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王李元則在車上站定,武士彠立即趨前幾步,含笑長揖:“利州都督武士彠見過荊王殿下!”
荊王李元則從腳踏上走下來,笑容滿面地上前挽扶:“哎呀呀,大都督免禮,免禮,快快平身。”
武士彠微笑站起,肅手引見道:“殿下,這位便是拙荊楊氏。”
楊夫人盈盈一福:“妾身見過荊王殿下!”
武士彠又道:“這是犬子元慶、元爽!”
武元慶和武元爽上前見禮:“見過荊王殿下!”
武士彠一一引薦,神態從容。他是一方封疆大吏,李淵未做皇帝前,與他是稱兄道弟的交情。李世民登基後,他也是一方重臣。而李元則不過是李世民二十多個兄弟中的一個。
普通人眼裡,一聽說某人是王爺,是皇帝的親兄弟,怕不得誠惶誠恐,但是到了武士彠這個級別的人物,還真未必把他太放在眼裡。當然,面上功夫還是要做到的。
李元則含笑接見,不時說着免禮,一雙色眼則睃來睃去,看得眼花繚亂。
“嗯,這就是父皇親自賜婚給武都督的那位楊氏夫人了?真如一枚熟透了的水蜜.桃兒,夠味!”
“咦?這小娘子也不錯!她是武家大閨女?和楊氏夫人俏如一對姊妹花呢,嘿嘿……”
“這華姑是二丫頭?小小年紀,已經是個美人胚子,假以時日,必是一個美人兒!”
李元則這位王爺滿腦子就只有褲襠裡那點事兒,轉的那點念頭齷齪不堪。可他又不好緊盯着人家的女眷看,只好一邊應付着武士彠的慰問,一邊見縫插針地這人瞟上一眼、那人睃上一眼,眼神飄飛,忙得不亦樂乎。
這時,接到消息晚了一刻,忙也收拾停當趕來迎接的楊千葉帶着墨總管、馮二止也到了。李元則一見,心中又是一蕩:“武家真是養了好幾朵奇花啊,一個個瑰麗非凡,此女尤其出衆。剛還說那武順與楊氏明明是母女,卻似一對姊妹花,這真正的姊妹花就到了。”
只是……
想到武士彠乃一方軍鎮重臣,不是任他揉捏的小吏,李元則不禁嘆了口氣。可惜了,這一朵朵的花兒,卻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李元則心有所思,這一聲嘆氣下意識地就溜了出來,而非在心裡嘆氣。
此時,武士彠剛剛問到:“聖上龍體可康健否?”
李元則一聲嘆息,武士彠不由一怔,有些緊張地道:“怎麼,可是聖上龍體有所不適?”
“嗯?啊?唔……,非也非也,本王是因爲一路舟車,過於疲乏,有些胸悶氣短,出了口大氣,呵呵……”李元則情急智生,匆忙應付過去,暗暗驚出一絲冷汗。
這問題讓他怎麼回答?說皇帝身體很好?那你嘆什麼氣,皇帝身體康健,你很遺憾麼?說皇帝龍體不適?李世民明明活得活蹦亂跳的,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經這一下,李元則可不敢再胡思亂想了,只得把目光從那花兒般嬌俏的一張張面龐上挪開,收斂心神,專心與武士彠說話。
李元則把袁天罡也介紹給了武士彠,袁天罡的聲名此時在民間尚不如何彰顯,但官面上許多人家卻是知道這個人的,尤其是他本就是在四川爲官,巴蜀一帶的官宦人家尤其知道他的威名。
華姑一聽此人是袁天罡,不禁有些驚奇,偷偷瞟他一眼,心道:“此人據說也是個通曉神仙術的,卻不知他和李魚哥哥誰更厲害。以我看,一定是李魚哥哥能耐一些,有機會得讓李魚哥哥好好教訓教訓他,讓他欺負我,哼!”
恰在此時,袁天罡笑微微地向她這邊看了一眼,華姑心頭一跳,急忙轉眼他顧,裝出一副爛漫天真的孩童模樣,心想:“他看我做什麼,總不會我想些什麼,都被他猜到了吧。”
自從得知荊王巡視巴蜀,將到利州,武士彠便已着人整修李孝常的別院滴翠臺!如今已將那裡整修完畢,但親王駕到,如果不做款待,徑直送去滴翠臺,未免太過失禮。所以雙方一一見禮完畢,武士彠便請荊王入府,吩咐人置酒宴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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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府中設宴爲荊王接風,因荊王來得倉促,而且武士彠眼下正與任太守結怨,所以便心安理得地沒有通知任怨。先與荊王接觸一下,他也正好探探荊王的口風,尤其是皇帝對於在何處安置荊王是否已經有了想法。
而李魚此時則已帶着陳飛揚和狗頭兒到了司馬府。司馬府較之都督府和太守府差了不只一個檔次,一方面司馬比這兩位大員級別要低些,而且實權有限,二則也是因爲任怨太過跋扈,柳下揮在利州任上,一向比較低調。
李魚在門前站定,狗頭兒上前耀武揚武地讓門子進去傳報。狗頭兒以前哪裡敢在官員府邸前溜達,更不要直接站在門禁前面了。但是跟着李魚,他可是連堂堂太守都整治過的,小人得志缺少穩健上升過程中的沉澱與積累,難免就會有點“飄”了。
柳下揮正在後花園中由兩個侍妾伴着,在那碩果累累的柿子樹下吹簫。他這簫可是真的簫,不比李魚常常攜到屋後竹林,卻從未吹響過一聲的啞簫。
一曲“碧澗流泉”,時而輕快歡暢,時而嗚咽纏綿,洞簫技巧極是高妙。一曲吹罷,兩個侍妾一個口對口兒地向他遞過剝了皮剔了核兒的葡萄,一個捧過身旁山泉水烹製的香茗,正自得其樂間,家人跑來稟報:“老爺,小神仙李魚求見!”
“李魚?”
柳下揮微微一怔,馬上就想到了李魚此來的目的。別看他總是一副對州府事務不聞不問、逍遙自在的閒人逸士模樣,可這利州府中大事小情,卻幾乎沒有一樁能瞞得過他的耳目。
柳下揮不想插手任太守與小神仙之間的恩怨,但恰也因爲這個人是小神仙,他就不能不多做思量。柳下揮負着雙手,在樹下泉間緩緩散步,揹負雙手,洞簫在掌間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半晌,忽然頓住身子。
“請他書房相見!”
“柳下司馬在書房見我?”
李魚聽司馬府管家一說,便是微微一怔。官場中有人的講究極其繁瑣,但也各有寓意。客廳中相見,花廳中相見,書房中相見,含義是不同的。但凡在客廳見的,那就真的是客,普通的或者交往不深的客人。在花廳裡見的,要麼是極熟悉的朋友,要麼就是自家的親眷,不是什麼客人都能進去的。
而書房這種所在,則與對方的身方、彼此關係的遠近都沒太大關係,而是隻有極私密、極要緊的大事,纔會約在書房相見。這種地方,是不需要太多人陪同的,連丫環侍婢都要退至房外等候傳喚。
李魚點了點頭,說服柳下揮的把握更大了幾分。因爲這柳下揮明顯是個聰明人,因爲他是聰明人,所以他已猜到了自己此來的用意。猜到了自己此來的用意,依然決定相見,說明這位柳下老爺確實有一顆不安份的心。
而李魚不怕人聰明,就怕人不夠聰明。聰明人才會有很多想法,有很多想法的人,纔會在他小神仙的光芒誘導下想入非非,柳下老爺既然是個聰明人,心思又不太安份,說服柳下揮的把握便可以從預估的三成提高到五成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