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房裡,竹枝坐在一條小凳子上支着下巴,有一下沒一下的扇着手中的蒲扇,前面爐火上的藥爐咕嚕咕嚕的響着。
到底是哪裡不對呢?竹枝咬着嘴脣想着,總感覺哪裡不對呢……綺兒,對了,就是綺兒!
竹枝忽然興奮的跳了起來,不住地點點頭,嘴裡還念念叨叨的,“綺兒平日裡可沒有那氣勢,今天的綺兒有點清冷冷的呢。”
其實,璃珞僞裝百里琦還是很成功的,無論是外貌上還是行爲性格上,璃珞都模仿了七八分。
騙一騙嶽繁這個只見過百里琦一次的陌生人,還是很容易的。
竹枝之所以感覺到不對勁,是因爲她五感超於常人,感覺十分敏銳。璃珞模仿的再像,也改變不了她本身的那種刻到骨子裡的清冷的感覺。
竹枝想明白了也就不再糾結了,她只是一個下人,有些事可以明白但必須裝傻。
轉了回去,看着冒着熱氣已經煎好了的藥就準備去拿櫃櫥裡的碗,給小姐盛藥。
忽然,她白潤的耳朵微微一動,臉色一正,慢慢的朝櫃櫥旁擺放的柴火堆走過去。
她聽到了人的呼吸聲,很淺很淺,剛剛她沉思所以沒注意到,現在心裡沒事所以很容易就聽到了。
竹枝年輕氣盛,仗着自己有武功便沒打算喊人。
近了,更近了——
倏地,竹枝被一雙滿是戾氣的雙眼震懾住,那是怎樣的一雙眼啊。
眼睛並不是十分的大卻很圓,瞪起來更是嚇人。更加奇異的是一雙眼珠是墨綠色的,瞳孔幽深,彷彿眨眼間便能奪人心魂,*的眉毛,高挺的鼻樑,厚厚的嘴脣,此人的面貌便給人一種強大的感覺。
“你是誰?”竹枝祥裝鎮定的輕聲問道,她知道眼前的人絕對不是大盛人。
那人胸前有着一大片一大片凝固的血跡,脣色也十分的蒼白,但眼中的狠厲卻絲毫不減,那一閃而過的是殺意。
竹枝有些害怕的退後了兩步,定了定神說道:“我是寧國公府大小姐的婢女。”
意思是,若他的目標不是寧國公府,那麼她不會出聲。這麼說也是無奈,竹枝可不想就這麼稀裡糊塗的死了,雖然眼前的人一副重傷的模樣但她可不認爲她打得過他。
竹枝相信,若是她想喊人,眼前的人絕對能夠在一瞬間——殺了她!
壯碩的男子站了起來,從動作中絲毫看不出他受傷的跡象,上前兩步緊緊地看着眼前小小的女孩,墨綠色的瞳孔緊緊地盯住竹枝的眼睛,竹枝靈動的大眼慢慢的有些不對勁,有些遲緩。
就在這時,男子諷刺的笑了笑,掏出一顆紅色的藥丸有些不甘心的粗暴的一把塞進了竹枝的嘴裡。
竹枝一下就反應過來了,來不及瞪他就低頭低聲嘔起來,企圖吐出來,雖然她也知道這幾乎不可能。
男子壯碩的身子將竹枝嬌小的身子困在他與牆壁之間,雖然沒捱上但距離也幾乎看不見。
男子呼吸間的熱氣噴灑在女子嬌白的皮膚上,竹枝的臉慢慢紅了,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害羞了。
“別費力氣了,這是生死蠱,我若是死了,你也必死無疑。可若是你死了,對我來說無傷大雅。所以,乖女孩,你知道你該怎麼做了嗎?”
竹枝憤恨的仰起臉,惡狠狠地道:“只要與我家小姐無關,你當我樂意管閒事啊?”
像她這種被大家族從小培養出來的人,忠心永遠是第一位,哪怕是自己的命也要往後排。
男子難受的擰了擰眉,慢慢的退後坐在柴火推上,粗獷的臉上滿是笑意,“放心,瞞過今晚便好,明早我就離開。”
信號已經發出了,最晚明早就有人來接他了。至於胸口的傷,一晚上的時間,死不了。
該死的,別讓他查到誰在背後下的手,他竟然淪落到那生死蠱威脅一個小女孩的地步了,這讓他十分不爽。
生死蠱,其實並不是完全對他沒有影響。竹枝若是死了,他也會重傷。可是他身上也只有生死蠱了,總不能任由竹枝喊人吧?
竹枝忍不住往地上呸了一口,壓抑着怒火的低聲道:“哼,我記住你了。”
說完就轉身從櫃櫥裡拿了一個碗,小心翼翼的將藥倒滿,放在托盤上就離開了。
當然了,離開的時候不忘把門帶上。這裡只有負責做飯煎藥的她來,倒也不擔心別的。
竹枝滿肚子裡嘀咕着,那個受傷的男人是誰,這兩天最大的事不外乎是刺客事件了,可那個男人看着也不像刺客啊,那到底是誰呢?
竹枝搖了搖腦袋,算了,就一個路人甲,等明天就滾蛋了,還想這些幹嘛啊。
此刻,還有些天真的竹枝完全想不到日後那個男人,將以怎樣的姿態和身份與她糾纏一生,害了她,也害了……他。
“竹枝姑娘。”神遊天外的竹枝忽然聽到了一聲朗朗的呼喚聲,從苑門處傳來。
竹枝端着藥看了過去,行了一禮,嬉笑着問道:“月公子安好,是有什麼事找我家小姐嗎?”
神經大條的孩子啊,剛剛耳房發生的事就這麼一會就被她拋在腦後了。
月蕭一身淺藍色長衫,面色俊朗,溫潤的開口道:“在下聽說岳統領從寧小姐這離開的時候……怒氣衝衝,所以便來看看寧小姐,看看有沒有什麼幫上忙的,竹枝姑娘端着藥,可是寧小姐身子不適?”
竹枝淺笑,挑揀着回答道:“我家小姐身子一向不好,情緒若有大起伏就得喝上一碗藥。”
然後在心底默默地加了一句,若不是我家小姐大氣,早被你那好妹妹氣死了。
關於狩獵時自己小姐出事的那件事,她是知道背後兇手的。
可是,皇上雖然也罰了紫月郡主閉門思過卻是暗地裡,並沒有公之於衆。
在百姓或者旁人看來,那件事的主導就是楚風。
皇上也重罰了楚風,剝奪了楚風的世子之位,也就是說如果楚王沒有別的兒子的話,楚王府將到此爲止。
不過,雖然十分反感紫月郡主,但竹枝對月蕭這個人還是十分敬仰,尊敬的。
哥哥是哥哥,妹妹是妹妹,雖然看起來根本不像一個爹媽生的吧。
月蕭也知道他這身份有些尷尬,也輕易不出現在寧千雪面前。只是……忍不住內心的擔心,便來看看。
“可否勞煩竹枝姑娘問一問你家小姐,蕭叨擾一番是否打擾?”
竹枝福身,點頭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