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個淹沒的是曉霜的羊廠。
這些年,曉霜的羊廠規模宏大,裡面已經儲備了上萬頭綿羊,這些羊有的已經長大,有的還在繁殖期,有的已經剪毛,有的綿羊毛還沒有來得及剪,大水衝過,羊廠也看不到了。
無數的綿羊被洪水捲起來,砸得四處亂竄,它們咩咩叫着,在水面上掙扎,遊蕩,慌亂無神,彷彿世界末日降臨。
曉霜抱着孩子已經進了山洞,猛一回頭,看到自己多年的心血覆水東流,女人哇地哭了,擡腳就要衝出去,打算挽救那些羊。
趙鐵柱在後面一下子拉住了媳婦的手:“曉霜,你幹啥?”
曉霜嚎叫一聲:“羊,我的羊,我的羊啊————”女人頓足捶胸,嚎哭不已。
趙鐵柱一下子將曉霜抱在懷裡,說:“算了,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沒就沒了,以後我給你錢,咱們開一家更大的羊廠。”
曉霜說:“俺不,俺不,鐵柱哥,俺就要俺的羊廠,就要俺的羊廠啊!”
女人嚎哭不止,這片羊廠可是曉霜十五年的心血,她的青春,她的理想,她的夢幻,都在傾注在了羊廠。
曉霜是個女強人,豪不服輸,拼搏的精神一點也不次於男人,這座羊廠給她帶來的收入很多很多,出嫁的時候,全部當做嫁妝,一併歸在了趙鐵柱的名下。
這次造成的損失也很多很多,所有的心血覆水東流,曉霜怎麼能不心疼?
曉霜心疼,趙鐵柱也心疼,創業了十多年的工廠全都不見,兩代人的心血全都沒有了,曾經富饒美麗的青石山一下子被拉進了無情的地獄。
所有的村民都很無奈,只能眼睜睜看着村子被淹沒,房屋被沖走。自己的家園毀於一旦。
最後大水衝進了村子裡,一排排房屋紛紛倒塌,不遠處傳來撲通撲通的聲音,一陣陣塵土夾着着雨水,在半空中飛揚。但很快就被雨水拍在了底下,很多人流下了無奈的眼淚。
趙鐵柱沒有哭,他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大疙瘩,默默看着這一切,牙齒緊緊咬着。
趙鐵柱說:“憨子,點名,看所有的人都出來沒有?大家不要哭,家園毀掉了,我們可以再建!”
憨子如鯁在喉,趕緊拿出名單點名,看看所有的人是不是全都來到了山洞裡。
這個山洞很大,是天然形成的,裡面可以容納數萬人。
這裡也是距離村子最近的一個山洞,地勢比較高,洪水根本無法淹沒這裡。
過了好一會兒,憨子終於過來了,心事重重說:“鐵柱,不好了,少二十多個人。”
“啊?趙鐵柱機靈靈打了個冷戰:“少這麼多人?都是誰呀?”
憨子說:“長水叔不在,還有……秀秀阿姨也沒有逃出來,再就是梨花,還有孫瘸子跟素娥嫂他們,大栓也沒有上來。”
趙鐵
柱一聽,差點坐地上。
老丈人不見了是小,梨花不見了是大,梨花可是他的最愛啊?
趙鐵柱聽完,渾然不顧,放開曉霜,一腦袋就扎進了雨水中。
來到水邊,他一猛子就紮了進去,消失不見。
鐵柱是不會丟下梨花不管的,這是讓他糾結了一生的女人,從前就欠下了她很多,不能再欠下她一條命。
梨花居住在山神廟裡,山神廟的地勢很高,當村子被大水淹沒的時候,山神廟的大水剛剛到梨花的門臺上。
梨花出不去了,因爲她不會鳧水,四周都是漫無邊際的滔天巨浪,下去就被衝的沒影了。
梨花感到了害怕,女人嚎哭起來:“鐵柱,鐵柱你在哪兒?”
很快,大水到了窗戶臺,上了土炕,眼看着山神廟的屋子搖搖欲墜,梨花沉不住氣了,只好一頭衝進了茫茫的大雨裡。
雨水很快淋溼了她的衣裳,她無處藏身。女人只好抱着一顆大樹,向着樹頂上爬。
很快,大水淹沒了樹冠,來到了梨花的胸口上,再不逃命,她只能看着自己被活活溺死。
女人的眼神裡露出一股絕望。
山神廟距離村子遠,大家都顧自己逃命,沒人注意到梨花。
趙鐵柱忙,光顧着指揮,他覺得梨花已經逃出來了,可沒想到女人根本不會浮水。
青石山的人大部分都不會浮水,大山裡的人常年不接觸水,真正會水的沒幾個。
趙鐵柱可是游泳的健將,他小時候貪玩,常常下到虎嘯河去洗澡。
有時候他可以順着虎嘯河的水流,一口氣游水二十多裡,一直游到下游的那個瀑布旁邊。
跳進水裡以後,趙鐵柱浮出水面,擡手摸了一把臉,不敢怠慢,直接向着村子的方向遊。
山洪下來以後,水流已經不是那麼兇猛了,但是依然湍急,把他衝的東倒西歪。
水流不是很冷,反而暖暖的,水面上淨是從山上衝下來的乾柴雜草,還有兔子,狐狸跟野狼的屍體。
那些屍體被大水泡的渾身發脹,露着猙獰的牙齒。
趙鐵柱心急如焚,一邊游水一邊祈禱:“梨花,你千萬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有事啊。”
他不知道青石山人做了哪門子虐,老天要這樣折磨大山裡的人。
十年前,先是一場大地震,將青石山弄得天搖地動,碎石亂滾,大地震的侵襲,給青石山帶來了永遠抹不去的災難,兩成的人被倒落的房屋砸死,壓死,很多人變成了殘廢。無數的女人失去了男人,無數的男人失去了妻子。
村子裡的寡婦跟光棍也越來越多。
大地震剛剛過去,大狼災又接踵而來。無數條野狼瘋了一樣,對青石山人進行了攻擊。
家禽被咬死,家畜被拖走,很多人被野狼咬的慘不忍睹。
他剛剛將狼羣制服,沒想到第三場災難又開始降臨,那就是大厲病。
厲病的侵襲更是雪上加霜,半數以上的人都被厲病的病毒侵染,整個村子被封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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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半年。
數以百計的人禁受不住厲病的折磨,死了以後被埋在了青石山的山坡上。成爲了永久的孤魂。
厲病剛剛過去,計劃生育的到來又是一場災難。
張二蛋不知道搭錯的哪根筋,跟計生委的人聯合,在青石山橫行霸道,弄得村民們流離失所,無家可歸,青石山的人一夜之間就走了一多半的人。
再後來的大瘟疫,同樣是給了村民們沉重的一擊。
十多年沒有災難降臨,青石山的村民依靠自己的雙手,終於建立了自己美麗的家園。
可沒想到,今天的一場大洪水,又把十多年的努力毀於一旦,徹底將青石山打回了原形。
趙鐵柱欲哭無淚,呼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他覺得自己好累好累,真的有點疲乏了,他好想歇一歇,真的啥事也不管了,狗曰的老天,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吧。
難道自己當年修路,真的挖斷了青石山的龍脈,山神爺爺要報復這裡的村民?
還是自己殲滅了狼羣,狼羣的冤魂報應落在了村民的身上?
他都無從知道。
趙鐵柱遊啊遊,心裡有一團火在激烈地燃燒。
他想尋找山神廟的下落,可四周都是茫茫的大水,大水的上面是鞭子一樣的大雨,狂風依然怒吼,那裡還看得到當初北崗村的一點影子?
他迷失了方向,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
於是鐵柱就扯開嗓子喊:“梨花————你在哪兒?你在哪兒啊。”
可是喊來喊去,除了風聲,雨聲,什麼都聽不到,他的梨花根本不知道哪兒去了。
趙鐵柱急了,一個猛子又衝出去老遠,直奔下游。
不知道梨花是不是被大水衝到下游去了。
當鐵柱被衝上對面的山樑時,他抓住了一根枯藤,努力爬了上去,仔細辨認了一下方向。
這纔看明白,自己已經被大水衝出去很遠了,早就出了村子,越過了那個山神廟。
趙鐵柱急的直跺腳,再返回去是逆水,這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候,鐵柱忽然聽到背後有人的笑聲。
“嘻嘻嘻……長水,你真壞。”
“呵呵呵……秀秀,你也好壞。”
鐵柱一轉身,發現背後的山壁上有個凹進去的山洞,山洞裡趴着兩個人,一個是王長水,一個是秀秀阿姨。
他們兩個都沒有穿衣服。
王長水跟秀秀是被山洪從被窩裡衝出來的。
前半夜,王長水跟秀秀一夜纏綿,夜以繼日,孜孜不倦,鼓搗到天亮,天亮以後兩個人才昏昏沉沉睡去。
或許是太乏了吧,外面人歡馬叫,大家紛紛轉移,他們卻不知道,睡得跟豬一樣。
大洪水來臨的時候,水面到了牀上,將兩個人泡了起來,王長水才感到不適。
一睜眼,我擦,怎麼到洗澡堂子裡了?
王長水趕緊推了推秀秀,說:“親愛的,不好了,咱倆被人扔鍋裡了,要煮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