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蕭雙眼中的光亮明明滅滅，輕聲說道：“露華，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露華，你不是我，你怎麼就知道我這樣做就不快樂，就是不值得的呢？
對於我來說，對你做什麼事都是值得的。
寧千雪渾身一震，不敢置信的說道：“你說什麼？”
露華？
這個名字有多久沒被人叫過了？
在月蕭喚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她都差點沒有反應過來月蕭是在叫她。
原來這個世間，還能有人認出她就是露華嗎？
鳳塵，爲什麼時隔六年，第一個喚我露華的不是你呢？
“露華公主，你沒聽錯，我叫的是露華，我救的是露華，我……”月蕭聲音說到這裡邊戛然而止。
那被吞回去的半句，我愛你也是從露華開始，沒有說出口，也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
處在震驚狀態的寧千雪並沒有注意到月蕭這不自然的停頓。
“原來是你。”寧千雪喃喃說道。
一年前，有人查到暖城真正的寧國公府的大小姐早就死了，她派人追殺卻無功而返，半年後又發現有人查到了暖城，寧千雪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抓住那個人，只可惜因爲她的受傷也讓那人逃脫了。
只是這麼久了，卻沒有一絲風聲傳出來，這讓寧千雪十分驚訝，同時也在暗暗揣測，派人查到暖城的人一定是她曾經的熟人。
只是沒想到月蕭便是最初察覺到她的異常的那個人，畢竟她和月蕭無論是六年前還是六年後都算不上熟悉。
“是啊……一直都是我。”月蕭說完後便努力的壓制咳嗽聲，一張臉憋得通紅，卻因爲光線昏暗不爲人所知。
他不想讓露華感到愧疚……
背上的巨石彷彿越來越重了，而月蕭的彎着的背脊也越來越低了，月蕭額頭上快速聚起的汗珠和血水不斷滴落在寧千雪的身上，臉上……
“月蕭，既然你知道我是露華，就應該知道我不可能愛上你，無論是因爲月和之還是因爲……”
還是因爲鳳塵。
月蕭知道，他從來都知道，所以他從來都沒有奢望過，聽完寧千雪的話只是輕輕地問道：“露華，如果下輩子我和你之間沒有仇恨，你……”
“你我之間能如同你和隨谷主那樣相互信任嗎？”
話都到了嘴邊，月蕭卻話鋒一轉，話裡的味道追究是變了。
“月蕭，我不要來生，這輩子只要我們能活着出去，你我之間自然就是知己朋友。”
寧千雪從來不相信人有前世今生一說，她相信的只有現在。
來生太過渺茫，她從來都不相信。
月蕭坦然一笑，可在寧千雪看不到的角度，月蕭的眼中劃過一抹暗淡。
露華，你一定可以活下去的。
至於我……
“露華，不要覺得對不起我，你就當是我替月氏一族贖罪吧，我用月府滿門的鮮血，來洗刷當年他犯下的罪過，好不好？”
月蕭眼睛亮亮的盯着寧千雪，他這話裡月府滿門的鮮血，自然也包括他的，而寧千雪並沒有聽出來……
露華，我不想這輩子我只能和你是仇人。
這是月蕭心中最卑微的祈求。
“月氏和雲氏的恩怨到此爲止。”寧千雪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許下承諾。
她還記得幾個月前她醒來聽百里琦說過的話，月蕭爲了救她真的是可以不顧一切，既然如此月和之已死，爲了月蕭，她原諒月氏又有何難？
“好。”
月蕭笑了，撐在山壁上的手指深深的抓進了山壁中，指頭上早就滿是鮮血，月蕭卻依舊在咬牙撐着。
光線越來越暗，周圍慢慢的傳來嘈雜聲。
寧千雪本來有些混沌的大腦立刻清醒了起來，沙啞的嗓音緩緩響起，“月蕭，有人來救我們了，你還撐得住嗎？”
風，透過巨石的縫隙吹了進來，寧千雪覺得背後涼颼颼的。
“月蕭……”
寧千雪這次喊得聲音很輕很輕，好像還帶着一抹不易察覺到的恐懼包含其中。
“月蕭……”
依舊沒有人迴應，寧千雪忽然感覺到六年前那冰涼到窒息的恐懼再次傳遞到四肢百骸。
寧千雪想要擡起手摸一摸月蕭，卻發現自己的四肢無力極了，竟然連擡起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月蕭……”
“月蕭……”
“月蕭……”
寧千雪閉着雙眼，冰冷的淚珠從眼角滑落，她第一次這麼痛恨自己這幅體弱多病的身子，若她能和六年前一樣，她又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着月蕭死在她眼前。
這般深情溫柔又溫文爾雅的男子，任是誰都會感動吧？
“月蕭，我後悔了。”
第一次，露華後悔了她這般決絕的想要復仇，因爲一心想要復仇，所以她抗拒自己去認識月蕭這個人。
其實她知道，月蕭一定是愛她，很愛很愛的那種。
沒有哪個男子會對一個沒有感覺的女子做到這個地步，可是她卻殘忍的剝奪了月蕭說出愛的權利。
“啊啊啊——”寧千雪忽然發出一聲淒厲至極的尖叫聲。
那聲音中包含着淒涼，悲哀以及悔恨……
山底處望着滿地的碎石和殘骸，鳳塵周身環繞的是罕見的暴戾的情緒。
“去找，找不到王妃本王要你們統統陪葬！”
鳳塵雙拳握的咯吱作響，眼底的猩紅的點子不斷跳動，很顯然鳳塵的情緒已經接近崩潰爆發的邊緣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鳳塵百年不見的暴躁震驚了，紛紛屏住呼吸細心快速的尋找起來。
竹枝忽然一把拽住滿臉淚痕的百里琦，深色凝重的說道：“你剛剛有沒有聽到王妃的聲音？”
她自小五官敏感異於常人，剛剛她明明聽到了王妃的尖叫聲。
“在哪裡？”
百里琦還沒來得及反應，竹枝就被鳳塵一把拽了過去，激動的詢問道。
此刻的鳳塵已經不是別人眼裡的鎮定自若的戰神了，他在來到山底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就已經失了分寸。
那份擔憂和焦灼，就算是百里琦和竹枝也說不出抱怨的話來了。
恐怕現在的鳳塵比誰都自責，比誰都難過吧？
竹枝雖然被鳳塵抓的手臂生疼，但這個時候也顧及不上這個了，手一揚指着一個方向說道：“那裡，我有聽到王妃的聲音……”
竹枝還沒說完，邊見到鳳塵一陣風似得颳了出去。
自從鳳塵聽到百里琦說，寧千雪身邊的暗衛並沒有人跟下去的時候，鳳塵那一拳，將牆壁砸了一個窟窿，帶着鮮血淋漓的拳頭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