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臨縣腦袋滾滾。
李長安在戊戌公的默許下,坐在縣衙門前,開始了屬於他的審判。
一柄橫嶽刀,砍下了十幾顆腦袋。
整個縣衙都被血腥氣塞滿了。
所有對柳知音和柳玲瓏動手的衙役,屍體在縣衙大堂前,排成了一排。
“你們是不是以爲我是讀書人?就不會殺人了?”
“別忘了,我在北境殺了多少妖族!?”
李長安身上的殺氣幾乎凝結成了實質,充斥着縣衙大堂。
最後刀刃搭在了縣丞的脖子上,目光卻落在郡守和郡丞的臉上。
一個小小縣令,可不敢對知音玲瓏動手。
在場衆人中,可以直接指揮縣令的,就這兩個人了。
其他人沒這個動機。
縣丞面色慘白,滿頭冷汗,聲嘶力竭拼命求饒,“大……大人!”
“此事,真……真的和下官無關啊……”
“大,大人,下官真的不知啊……”
李長安眯起眼,“就算我死了,還是不是忠勇伯?你們……就這麼對待有功者家人的?”
“你們不知道柳知音柳玲瓏和我的關係?”
“動我家人,無論你是誰,都得死!”
郡守和郡丞面色保持如常,但眼中神色各異。
李長安心中瞭然,
作勢欲砍的橫嶽刀,最終在縣丞的肩上擦了擦,重新收回了刀鞘。
站在一堆屍體血泊中,朝在場所有人抱拳行禮道,
“讓諸位大人見笑了。”
“想不到在我這塊小小封地上,竟然有這麼多蛀蟲,長安有些心寒,下手重了些,還望各位大人勿怪!”
戊戌公滿意地點點頭,笑道,“忠勇伯在自己封地上,自然有生殺大權。”
這一趟殺下來。
誰還敢陽奉陰違?
誰還敢不聽號令?
不愧是從奉川三千里戰場上活下來的兒郎!
殺伐果斷,很好!
“請恕長安暫且告退梳洗一二,此番模樣實在失禮。”李長安拍了拍一旁剛剛撿來一條命的縣丞,
“縣丞大人,派個機靈點的人,領各位大人去旺福記,我要宴請各位大人。”
……
一刻鐘後,
梳洗好的李長安,匆匆看了一眼柳知音和柳玲瓏之後,來不及相認,就去了旺福記。
而此時旺福記的雅間裡。
戊戌公和趙賢公正坐在主位閉目養神,但是嘴角卻都帶着些許笑意。
本應死了的人,卻突然活了過來。
而且這武道實力,未免有點誇張了。
明明只是七品巔峰。
可六品文士的郡丞,連文法都來不及用,就直接被撞飛了出去。
不愧是能在萬軍叢中,斬殺妖族王族的天驕人物。
最關鍵的是,他的文道……到底怎麼樣了?
這纔是最重要的。
本來總院都準備要付出巨大代價,爲李長安招魂了。
沒想到,這小傢伙竟然自己回來了。
有意思,真有意思……
至於其他人,一個個站在雅間裡,沒一個敢坐的。
廢話,三品大儒在這裡,哪裡輪得到他們坐?
那可是超脫俗世國運加身的存在。
普天之下,誰能管得住他們?
竹山副山主黃文翰和第九樓臺秦修滿,此時恨不得把李長安綁過來。
好好看看這臭小子到底怎麼樣了。
他們心中也是欣喜萬分,人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至於郡守郡丞兩人,就有些坐蠟了。
李長安最後說的那番話,很明顯是對他們說的。
尤其是郡丞馮展華,怎麼也想不到李長安的殺性竟然如此之重。
竟敢當着這些大人物的面,一連殺了那麼多人。
這是在奉川殺的興起了嗎?
……
李長安來到雅間,先抱拳行禮,“見過趙賢公,見過戊戌公。”
“見過山主,見過掌樓。”
“見過郡守大人,見過郡丞大人。”
一番禮數頗爲周到,再也沒有了剛纔的莽撞。
趙賢公微微頷首,“都坐吧,忠勇伯宴請各位,不坐下,怎麼吃飯?”
李長安坐在末首,逐一敬酒之後,又拿着筷子幫忙佈菜,
沒辦法,這裡只有趙賢公和戊戌公敢動筷子,其他人筆直地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旺福記沒辦法分席而食。
誰敢和兩位賢公在一個鍋裡撈東西吃?
“味道不錯,和東嶽郡差不多,說明這火鍋到哪兒都一樣,很對人味道。”戊戌公吃了李長安燙好的牛肚,滿意地點頭道。
“有沒有想過,把旺福記開到京城去?也讓京城裡的人長長見識。”
李長安笑了笑,幫戊戌公和趙賢公斟酒,“兩位賢公,現在還不是時候。”
“那什麼時候才合適?”趙賢公喝了一杯二鍋頭問道。
“京城大酒樓太多,旺福記現在去了,也就是個小作坊,上不得檯面。”李長安手上沒停,幫如坐鍼氈的其他人佈菜。
戊戌公笑道,“小作坊也能變大酒樓,甚至成爲御貢都說不定。”
“等旺福記琢磨出一兩道拿手菜,到時候京城大酒樓再多,也不會對旺福記有任何影響。”李長安恭敬道。
趙賢公笑呵呵道,“就算現在又能什麼有影響?京城足夠大,還容不下一家旺福記?”
“在京城紮下根,根基就穩了,再去其他地方自然暢通無礙。”
“到時候讓書院學子都去捧場,站穩腳跟很容易。”
李長安向兩位賢公敬酒,“難得兩位賢公如此偏愛旺福記。”
“只不過靠捧場得來的生意,終究不是自己的。”
“經不起考驗。”
“時機一到,長安二話不說,直接在京城開五家旺福記,讓京城所有人都來嚐嚐味道。”
趙賢公看着李長安,滿意地點點頭,“但是這個時間,可不能太長啊。”
“要不然京城那麼些人,可得望眼欲穿了。”
“賢公放心。”李長安再敬酒,“如此美味,要是不在京城出現,肯定說不過去。”
“就算不爲其他人,單爲了趙賢公和戊戌公,長安也要在京城開上五家旺福記。”
“好!”戊戌公點頭,“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李長安三敬酒。
一頓飯吃的有滋有味。
就連另外壓根沒吃幾口的四個人,光聽這些話也覺得飽了。
等到李長安被書院四個長輩帶走後。
郡守和郡丞挺直的後背,頓時彎了下來,輕舒一口氣,不覺後背一片冷汗。
“這個李長安不得了……恐怕要起勢了。”郡守荊樂平看了一眼臉色有些慘白的馮展華,
“一頓飯從頭到尾都在打機鋒,算算年歲,他今年也纔剛及冠吧?哪來那麼多心竅?”
馮展華皺着眉,“兩位賢公是不是有點太高看李長安了?李長安的文道不是已經廢了嗎?”
荊樂平輕嘆一聲,“今天戊戌公第一句話,看似說旺福記的火鍋,實則說的是李長安。”
“無論到哪裡都能施展才華,就算沒了文道,也能有一番作爲,說明他們早已有了安排。”
臨縣已經沒有郡守郡丞什麼事了,二人也不多留,準備回郡城。
“李長安爲什麼不趁機去京城?有兩位賢公,後面還有白鹿書院撐腰。”馮展華大爲不解,
“這時候去,明明可以藉此一飛沖天,直接在京城站穩腳跟。”
“這纔是他讓我心驚的地方。”荊樂平感慨道,“才弱冠之年,竟能在如此機緣之前沉下心。”
“旺福記要一兩道拿手菜,他自然也要一兩招後手蓋壓京城。”
“如此氣魄、心性,着實驚人!”
馮展華眼中有厲色閃爍,“此子心氣太高,他要一進京城就冠絕四院一監,也不怕到時候被打臉。”
“別忘了,他可是李長安,一詩出,就能橫壓文聖榜;一部話本,便能讓朝廷通傳天下。”荊樂平道,
“如果他文道還在,距離他在京城開五家旺福記的日子,就不遠了。”
“這是要把四院一監其他人都壓下去,傲視羣雄啊!”
馮展華眸光流轉,“不過他也說了,時間不會很長,兩位賢公的面子他駁不掉。”
“到時候也就和咱們沒關係了。”
荊樂平掃了一眼馮展華,“但願如此吧……以後這種人,千萬不能招惹。”
“你看看他今天殺人的模樣……”
馮展華的呼吸陡然一滯。
“長安啊,今天殺的會不會有點太多了?”書房裡,秦修滿有些擔憂地問道,
“我擔心會有人在這上面做文章啊。”
黃文瀚也在一旁點頭。
他和李長安並沒有什麼接觸,但並不代表對李長安不熟。
在山主王天罡回來之前,就是他給秦修滿的底氣,一定要守住李長安。
趙賢公指着這兩個關心則亂的人,對身旁的戊戌公笑道,
“這兩人久不經朝事,只知道聖賢文章,腦袋都有點迂了。”
李長安抱拳稟告道,“副山主、掌樓,學生此舉其實是故意的。”
“故意的?”
“不錯。”李長安點頭道,“明日學生會上一道摺子,因太過憤怒,管教封地屬官時下手過重,造成嚴重後果。”
“自請撤掉學生所有封賞。”
黃文瀚當即道,“這怎麼行?你這可是大晉開國以來第一個實封,怎麼能撤?”
“副山主放心,學生忠勇伯的分封已經傳遍了天下,朝令夕改,朝廷威嚴何在?”李長安笑道,
“況且學生有白鹿書院在後面撐腰,明面上的麪皮,朝廷是不會自己撕掉的。”
“最多撤掉他們認爲最重要的東西。”
“你是說……世襲罔替?”秦修滿有些回過味來了。
李長安點點頭,“世襲罔替這四個字太重了,如果學生是死人一個,這四個字就是廢紙。”
“但學生活着,那就是朝廷眼睛裡的一根釘,懸在學生脖子上的一把刀。”
“就算有書院在,朝廷也絕不會允許一個國中之國的出現。”
“學生自己送一個把柄過去,只要這一世封地,朝廷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還能給學生留下不少好印象。”
“這封賞,最難開的口子,實際上食邑封地。他日學生要是能成三品,世襲罔替還是可以加上去的。”
“還能借此立威,一舉數得。”
此番話說完,
黃文瀚和秦修滿看李長安的目光都變了。
這小子,心裡估計全都是窟窿眼吧?
“只是以後,你小子的名聲可沒那麼好了。”秦修滿嘆了一聲。
在此之前,李長安的名聲幾乎沒什麼瑕疵,更容易聚攏名望。
但這一場殺戮下來,必然會被有心人扣上殺性過重的帽子。
“掌樓大人,您放心,這些學生都考慮過。”李長安道,
“相比起所有人都歎服學生的文道之才,學生更希望讓他們懼我、畏我!”
“從此以後,誰再想對學生身邊人動手,就會多些顧慮。”
“這一次學生以德報怨,以後這種事只會越來越多!”
說到這裡,李長安頓了頓,
“說句大不敬的話,學生不是聖人,即便聖人以德報怨,也得讓別人聽得進他說的話才行。”
“相比以德報怨,學生現在更認同一句話……”
“哪句話?”不只是秦修滿,另外三個人都饒有興趣地看向過來。
“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李長安抱拳朝東方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