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一愣,半天才緩過神來,將手上的半截劍一扔,朝馮恨元一抱拳道:“唐文多謝副盟主手下留情。”
馮恨元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這纔對嘛……”
“……只是唐文救妹心切,絕不願再回頭,唐文寧願捨命再接副盟主的刀,還望副盟主成全!”唐文續道,方纔見了馮恨元的刀法,心知若非對方留情,自己絕難活命,卻仍是神色肅穆,嘴脣緊抿道。
“你……”馮恨元笑容一收,臉色一冷:“唐文賢侄,你真的要一意孤行?你須知道,你是接不下我一招的,更何況兩招?”
“只求副盟主開恩,大發慈悲,放我兄妹三人離去。”唐文決然道。
“我說過的話從不收回。”馮恨元搖搖頭,沉聲道:“除非你們接了我三刀,否則就別想走。不過我有言在先,方纔就算我出了一刀,剩下這兩刀我絕不會再手下留情了。”口中剛說罷,唐文又立刻感覺到那股霸氣洶涌而至,再看馮恨元,卻仍是一動不動,兩隻手連擡都未擡,卻已有股濃濃的殺氣涌出。
唐文並不說話,只是緊盯着馮恨元,一動不動。
“你不用劍?”馮恨元突道。
“副盟主方纔還奇怪在下爲何用劍,唐文所擅乃是唐門暗器,用劍非己所長,今日便以唐門武功接副盟主的銀刀。”唐文本就生得秀氣,說這幾句話語氣十分平靜,但聽起來卻是堅決無比。
“嘎嘎。”馮恨元怪笑一聲:“賢侄果然好膽識。不過你雖用暗器,卻也算是空手,若是我以銀刀對你,豈非讓人說我以大欺小?好,那你就接我一記掌刀!”說罷,馮恨元並指爲掌,慢慢擡起右手。
唐文頓時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馮恨元雖手中無刀,但分明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刀氣!
原來馮恨元以雄渾內力,以掌爲刀,那股逼人的殺氣,竟是絲毫不亞於銀刀在手。
“多謝副盟主,還請副盟主賜招。”唐文沉聲道,眼光死盯着馮恨元右掌的掌刀。
“好,賢侄接招!”馮恨元話音未落,右手怪異地一揮,已是一招“長風落日”劈了過去!
雖是大雨磅礴,但唐文卻頓時覺得有如烈日當空,一股狂風如同從四面八方刮來,還未近前已覺壓力迎面而至,壓得自己幾乎透不過氣來,唐文自幼習武,雖處劣境,心神微亂,但仍是努力鎮定,雙手閃電而出,頓時數不清的暗器紛紛出手,銀針、飛刀、鐵石子、袖鏢,有的直射,有的盤旋,有的快有的慢,有如漫天花雨般灑出,直向馮恨元。唐文自知事關生死,已是毫無保留地將所學盡數使了出來!
若是尋常之人遇到唐門暗器,細如銀針,大如飛刀,四面八方迂迴盤旋,躲無可躲,避無可避,必中無疑。但唐文今日遇上的卻是馮恨元!
馮恨元號稱“絕刀”,除刀法霸道絕倫之外,內力之強也已是一流高手,比之名門大派的掌門人只怕也差不到哪去,遠非唐文這等年輕弟子可比,更何況唐文身爲唐門弟子,內力本非所長,若是唐延雄這等內力發出的暗器,自然勁可穿石,但唐文所打出的暗器打到馮恨元周身一尺之內,卻盡數被馮恨元全身內力鼓出的氣勢所阻,即算是最爲細小的銀針,也只能沾到馮恨元的衣衫之上便即無力跌落,更不用說傷到馮恨元了。
然而馮恨元所發的掌刀之勢卻是毫無阻滯地劈向唐文!唐文錯身一讓,卻只覺身形已似挪不開步,只移開半尺便已牢牢被那氣勢困住,便如方纔馮恨元的那第一刀一般,無奈之下只得運起全身內力,雙手拼力上架,意欲架住馮恨元那一掌。
馮恨元的內力何等驚人?單掌還未觸到唐文雙臂,那股勁力已是壓得唐文透不過氣來,眼冒金星,突地只覺雙臂巨痛,軟綿綿地便要垂下,竟是齊齊斷了!
馮恨元的“刀”力繼續下壓,正中唐文前胸,唐文只覺胸前有如壓了一塊巨石,咔咔幾聲輕響,胸骨也是斷裂,眼前一陣發黑,口中一甜,膝蓋一軟,雙腿跪倒,一晃,一下趴在地上,再也不醒人事!
馮恨元左手運力一揮一掃,一股大力涌出,頓時將身後撲過來意欲幫手的唐風掃出數尺開外,右手一頓,勁力一收,冷冷站定,盯着趴倒在身前的唐文,只餘下衣襟之處無力掛着的幾支細小銀針。
“哥!”唐風雖被掃開數尺,但兄弟連心,還未站穩便已衝過來,也不管近在咫尺的馮恨元,一下撲到唐文處,費力地抱起唐文,翻過身來,只見唐文臉色慘白,雙目緊閉,氣若游絲,嘴角一股一股地往外冒血,和着落在臉上的雨水,已將身下染成一片血紅。
“哥!哥!”唐風大叫,使勁搖晃唐文,但唐文卻是如若不覺地依舊未醒。
“馮恨元!”唐風猛地擡頭,滿眼的血絲直盯馮恨元,嘶聲低吼。
這種目光馮恨元當年在戰場上見過不知多少,自己也曾抱着同伴兄弟的屍體用這種怒火看過敵人,但近二十年來早已從未見過同樣的目光了,不知爲何,看到跟前不遠處怒視自己的唐風,馮恨元突然又回想起那日在鄱陽湖戰船之上,自己抱着主公的屍體,死望着遠處朱元璋的戰船的情形,心中微微一嘆道:“唐賢侄……”
突地唐風又是一聲怪叫,一道電光轉眼已到跟前,直朝自己咽喉而來!
馮恨元猝不及防,但他畢竟已是一流高手,急切間臉一側,腰身一擰,一柄飛刀帶着勁風貼臉而過,銀刀已是出鞘!
那唐風猛地放下唐文,和身撲來,斗大的雨點中一張猙獰變形的臉急衝而至。
馮恨元突然受襲,有如本能般擎刀在手起式防身,但立時又反應過來是唐風意欲和自己拼命,心思電轉,本已發出的半招刀法突地收回,左手卻是一旋一劈,一股霸道的掌力直擊而出,後發先至,正中唐風右肩,一下便將唐風劈出丈餘開外,但覺前胸微涼,低頭一看,只見胸前衣衫破了一個半尺長的大口子,露出裡邊的白色褻衣,卻差了一兩分未能破衣見肉。
唐風被掌風劈得跌出丈餘,倒在地上,肩上痛入骨髓,顯是肩骨已碎,雙手則無力地垂在地上,五指一鬆,掉落下兩把三四寸長的飛刀,顯是方纔唐風和身近前時捏在手中,刺破馮恨元衣衫之物。
唐風倒在地上一時爬不起來,只得怒視着馮恨元。
馮恨元一嘆:“唐賢侄,你這又是何苦?”
“馮恨元!馮恨元!”唐風猶自嘶聲喃喃叫道。
“風哥!”那邊唐韻也奔了過來。方纔實在是太快,不過兩招之間,轉眼功夫,唐文唐風俱已倒在地上,唐韻被關了數日,雖未受什麼刑罰,卻也疲憊不堪,剛逃出來又無長劍暗器在手,知道上去也幫不上忙,只得在一旁觀看,卻哪知才片刻工夫,兩位堂哥盡皆重傷,驚叫着奔過來。
馮恨元也不理她,銀刀不知何時早已入鞘,只是站在一邊靜靜地看着唐風兄妹三人。
雨越下越大,各人俱已全身溼透。
唐韻使勁扶起唐風,唐風左手扶着右肩,右臂無力下垂,卻是掙扎着朝倒在地上的唐文走過去,一邊走一邊大叫:“哥,哥----”
馮恨元又是微微一嘆,擡腳便朝唐風走過去。
哪知馮恨元剛邁出半步,突地警覺,猛覺身後勁風突起,一聲“休再傷人!”一股殺氣隨音逼了過來。馮恨元手已是自然地往下一拂,銀刀在手,身形一讓一側,轉身一刀便向後劈去!
一切俱是本能使然,根本不及思索,保命之際,這一刀至少也有七八成的功力,一股至爲霸道的刀風向後狂掃。
只聽“叮”地一聲脆響,兵刃相交之聲顯得格外刺耳,馮恨元臉上潮紅一閃而過,只覺一股力道由刀上傳來,竟是十分雄厚,比之方纔唐風唐文的內力強了不知多少,竟令馮恨元也是不由自主退了半步。
卻見一條身影隨着脆響猛地向後騰空而起,在半空中翻一個跟頭,穩穩落在兩三丈開外。
馮恨元定睛一看,是個年青人,似乎從未見過,微覺奇怪,但方纔一招卻知絕對是個高手,更可能是敵非友,不禁也凝神而待。
來的正是南宮靈,這晚他趁夜潛到蔣宅之內,天已漸漸下起雨來,南宮靈暗自高興,夜幕之下,大雨之中,一般的人都躲在屋中不出來,正好尋機救人。便小心地在蔣家大院中四處查看,尋找關押唐韻的牢屋。正好找到東北之處,也聽到五毒教弟子發出的那聲慘叫。南宮靈以爲被人看見,忙隱身暗處藏好,卻正好看到唐風打開牢門拉着唐韻出來,飛快地翻過院牆,直向外奔去。南宮靈本知唐文唐風有救唐韻的打算,卻沒想到唐風居然也會今晚動手,想來也是想利用這場雨了。南宮靈大喜,正要追出去和唐韻二人打招呼,卻又看到馮恨元奔來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