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酒杯,更加小心地喝了一口,他們纔開始喝。
丁亮突然停下來,笑着看唐建。唐建見丁亮在看他,覺得丁亮笑得太傻,自己心裡也跟着笑,嘴上就“噗”一聲噴了。
丁亮大笑。
唐建擦擦嘴,問丁亮:“你笑什麼?”
丁亮笑着說:“沒什麼。”
唐建說:“好啊,你居然拿我開涮,看我不整你!”
我們一起大笑。之後在丁亮喝酒的時候,唐建總是對着丁亮傻笑,丁亮被逗得噴了好幾次,便對唐建說:“別笑了,別笑了,我都喝不下去了。”
唐建說:“誰叫你先逗我的?”
我說:“丁亮,你再喝酒的時候,就把臉衝着唐建,他再逗你,把你逗噴了,你正好噴在他身上,也算是他自作自受。”
丁亮說:“對啊,哈哈!”
再喝了一會兒,我看見他們都有些醉了。丁亮去夾盤子中最後一粒花生米,夾了八次才夾住,還沒放在嘴邊,那粒花生米卻掉在地上。唐建有些神志不清,臉紅紅的,眼神飄忽,我聽見他幽幽地說了一句:“我是被冤枉的……”
丁亮和姜雷都沒有在意唐建說的這句話,可能他們也已經神志不清了。我問唐建:“你剛剛說什麼?”
唐建說:“我是被冤枉的……”。
我說:“你冤枉?誰冤枉你?你是不是喝醉了?”
丁亮和姜雷還是在一旁自顧自地耍酒瘋。
唐建重複着這句話:“我是被冤枉的……”
我說:“你喝多了吧,我送你回房。”
唐建看着我,他說:“韓大人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
我突然打了個寒顫,問:“你……你說什麼?”
唐建說:“我說……韓大人不是我殺的……”
我明白了,唐建一定是在說他已經的事情,現在他喝多了,要酒後吐真言了。
我問他:“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唐建說:“他們冤枉我,說是我殺了韓大人……”
我說:“你能說具體點兒嗎?”
唐建說:“兩年前……我在韓大人府上……”
他告訴了我兩年前他來南城派的原因。
那是兩年前的初冬,大約是子時,廓落的夜空繁星點點,所有人都睡了,院子裡只有風的聲音。
這是韓大人的府邸。那時唐建是韓大人府上的門丁,他到後半夜纔可以睡覺。
唐建坐在府門旁的一個小凳子上,對面是韓大人的臥房,韓大人和他的夫人在那裡面就寢。月光落滿整個院子,可以讓人看清院子裡的景物。
這天夜裡非常冷,唐建聳着肩膀,把手揣進袖筒裡,他觀察着院子裡的風吹草動。
然而,真有事情發生了。
他看見院牆上面蹲着一個人,那人先看了看院子裡是否有人,但沒有看見唐建,因爲唐建坐在門檐下,那了沾不到月光。
牆上那人以爲院子裡沒人,就跳下牆,落到院子裡。
唐建以爲那人是個賊,剛要大喊,卻突然覺得自己的脖子上一陣冰冷,像是處到了某種金屬。
他低頭一看,一把劍已經架在他脖子上。
持劍的人在他身後。
唐建聽見身後那人說:“不要亂動,更不要亂喊,不然你馬上就可以跟閻羅王聊天了。”
唐建問:“你們想要幹什麼?”
身後那人說:“你不用問,只要看着就行。”
唐建說:“看什麼?”
身後那人說:“看他。”
唐建擡起頭,看着剛從牆上跳下來的那個人。
那人貼着院牆走,慢慢地接近韓大人的臥房,他十分謹慎,不時地張望,但始終沒有發現門檐下面的唐建,或許那人已經知道,唐建已經被他的同夥控制了。
唐建問:“你們是賊?”
身後那人說;“不是,我們只是來報仇的。”
唐建問:“報仇?”
身後那人說:“不許再問。”
唐建只能把目光重新落到正貼着院牆走的那人身上,那人走得很慢,幾乎是拖着兩條腿走路,就像瘸子一樣。
唐建小聲說:“你們是要找韓大人報仇?”
身後那人說:“沒錯。”
唐建說:“可是,你同夥的腿好像有點兒跛。”
身後那人說:“你小看他?那你要仔細看好了。”
唐建看着院牆邊上的那個人,他已經來到韓大人房間的窗戶旁邊,輕輕推開窗戶,往房間裡面看了看,韓大人和韓夫人都沒有醒,他便跳進了房間裡。雖然他的腿有點兒跛,但這一跳乾脆利落,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
很快,那人從窗戶跳出來回到院子裡,然後躍上牆頭,消失在夜色中。
唐建問他身後那人:“他不想殺韓大人了?。
身後那人說:“不,韓大人已經死了。”
唐建說:“死了?不可能,如果他死了,總得慘叫一聲,而且韓夫人就睡在他旁邊,難道她也……”
身後那人說:“韓夫人明早醒過來,就會發現自己是跟死人睡了一個晚上。”
唐建問:“那你想把我怎麼樣?”
身後那人說:“放心,只要你聽話,我就不會殺你。”
唐建問:“你要我怎麼做?”
身後那人說:“你收拾東西,明早馬上出城,不要再回來。今晚的事情,你不可以對任何人講
,不然無論你跑到哪裡,我都會殺了你。”
唐建說:“好,好,我……聽你的。”
唐建沒聽見身後那人回話,便回頭一看,原來那人已經走了。唐建戰戰兢兢地回房收拾東西。
第二天,他來到西城門,看見有人往牆上貼通緝告示,那告示上畫的正是唐建。
這時有人大喊:“就是他!沒錯,快抓住他!”
一幫子捕快圍住了唐建。
在公堂上,唐建跪在中間。縣太爺一拍驚堂木,問唐建:“韓大人是不是你殺的,如實交代!”
唐建喊道:“不,韓大人不是我殺的!”
縣太爺說:“你不認罪是吧?”
唐建說:“我沒罪!”
縣太爺說:“今天天還沒亮的時候就有人報案,說韓大人被人謀殺,兇手就是他府上看門的人。本官馬上去韓府,他的一個家丁繪出了那個看門人的畫像,畫的就是你!來報案的那個人說你會逃離京城,所以我派了衆多捕快把守城門,果然就將你抓獲。”
唐建心想,原來是昨晚那人要陷害他。他對縣太爺說:“韓大人不是我殺的,是今天早上來報案的那人是殺的,他是要陷害我!”
縣太爺說:“你當本官是個三歲小孩子嗎?!如果你沒罪,幹嗎要逃跑?你一定是做賊心虛!”
唐建說:“不,是那個人威脅我,如果我不出城,他就會殺了我!”
縣太爺說:“一派胡言!看來不用刑,你是不會招的!”
縣太爺將令牌擲在地上,惡狠狠地說:“看你的嘴硬還是我的板子硬!給我用力打,打到招供爲止!”
兩名衙役把唐建按在地上,一板一板地打在他的屁股上,疼得他直哎喲。他咬着牙,心想,碰到這種不分青紅皁白的狗官,這謀殺朝廷命官的罪自己是吃定了。
最後,他不忍劇痛,終於招了。
縣太爺說:“犯人唐建,於做夜子時殺害韓大人,犯人現已招供,本官宣判,犯人唐建謀殺朝廷命官的罪名成立,先把犯人關入監牢,三日之後行刑。”
衙役把唐建押走,唐建掙扎着大喊:“我是冤枉的……韓大人不是我殺的……”
唐建說:“之後我被關入死牢。”他苦笑一聲,再喝一杯。
我問:“是不是縣太爺查明真相之後把你放了?”
唐建醉得更厲害,他說:“那個狗官怎麼會去查!”
我問:“那你是怎麼出獄的?”
唐建說:“在我進死牢的第二天夜裡,突然獄卒們大喊‘有人劫獄’,我看見一個拿着銅斧的黑衣人闖進牢裡,他把獄卒打昏,然後用銅斧劈開我的牢門,他說他知道韓大人不是我殺的,所以來救我。”
我問:“他是什麼人?”
唐建說:“我不認識那個人。”
我問:“你不認識他,他爲什麼要救你?劫獄可是大罪啊。”
唐建說:“我也問過他,但他沒回答,只是說要救我出去。”
我問:“你從大牢出來之後就來了南城派?”
唐建說:“對,那個人說南城派比較安全,讓我到這兒躲一陣子。”
我說:“原來兩年前你來南城派,是爲了躲避衙門的追捕。”
唐建說;“你相信是我殺了韓大人嗎?”
我說:“不,我相信你是無辜的。沒關係,南城派很安全。明天我就要去京城了,我一定會找出殺害韓大人的真兇,還你一個清白。”
唐建說:“已經過去兩年了,到哪兒去找兇手……”
我說:“你說兇手是個瘸子?”
唐建說:“對,那個人走路一瘸一拐的。但在我身後把劍架到我脖子上的那個人,我沒看見他的模樣,但聽他的聲音,是個中年人,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說:“沒關係,知道一個人就行了,京城不會有太多瘸子的,我一定幫你找到他。”
唐建醉倒了,“咚”一聲趴在桌子上。
丁亮和姜雷還在喝。
我覺得好暈好睏好想睡覺,眼皮不禁慢慢地合上,最後我看見丁亮也趴到桌子上,姜雷拍着丁亮的肩膀。我閉上眼之後,聽見姜雷對丁亮說:“你的酒量不是很好嗎,怎麼也倒了……”
當我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我叫醒丁亮、唐建和姜雷,他們也都是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宿。
丁亮說:“天亮了?”
我說:“是啊。”
唐建說:“大師兄,你去京城之後一定要保重。”
我說:“你們也要保重。”
我去找師父,一個師弟告訴我,師父已經在正門等我好久了。在正門見到師父。
師父說:“昨天晚上出事了。”
我問:“什麼事?”
師父說:“昨天晚上花影派的掌門人花無影,出現在城西郊外王神醫的家中,他殺害了王神醫。”
我說:“花無影不是死了嗎?”
師父說:“那只是傳聞而已。”
我說:“她爲什麼要殺王神醫?”
師父說:“王神醫之所以被江湖人士稱爲‘神醫’,以爲他練出了一種仙藥,這種藥有起死回生的功效,還可以使受了嚴重內傷的人恢復功力。十年前花無影在京城受挫,便一直消失了十年,想必是功力大損,調養了十年卻無法恢復,只能冒險去找王神醫。”
我問:“花無影得到仙藥了嗎?”
師父說:“沒有,王神醫知道自己災禍將至,
便將仙藥盡數毀掉,不讓花無影得了去。”
我說:“王神醫真是一位可敬之人。”
師父說:“如今花無影沒有得到仙藥,功力無法恢復,但殺起人來還是乾脆利落,至少她還是那麼狠毒。這十天中,你若是遇到花無影,也不要輕易和她動手。”
我說:“那我該怎麼辦?”
師父說:“如果你能查清她的藏身之地,自然會有無數江湖人士去誅殺她。”
我說:“好。”
師父說:“你路上一定要小心,十天之後比武就要開始,你必須在比武之前回來,記住了嗎?”
我說:“記住了。”
師父說:“那你去吧。”
我說:“等等,師父,你還沒給我銀子呢,我怎麼上路?”
師父說:“讓你去闖江湖,就是要磨練你的意志,培養你的謀生能力,如果給你銀子,還能算你的本事嗎?”
我說:“如果我沒掙到銀子,就住不了客棧,那我晚上睡哪兒?”
師父說:“如果你掙不到銀子,就睡大街吧。”
我說:“師父,你真忍心讓我睡大街?”
師父說:“沒辦法,這是南城派的規矩。”
我說:“早飯我還沒吃,那我得吃了早飯再走。”
師父說:“不行,你已經來到正門,不能再回去。”
我說:“啊?!”
師父說:“你‘啊’什麼‘啊’?還不快走!”
我說:“好……那我走了。”
我轉身,走出南城派正門,向京城出發。
京城距南城派有五十多裡,如果有匹馬給我騎那就好了。
我連早飯也沒吃,軟趴趴地朝着京城的南門走去。
路上來往的人很少,偶爾有馬車經過。
路邊的小河已經結了厚厚的冰。
走了整整一上午,我終於進了京城。城裡非常熱鬧,我路過一個市集,看見都好多賣包子的,那蒸籠一掀開,包子的香味穿過濃濃的白煙飄到我鼻子裡。我身上一文錢也沒有,只能眼巴巴看着那些籠屜裡的包子。
我穿過市集,又走了好久,心裡不停地想如果才能賺點兒銀子,不然就要餓死了。
正想得入神時,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闖入了我的視線。
他迎面向我走來,然後和我擦間而過。
正是王赫!
兩年之後居然又見到他了。
我只看了他一眼,他穿得很乾凈,而且比在南城派的時候長得更結實了一些,看來這兩年他混得還不錯。
他似乎沒有看見我,我也沒有叫住他,也沒有回頭再看他一眼,而是加快腳步往前走。
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他,或許兩年前他離開南城派之後就一直住在京城。無論兩年前他是要害我,還是我錯怪了他,總之兩年的時間,我覺得我們已經疏遠了很多,就算見了面,也一定無話可說。
這樣擦肩而過也好,各走各的路吧。
我什麼也不再想,繼續往前走。
再過一會兒,我發現街兩旁站滿了人。
我問街邊一個抱着小孩子的女人:“這是要發生什麼事了?”
她說:“你不知道嗎?今天羅大人接任,我們都是來看他的。”
我問她:“羅大人是誰?”
她說:“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們都來看看。”
我說:“哦。”
她說:“其實羅大人將要接任的是個很晦氣的官職。”
我問:“爲什麼?”
她說:“因爲十年前金大人任這個官職,他被人殺害了。”
我問:“被人殺了?”
她說:“對,金大人在半夜被人扭斷了脖子,不聲不響地死了。”
我說:“扭斷了脖子,真可憐!”
她說:“金大人死後,韓大人接任,但是兩年前,韓大人也被人殺害了。”
昨晚唐建跟我講了韓大人是如何死的。
她繼續說:“我聽鄰居老大媽說,韓大人也是被人扭斷脖子死的,兇手就是在韓大人府上看門的人,本來衙門捉住了他,但又讓他給逃了,好像是他的同夥劫獄把他劫走了。”
我問她:“你知道韓大人有什麼仇人嗎?”
她說:“我哪能知道呀!”
原來在韓大人之前還死了一個金大人,而且被殺的手法是一樣的,所以兇手很有可能是同一個人。可是金大人是十年前死的,韓大人是兩年前死的,之間相隔了八年。殺害韓大人的應該是他的仇人,因爲唐建問過兇手的同夥,那個同夥說殺韓大人是爲了報仇,所以,只要找出韓大人的仇人,再從仇人中找出一個瘸子,就是殺害韓大人的兇手,正是這個瘸腿的兇手,害得唐建丟了工作,還被迫在南城派裡躲了兩年。
我想,既然兇手殺了金大人和韓大人,就有可能再去殺這位剛上任的羅大人,所以我就在這兒等一等,看看羅大人長什麼樣。
街道兩旁等待羅大人的人越來越多。
我聽見身後的一個人說:“這位姓羅的大人可真有膽子,在他之前已經死了兩個大人了,兇手到現在還沒抓住,他居然還敢上任。”
另一個人說:“是啊,金大人和韓大人都是被人扭斷了脖子,了,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我轉身,看見身後那兩個人,他們看上去都是商人。
我問他們:“兩位老哥,你們知道多少關於金大人和韓大人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