雙眼,在眼角的縫隙裡,也擠出了幾根黑色的‘頭髮’。
溫樂陽來不及細想,伸手就要去捉‘頭髮’,不料身體剛動,突然眼前一花,萇狸閃電般遊轉過來,一把拉開了他。
此刻萇狸的臉上,已經恢復了平時那副輕靈的俏皮模樣,笑嘻嘻的看着他:“大驚小怪什麼,他笑的時候,巫力就開始轉承一撮毛了,等着瞧吧,後面更嚇人!”說着,拉着溫樂陽坐了下來,一手托腮,津津有味的看着蚩毛糾,跟看電影似的。
溫樂陽可看不下去,師祖爺爺的本命蠱傳續實在不宜觀賞,又轉頭望着萇狸:“師祖的下落……”
萇狸笑着,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整個人也真就因爲這口濁氣的吐出,而變得輕靈飄逸了起來:“我不怕他老、不怕他死,只怕找不到他!現在,有了可能找他的辦法,我很開心!”
溫樂陽也點了點頭:“黑白島,天音!我和你一起去。”天下間並不是沒有人知道拓斜的去向,黑白島三位劍仙之一的天音,就知道他的下落,不過溫樂陽想了一下,還是覺得有些奇怪:“拓斜師祖的行蹤,沒告訴掠落、靡續,卻告訴了天音?”
萇狸可沒有溫樂陽那麼重的心思,連想都懶得想,心安理得的搖搖頭:“有什麼事,都等抓住天音老道再說!”說着,突然興高采烈拉了拉溫樂陽的袖子,伸手一指蚩毛糾:“快看,變了,變了!”
溫樂陽咕嚕一聲,吞了口口水,‘頭髮’現在盡數消失了,小蚩毛糾平躺在地面上,像個花圃似的,在他身上參差不齊的長出了五顏六色的花,不過幾秒鐘便枯萎成灰,旋即又有新的花梗鑽出來……
不知從哪跑出來無數稀奇古怪的蟲子,在他身上和七竅中不停的爬上爬下進進出出,這些蟲子各個形象怪異有大有小,但是都有一個共同點:每隻蟲子的身上,都長着一張人臉,或哭或笑,或呆呆無神,或擠眉弄眼。
萇狸看得喜笑顏開,溫樂陽渾身雞皮疙瘩亂竄,忍不住問她:“這……這得多長時間?”說着拿起自己的手機看時間……他的手機不是超長待機,勉強錄完音就沒電了。
萇狸皺了皺眉毛,似乎溫樂陽的問題很難回答,過了片刻才說:“你是指這裡……還是外面?”
溫樂陽啊了一聲,萇狸說的話,說的挺科幻的,苦笑着反問:“這裡和外面……不一樣?”
萇狸理所當然的點點頭,同時用眼角狡黠的夾了夾溫樂陽,臉上都是鄙夷的神氣:“這片天地蘊藏大力,自成方圓,當然跟外面不一樣!怎麼這段時間沒見,變得笨了許多?以前還說你比他強,現在看來,還是他要好些……好許多!”
溫樂陽哭笑不得的搖搖頭,心說這都是哪跟哪啊,琢磨着正要繼續問下去,萇狸突然換上了一副耍賴的語氣:“不許問我怎麼個不一樣法!我也不知道,也許這裡一個時辰,外面要一天光景;也可能這裡一個時辰,外面不過幾分鐘,反正,等出去就知道了!”
溫樂陽還不甘心,努力給自己找理論依據:“上次在上海畫城,樂羊甜發動巫蠱天地,時間上……”
萇狸聽他說過畫城的經歷,不屑的撇了撇嘴角:“樂羊小子的巫蠱,豈能和他比!”說着,萇狸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眯起眼睛上上下下的瞄着溫樂陽:“小子,你急着出去?”
溫樂陽也不忍着了,用拳頭砸了砸地面:“總不會耽擱半個月吧!”半個月之後,四月初十,他結婚。
一陣咔咔嚓嚓的聲響,小蚩毛糾身上的花梗紛紛掉落,蟲子也個個翻起了肚皮死在地上,溫樂陽的眼神剛被希望點亮,小蚩毛糾又陷進了一攤泥沼,再滾滾的泥潑裡或沉或浮……
巫境裡的時間,似乎過的並不算太慢,每隔一陣,糾纏在蚩毛糾身上的巫法就會換一個樣子,各種匪夷所思的東西,層出不窮,但是都一樣的讓人看着頭皮發麻、牙根發緊……溫樂陽和萇狸在這裡根本沒有時間概念,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着,實在閒得難受就跳起來打一套錯拳,萇狸到後來也乾脆不說話了,閉目盤膝,趁着這段功夫默默的療傷。
巫境的天,越來越低,也越來越暗,即便溫樂陽眼力卓絕,也漸漸的感覺到,視線越來越模糊,到了最後,甚至連近在咫尺的小蚩毛糾和萇狸都看不清了,終於,絕對意義的黑暗,徹底包裹住了所有人!
溫樂陽立刻盤膝而坐,在心裡開始默數,剛數到二……身子一沉,困了他們不知多久的巫境,悄然消失!
溫樂陽大喜過望,猛地睜開雙眼,隨即哎喲一聲,身子差點翻過去,一張老臉,幾乎和他鼻尖相對,正充滿期待的看着他。
溫樂陽要把自己的視線拉後幾尺,才認出了眼前的人,納悶無比的說:“顧……顧小軍?你怎麼來了?”跟着一把抓住了老頭的胳膊:“今天幾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