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羣來自五湖四海的散修之人面面相覷,片刻之後,猛地爆發出一陣鬨堂大笑,他們進入峨眉山尋寶,早就準備好和山裡的門派大打一場,誰也沒想到,第一個出場攔路的居然是個小娃娃和尚。
笑聲還沒停歇,小和尚又苦着臉轉了回來:“諸位……不……不能上山!”
公冶老頭子眯着眼睛望向小和尚:“你師傅是誰?”
小和尚看老頭子穿着打扮都比較乾淨,長的也不那麼怪異,雖然透着股嚴厲,看是也不怎麼害怕了,用木魚錘搔了搔自己的後腦勺,滿臉納悶的反問:“師父名號是……我忘了。”
一個賊眉鼠眼的中年瘦子尖聲笑道:“小和尚細皮嫩肉,加上些胡蘿蔔燉出來一定香噴噴!”
小和尚兩腿發顫,嘴脣青灰,臉蛋上還沒退去的嬰兒肥都在突突突的跳着,也不敢再說話了,強忍着恐懼搖頭不肯讓開道路。
小易趴在溫樂陽耳邊笑道:“那個人口味跟你差不多。”
溫樂陽一本正經的搖頭:“我只吃生的!”片刻後又忙不迭補充一句:“我是說胡蘿蔔。”
紅姑婆看着小和尚眉清目秀,又愛心氾濫,沒看怎麼邁步就飄身到隊首,回頭罵剛纔說話的那個瘦子:“盡說些胡話嚇唬孩子,還怕你邱老四的名聲不夠難聽啊!”說完又柔聲安慰小和尚:“孩子別怕,快回廟裡去找你師父,把道路讓開。”
小沙彌充滿感激的看了老太婆一眼,猶豫着搖搖頭:“師師……師……師父讓……讓……”
紅姑婆的老臉上除了白粉就是心疼:“好孩子,別怕,慢慢說!這羣混人,看把一個好端端的孩子給嚇得。”
“不……不是……嚇嚇的,我……結巴……天……天生!”
這邊幾百個散修之人,個個都是狂傲不遜的主,平時天不怕地不怕,他們不算邪魔外道,那些修真大派沒有什麼事情也不願意招惹他們,這次聯袂起鬨着上山,結果眼看到了地方卻被一個小孩給攔住了,這些人都自持身份,誰也不願意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去欺負小和尚,不過相持了一會之後,還是有人忍不住了,一個長得很有磨盤氣質的黑胖子最先忍不住了,跳出隊伍大罵:“紅姑婆少跟他廢話,小子快滾開,否則……”說着雙手一翻,掌心向天,嘴裡倏地大吼了一句稀奇古怪的話。
寧謐的天空中倏地一蕩,一塊麪包車大小的石塊從天而降,在空氣裡摩擦出嗚嗚的哀號,向着不遠處的一片小樹林就砸了下去。
一羣人有的嘻嘻哈哈的喝彩,有的面露不屑之色。
一直被嚇得魂不守舍的小和尚突然驚叫了一聲高高躍起,胖嘟嘟的身子在半空中化作一條矯健的幼龍,圍着從天而降的巨石迅速的旋轉着,手裡的木魚錘連珠敲在石頭的邊緣。
當巨石堪堪要砸到樹林頭上的之後,嘭然一聲悶響,大石頭一下子爆成了齏粉,簌簌的落在林間,沒有了一點力量。
小和尚也回到了紅姑婆身旁,還是那副心驚膽顫的窩囊相:“樹……生長不……不易……峨眉山一草……一草……一草……”聽着跟CD劃痕似的。
幾百個散修就像一羣突然被斬首的鴨子,瞬間鴉雀無聲,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小和尚,剛纔那塊巨石的威力對他們來說不算太大,其中不少人都能擊碎或者躲開,但是要像小和尚這樣在須臾之間就把它化作粉末,能做到的人還真不多。
紅姑婆迅速的退開了幾步,原先臉上的和顏悅色已經蕩然無存,換作了冷冰冰的嚴厲:“原來老婆子看走眼了,還傻乎乎的上來當好人,謝謝大師父,剛纔沒拿那個錘兒給我來上一下。”
小和尚似乎根本不明白老太婆爲什麼突然翻臉,急着想解釋,結果一着急,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紅姑婆繼續冷笑着:“冀北小紅溪,紅姑婆不自量力,想要討教了,請大師父賜個名號!不記得自己的師父是誰,總不會連自己的名字也忘了吧。”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小結巴身後傳來。
九個年輕的光頭和尚,像變戲法一樣,從剛纔小和尚棲息的那塊巨石之後走了出來,一個接一個走到小和尚跟前,睡眼稀鬆的合十施禮:“師叔早。”
小和尚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伸出小胖手對着紅姑婆結巴着:“讓……讓玄、玄鳥來……說!”
一個三十出頭的僧人樂呵呵的踏上了一步,合十施禮對着衆人朗聲唱道:“大雷音寺,玄鳥見過諸位神仙。”他的語氣不卑不亢,還帶着淡淡的笑意,似乎一點也沒有把眼前的處境放在心上。
大慈悲寺中最近五代的僧侶法號,善、希、玄、禪、滅,其中善字的老僧也剩不下幾個了,早就不再理會塵世隱在寺裡專心修佛,現在寺中的方丈和各院主持都是希字輩的高僧,眼前這個和尚自稱玄鳥,這麼算的話,他那個七八歲的小結巴師叔,竟然是希字輩的僧人。
這些散修的人個個表情古怪,低聲的交頭接耳,紅姑婆遲疑的望向小磕巴:“你是希字的僧人?”
小磕巴雙手合十:“大慈悲寺,希……希聲。”
小易捂着嘴巴輕聲笑道:“犧牲,這個名字可不太吉利。”
溫樂陽搖搖頭沒說話,他不知道大雷音寺裡的輩分規矩,就算知道,也不明白從峨眉山上出來的希字輩和尚,對於修真者來說意味着什麼,不過就算他至少看明白了那麼大一塊石頭人家那個木魚錘就給敲成粉末了。
紅姑婆似乎還想說什麼,牛力士已經一臉不耐煩的跳出來,手裡的狼牙巨棒晃了兩下:“和尚躲開,咱們幾百個散修之人結夥上山,沒想過對付大慈悲寺,斬雁峰將有異寶現世,此事早就傳遍天下,你們想捂也捂不住……”他是個大老粗,說起話來想到哪就說到哪,反正誰都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玄鳥略帶一絲無奈的搖搖頭:“諸位神仙明鑑,什麼天降祥瑞異寶現世都是些無稽之談,斬雁峰的突現古洞不假,但是絕無寶物,相反還是個極大的凶地,現在寺裡的幾位首座正在斬雁峰上推衍此事的來龍去脈,也有不少師兄在峰上演練護山法陣,要是諸位貿然上去,恐怕會有危險,依小僧看來,諸位不如先隨我到別院休息,用些素齋,等長老和師兄們撤下來之後,我們再帶領諸位上山遊覽。”
先前那個被牛力士砸掉相機的記者突然開口了,文質彬彬的帶着股嗆人的酸勁兒:“和尚封了斬雁峰,然後告訴咱們山上沒寶貝?”
哄,一下子,剛剛還面露猶豫的散修們全都變得猙獰起來。
“和尚心術不正,想要私藏寶貝!”
“和尚快點滾蛋,惹惱了祖宗,管你哪廟的!”
……
一羣人指着和尚們亂七八糟的破口大罵,南腔北調各路的方言都有,小磕巴面露倉皇,急得直跺腳,玄字輩的幾個和尚卻也不生氣,個個都掛着淡淡的微笑。
散修越罵越亂,漸漸已經從光頭和尚罵到了尼姑家的瘸腿鄰居,牛力士站在隊首罵的最賣力氣,紅姑婆和公冶老頭幾次呼喝都沒能喝止,突然玄鳥含笑踏上了一步長聲唱了句佛偈:“阿~彌~陀~佛~”
在混亂的謾罵聲中,這句佛偈就像一絲清涼,倏地從所有人的耳鼓一直鑽入心地。
同時遠山處處回聲,從四面八方傳了回來,其他的八個和尚各自踏步上前,依次長吟佛偈,一句接一句,和山谷間的迴音重疊在一起,第九個和尚頌完之後,玄鳥又再度開聲,不過彈指之間,讓人心底清寧的佛頌已經匯聚成浩浩天音,變成了洪鐘一般讓人震耳發饋的巨響,重重的砸在所有人的心頭,修爲低的散修者只覺得有渾身血流湍急,心臟無論再怎麼努力跳動,也跟不上血流的速度,紛紛手捂着胸口,臉色蒼白的跌坐在地。
倒是溫樂陽、小易、慕慕,只是覺得聲音鬧的厲害,耳朵裡轟轟的難受,卻沒有其他的異樣感覺,大慈悲寺的梵唱天音威震天下,以佛家至純的元陽之力引動天威,直接攻擊敵人辛苦修煉的先天真氣,時間長了能散盡修者一生的積累。
溫樂陽幾個人既沒有元神更沒有元氣,反而倒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