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厂部會議作出開除高強出廠的決定時,高強是一無所知,矇在鼓裡,正在家裡陪着父母其樂融融地吃晚飯呢。
高強家前臨柳江大堤,後隔機械廠倉庫,位於柳城區八一街道,整一條街算不上是棚戶區,但也盡是80年代早期的兩層或三層磚瓦房,是某軍支援機械廠建的廠區宿舍。隨着經濟的發展,八一街道周邊已是高樓鱗次櫛比,休閒公園比比皆是,柏油馬路四通八達。
儘管21世紀都過去10來年了,遍地開發,也是遍地開花,但由於涉及軍方原因,柳城區八一街道盡管身處繁華地段,卻依然還是老樣子。一條窄長的巷道,要是上下班高峰期,只要相向開來一輛車保準要堵上兩個小時。幾個角落的垃圾也是常年無人清理。幾戶有錢人都外面買房搬走了,住的絕大多數是外來租戶,黑網吧,各類小餐館,流動攤販,亂搭亂建,可謂三教九流,打架鬥毆,站街女、皮條客隨處都是,給當地的綜治工作帶來很大難度。
這一切,與城市的高速發展很不合調,仿若城市繁華背後被遺忘的角落。
高強很驚訝老家的這些變化,畢竟離開10年了,那時還小,廠區可是民風純樸啊。
爸媽至今還在機械廠工作,也快到退休年齡了。爸是老鉗工了,一雙佈滿皺紋的手歷經風霜;媽在廠區辦公室收發文,倒不是很顯老態,只是額角隱隱夾着幾絲白髮,歲月不饒人啊。
從沒回過家的高強,少小離家,如今二十郎當大小夥也該好好孝敬下爸媽了。
高強拿起一瓶五星二鍋頭,站起來向老爸倒酒“爸,您喝”,然後轉身舀了勺雞湯到老媽碗裡“媽,您也喝”。
爹媽那個高興啊,連聲說“好好好,我喝,我喝,你多吃點菜吧,強子”。
強子是高強的ru名,爹媽從小就一直這樣叫着呢。
當年,某軍選上兒子當特種兵時,那可是全廠的驕傲啊,時任廠長的溫海泉還帶了厂部的好些領導來家看望祝賀呢。
天下父母心,就這麼一個品學兼優在讀小學五年級的兒子,才10歲,就要離開爹孃身邊,很是捨不得。
10年了,兒子就象失蹤了一樣,一個電話也沒來過,一封信也沒來過。可老爸老媽也是深明大義的人,兒子選送的可是特種兵啊,不能隨便與家人聯繫的啊。
無論怎樣,現在強子高大壯實地回來了,又這麼懂事,今天開始也算柳城機械廠的正式職工了。儘管廠裡工資不是很高,才1200元月工資,但老爸老媽還是由衷地高興啊,在上輩人眼裡,有個穩定的工作,那比做什麼都強。
老爸咕嚕一下把酒乾了:“強子,來,再給爸倒一杯,你也來一杯”。
“好嘞”高強畢恭比敬地起身向老爸倒酒。
“老頭子,你酒量大,別把咱強子喝高了”老媽笑嘻嘻地勸着。
“哈哈哈,老婆子,瞧你說的。老子英雄兒好漢。來,強子,今兒老爸高興,幹!”
“好,老爸,哪咱爺倆不醉不睡?”
“小子,有種!好,不醉不睡!”
……
“咚咚咚”,就在高強和老爸推杯換盞,很感慨地想好好孝敬爹媽的時候,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高強心裡咯噔一下,莫非劉揚尋仇來了,這小子有仇不過夜啊!臉上騰地升起一股殺氣,馬拉巴子,有種外面單挑,竟陰險地堵家來了!
高強媽不知就裡,以爲是鄰居串門來了,一邊跑一邊嚷道:“來了,來了”。
要真是劉揚帶一夥人來,還真是麻煩了,倒不是怕他,只是老爸老媽在家裡,一是放不開手腳開打,二是纔回來就與社會上痞子結樑子,怕一向忠厚老實的爹孃傷心難過啊。
“對,不能讓劉揚這小子在家裡撒野”高強想到這,立馬將殺氣收斂了下來,而高強臉色的瞬間陰晴變化,並沒被老爸老媽發現。
必須得把劉揚小子一夥人堵住,帶離家門外,不能讓老爸老媽知道這事兒。
不由多想,高強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喊了聲:“媽,我來開門”。
“吱呀”一聲,來人敲得太急,門纔打開便一個趔趄倒向高強的懷裡。
“咦,是你”高強愣了下,竟是鄰家小妹馬蘭花,暗中攥緊的拳頭自然鬆開了,竟化作了擁抱。
馬蘭花臉紅一陣白一陣,沒想竟倒在了高強的懷裡,這壞小子還抱得緊緊的,掙扎了下還動彈不得,弄得馬蘭花心房裡的小鹿又一陣狂蹦亂跳的。要不是有急事,還真想閉上眼讓這壞小子一直抱着。少女的感覺真是怪,不敢多想,馬蘭花的臉嬌羞的又是一抹飛紅。
這一幕也是令高強始料未及,少年時似乎有過這樣美好的場景設想,於十裡柳堤,花前月下,輕擁蘭花,甜言蜜語……可這也來得太突然了吧,兒時的玩伴,鄰家小妹馬蘭花就這樣抱在自己懷裡了。
蘭花少女的體香早已令青春火熱的高強心旌動搖,要不是在自家門口,要不是礙於爸媽在家,高強真想摟着心儀多年的蘭花妹妹狂吻……
“強子哥,放開我,壞事了”馬蘭花這一急,沒叫高強哥,竟然也直呼強子ru名了。
高強這才意識到剛纔有些失態,便有些不捨地鬆開:“花花妹妹,啥事這麼急啊”這小子也真是,還當仁不讓地也直呼馬蘭花的ru名花花了。
“強子,誰來了,快開門請進來啊”老媽發話了,顯然等得有些急。
“哦,媽,是鄰居馬伯伯家女兒馬蘭花。”
“那敢情好,快讓妹子進來吧。”
高強倒是不急,邪邪地看了看馬蘭花:“花花妹妹,要不進屋裡說。”
馬蘭花這下是真急了,說話都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但明顯壓低了嗓子,不想讓屋裡人知道:
“強子哥,真的壞事了,剛纔住街道口的我同學打電話來,劉揚正街道口糾集了50多個小流氓,拿着馬刀鐵管什麼的,直衝我們這邊來了。怎麼辦啊?”馬蘭花說這話時,胸脯起伏,顯然很激動,都急得快哭了。
聽這話,高強也不敢大意了。上前跨一步,輕輕帶上門,若無其事地朝裡屋喊了聲:“爸,媽,有幾個同學聽說我回來了,叫小花來請我和他們一起聚聚呢,你們先吃,我晚點回來。”
“伯父伯母,我就不進去了,改天來看望哦。”馬蘭花甜美的聲音從外面傳來,老爸老媽對望了下,會心地笑了。
“好嘞,好嘞,妹子,改天一定來啊。”聽得出老媽的聲音是特別的開心和慈祥。
高強呢,事不宜遲,不再多說什麼,拉着馬蘭花就往街道口方向跑。邊跑邊想,丫的,江湖規矩禍不及家人,劉揚這小子活膩歪了吧,下午沒動他,現在找死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