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楊靖花了八百塊把那尊“舞王溼婆承接恆河降凡像”銅像買下來的。
這還是因爲這尊銅像是銅的,94年這會兒,銅的價格在十六塊一斤左右,這尊銅像大約有七公斤左右,即便是賣廢品收購站,光賣銅也能賣小三百呢。
楊靖想五百塊拿下,人家老闆說啥也不願意,最終只能給了八百塊......
通過這件事,楊靖也更清楚了爲什麼這個時代的古董價格會如此之低,老百姓兜裡沒那麼多閒錢是一方面,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現在因爲資訊不發達,那些賣古董的大都不知道自己手裡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來歷,他們又怎麼會把價格賣上去?
就拿這尊銅像來講,如果要是在印度或者是碰到懂行的,別說八百了,你八十萬能拿下來算你本事!這玩意兒可是正兒八經的國之重寶,雖然是印度的國之重寶,但也是國寶不是?
你啥時候聽說國寶能夠用八百塊就買下來的?
至於這尊銅像怎麼流落到了這個販子的手裡,其實也不難想象。
九十年代,混亂的印度經常發生這樣那樣匪夷所思的盜竊案,大戶人家被盜還好點,國立博物館被盜那也不是什麼稀罕事,更誇張的是,就連總理府都三天兩頭的被偷......
這尊銅像估計是哪個博物館的鎮館之寶,又或者是哪個高等姓氏的大家族供奉的傳家寶,結果被盜了,然後這尊佛像不知道就怎麼流落到了華夏,結果華夏的販子們不懂這是印度國寶,一傳兩傳之下,最終以賣廢銅的價格賣給了這個潘家園的販子,偏偏這個販子也不懂這個,於是就稀裡糊塗的便宜了楊靖。
其實在八.九十年代,很多在後世都堪稱國寶的東西,價格低得很,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因爲這個原因造成的。
早些年經常聽說誰誰誰又在潘家園花三百塊淘了一個乾隆粉彩盤子,誰誰誰又在琉璃廠花二百塊淘到了魯迅先生的手稿,誰誰誰又在報國寺花四百塊淘了一幅唐伯虎的真跡......
其實這都是因爲賣這些東西的人壓根就不知道他們手裡的東西到底是怎樣的國寶。
這個年代,沒有網絡,沒有智能手機,哪兒像後世那樣,想要查什麼東西,手指頭一動就能搞定,因此在後世想要撿漏已經變得越來越難,而在這個年代,撿漏不能說跟喝涼水一樣吧,但也要比後世容易的多得多。
花了八百塊買了一個後世價值超過三百萬美元的國寶級古董,這可以算是今天撿的最大的一個漏了。
不過這個銅像也給楊靖帶來的無窮的困擾。
“我靠,這個銅像我怎麼拿啊?”剛纔光顧着買下這尊銅像了,可是等把銅像買下來之後,楊靖才發現這尊銅像還是一個大.麻煩。
銅像光重量就接近十五斤,而且還有半米高,最關鍵的是,這尊銅像以前保護的很好,自己要是這麼抱着走,萬一一個不小心磕了碰了的,那真是連哭的地兒都找不到了。
可要是不抱着這玩意兒,那也沒地方放啊!
今天楊靖可是打算在這裡待上一整天的,要是抱着這麼一個大傢伙逛,別說不方便了,光是這重量也能把他給累死。
這個時候楊靖這才發現自己在來之前雖然做了很多準備,但真到了有事的時候,自己的那些準備還是遠遠不夠的。最起碼懷裡的這尊銅像楊靖就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抱着銅像和一個電線杆子一樣戳在大棚區的邊緣想了許久,楊靖這才暫時放棄了繼續逛的念頭,而是準備找一個地方先把這尊銅像放起來。
不光這尊銅像,包裡的那個龍泉哥窯花口盤還有那本1944年的《毛選》也不能總放在包裡了,這兩樣東西一個怕碰,一個也挺沉的,光是揹着也是蠻累的。
要知道楊靖在穿越之前,不僅準備了整整十萬塊的“四人頭”百元大鈔,他還爲了預防萬一,特意從珠寶首飾店購買了兩根五百克的“小黃魚”,放進了包裡一塊帶了過來。
算上這些東西,光是揹包裡的東西就有十多斤重了,揹着這麼沉的東西逛古玩市場,那純粹是自己給自己上眼藥。
想到這裡,楊靖就抱着這個銅像向外走,楊靖的想法是看能不能在對面的民房中臨時租一間屋子存放這些東西,等走的時候再一塊帶走。
可楊靖走到大門口之後才忽然驚覺,現在才凌晨五點左右,而且還是冬天的凌晨五點,這個點兒,哪兒有起牀的老百姓?自己又上哪兒去找房子租?
楊靖一個人抱着那尊佛像孤零零的站在市場的大門口,那感覺,真的是好悽慘。
不過這世界上總是有很多好心人的。
楊靖剛站了一會兒,大門口值班室的門就推開了,一個身穿制服的市場工作人員走了出來。
“小夥子,你遇到什麼困難的事情了嗎?”這個工作人員的聲音很溫和,和凌晨的寒風截然不同。
楊靖一愣,隨即就明白了過來,自己的行徑落在這位工作人員眼裡顯然是讓他認爲自己遇到了困難。
看了看那間值班室,楊靖的心裡一動,隨即說道:“這位同志,我還就真遇到了點困難。”
“來來來,屋裡說話,外面怪冷的。”這位工作人員很熱情的把楊靖迎進了屋子,一進屋,楊靖就被迎面撲來的熱氣刺激的哼哼了兩聲。
在外面凍了一個多小時了,沒有什麼再比能夠進入到這種溫暖的小屋更舒服的事了。
“這位同志,你是遇到了什麼困難嗎?”工作人員和藹的問道。
楊靖苦笑道:“這位同志,我是最近纔來到燕京的,聽說潘家園這裡有鬼市,於是今天早晨一大早我就來到了這裡,東西買了幾樣,結果卻發現我買的這些東西暫時沒地方放,可我又不想這麼早回去,就想着看看能不能在附近租一間房屋。可現在才這個點兒......”
那工作人員笑道:“怪不得這樣,你是外地人,不知道潘家園這邊的情況。不過既然你遇到了這樣的情況,現在租房子也不合適,我看不行你就把東西先放這兒,我給你打個收條,等你走的時候再把東西拿走。”
“這合適嗎?”
“呵呵,沒什麼合適不合適的,只要你對我放心,我保證你的東西在這裡丟不了。”
楊靖當然想找個地方把東西存起來了,可是對於這位看大門的工作人員,楊靖心裡還是有些不放心的。畢竟手裡的這些東西可都是真正的大開門的老物件,只要帶回到2017年,隨便挑出一個來都是價值百萬以上的好東西。
可不放在這兒又不成,這時候你讓楊靖上哪兒去找房子去?總不能這個點兒把人家房門砸開說要租人家房子吧?人家還不拿燒火棍把楊靖給揍出來?
可要是就讓楊靖這麼守在這兒不去逛鬼市,這顯然又不是楊靖所願意的。
他做了這麼多準備,積攢了這麼多的寶氣,爲的就是來到這個年代在鬼市上好好的淘一把,要是守在這兒看着這些東西,那實在是太對不起他之前的那些準備了。
那工作人員似乎看出了楊靖的猶豫,就笑着說道:“放心吧,之前也不是沒有人把東西臨時寄存到這裡的。潘家園這邊還是稍微偏點,有些從海淀、西城那邊來的人,買了東西臨時帶不走,往往都會寄存到這兒的。放心吧,我給你打好了收條,保證少不了你的東西的。”
人家把話都說成這樣的了,要是再推辭的話實在是太不給人家面子了,而且楊靖也確實沒地方放這尊銅像,於是就笑着點頭說道:“師傅,那可就真麻煩您了。”說着,楊靖就從包裡掏出了兩盒駱駝香菸放在了桌子上,“師傅,這是我從英國帶過來的香菸,味道還不錯,您嚐嚐。”
“呦,這可是稀罕玩意兒啊,謝謝啦。”那工作人員倒也不磨嘰,笑呵呵的就收下了這兩盒煙。
楊靖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把包裡的東西留下,只是把這尊銅像留了下來。這玩意兒在現在這個年代,國內能夠認得出來的極少,估計也沒有人打這尊銅像的主意。
“呦,這是哪裡的佛像啊?看不出來啊!不過這造型可真是夠稀罕的!”
工作人員顯然也沒認出這尊銅像的來歷,但還是在收條上留下了“四臂跳舞銅像”這麼一個名字。這讓楊靖多少的放下了心。
拿好了收條,楊靖道了一聲謝就走了出去,很快就再次回到了大棚區。不過耽擱了這麼一會兒,大棚區的人似乎又多了一些,很多攤前面都圍了好多人,楊靖就算想看都擠不到前面去。
無奈之下楊靖只好找那些人少的攤位了。
沒錯,這個年代可不像二十多年之後的潘家園,賣的人比買的人多。在這個年代,來潘家園淘寶的人遠遠比擺攤的人多,尤其是在開鬼市的時候,幾乎每個攤位前面都圍有不少的人。
在大棚區的一角,楊靖看到了一個賣舊書、舊報刊的。
這個時候,潘家園的舊書區還沒有挪到市場的最西邊,在這個時候,無論是賣舊書的還是賣雜項、石頭的,都集中在大棚區。
這個攤位跟前人不多,楊靖就湊了上去。
“老闆,想要點什麼?我這裡有很多舊書、舊報刊,也有不少其他的資料。”老闆很熱情,別的攤位都圍了好幾個人甚至是十好幾個人,他這裡冷冷清清的,好不容易來了一個,他說什麼也得要抓住啊。
楊靖蹲了下來,藉助着昏暗的燈光打量了一下這個攤位上的東西。
這個攤位果然以舊書舊報刊爲主,只不過無論是舊報刊還是舊書,大都不是什麼拿得出手的。
那些舊報刊大都是解放前後的報刊,雖說年頭不少了,但並沒有什麼很大的收藏價值。至於那些舊書,也大都是民國時期的舊書,而且保存的也不算很好。
怪不得這個攤子上沒有人,只要稍微懂點行的,就絕對不會在這個攤位上浪費時間。
楊靖微微地搖了搖頭,正打算離開呢,視線忽然被攤位一角的一摞書稿給吸引住了。
“這是......”楊靖的心臟隨着這一眼不由自主的快跳了兩下,隨即楊靖就拿起了擺在最上面的一本顯得很古舊的刊物。
拿起這本略顯老舊但卻保存的相當不錯的刊物一看,楊靖就被這本刊物上的那四個字給驚了一下。
這竟然是一本《新青年》的創刊號《青年雜誌》!
這本雜誌的封面通體呈淡黃色,封面正面上方有一個黑框,裡面最上方用法語寫的LA-JEUNESSE,這個單詞在法語中就是“青年”的意思。在這行法文單詞的下面,則印着一排端坐的青年人;這個黑框下面,從右到左依次是豎版排列、紅色字體的“青年雑誌”,一個已經看不清模樣的某人的頭像,最左邊則是豎版排列的第一卷第一號六個字;而在封面的最下面則是這本刊物的出版社——滬海羣益書社。
“我靠,這竟然是《新青年》的創刊號!”楊靖真的驚訝了。
《新青年》雜誌是我國上個世紀世紀一二十年代一份非常具有影響力的革命雜誌,原名《青年雜誌》,第二捲起改稱《新青年》,在五四運動期間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而眼前這本雜誌,楊靖敢確認,如果自己沒看錯的話,這就是一本《新青年》的創刊號,也就是《青年雜誌》!
《新青年》雖然算不上什麼古籍善本,但卻具有相當重要的歷史意義,尤其是對華夏的青年組織來講,更是擁有着其他書刊難以企及的高度。其珍貴程度絕對不在那些古籍善本之下。
可就是這麼一本珍貴至極的刊物,又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攤中?難道這種刊物不應該是出現在各大圖書館或者是博物館中嗎?
難以置信的楊靖悍然啓動了鑑定技能,在這樣珍貴的刊物面前,浪費那點能量不算什麼。
果然,聖戒給出的答案告訴楊靖,這確實是1915年9月15日出版的《新青年》創刊號。
聖戒給出了答案之後,楊靖都覺得自己拿這本刊物的手有點發抖了,結果眼睛再一看那一摞書刊,他差點就把手裡這本《新青年》給扔了。
原來在這本《新青年》的下面,還有一本《新青年》,而且看那模樣,顯然這本刊物也是非常有年頭的了。
楊靖不信邪的往下扒拉了一下,結果映入眼簾的全都是《新青年》,而且從第一卷的第二號一直到第二卷的第一號,也就是改版爲《新青年》的那本雜誌,一本不差,往下還有《新青年》,不過刊號已經換成了第三卷、第四卷......
“我靠!這老闆忒牛比了!竟然收藏了一整套的《新青年》雜誌!”楊靖激動的差點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