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說過一句話,大致意思是,心臟是一座兩間臥室的房子,一間住着痛苦,一間住着快樂。人不能笑得太響,否則笑聲就會吵醒隔壁的痛苦。
你仔細琢磨一下挺有道理:無盡悲傷憤怒的時候,人可能會縱聲悲愴大笑,而海量的幸福襲來時,人反而喜極而泣,這也能解釋了爲什麼有人在絕望之時,嘴角泛起的笑紋,更能解釋爲什麼有人**的時候會啜泣。
當然了,卡夫卡這句話也能延展簡化成易懂的中文:樂極生悲,否極泰來,或者用哲學的語言進行翻譯:別看你現在鬧得歡,小心將來拉清單!
大三的春天,213繼續沒心沒肺,用小八的話說,這裡就是一片世外桃源。感情上,我們差不多各有歸屬,我和陳思是明戀,小湖南對趙晨是暗戀,蘇寧和劉爽是異地戀,綠帽和空空是網戀,老二和馮萱是姐弟戀,老T和孟琴是外星戀,因爲這倆人基本不屬於地球的品種。
“你們猜,我,我,我是什麼戀?”小八嘴上叼了一株不知名的植物,目光飄得很遠。
“同 性 戀?”蘇寧迫不及待地搶答。
小八被嗆的直瞪眼:“燕雀安,安,安知鴻鵠之志哉?等,等……等哪天我給你們整個驚,驚喜!”
說完這番話,小八搬了個馬紮在老二的下鋪繼續去嘗百草了。剎那間,宿舍恢復了寧靜,畫面很溫暖:
老二盤腿坐在上鋪禪坐,五心朝天,嘴裡默默有詞,身旁的香爐中插了三支香,香菸嫋嫋……
他下鋪佈滿了瓶瓶罐罐包包袋袋,小八偶爾捏起一撮草藥,放在嘴裡嚼嚼,他身旁電爐上的黑沙藥鍋裡咕嘟咕嘟冒着泡……
綠帽趴在牀上,手中的鉛筆在紙上沙沙作響,他在聚精會神的創作一幅“春宮圖”,據說他要由此衍生設計出一套“益蒙36式”,爲中國的蒼白的性教育增磚添瓦。
老T自從戀愛以後變得嫺靜、靦腆,每天像木匠一樣,耳朵上夾着一支筆,抓耳撓腮的想要把自己的多愁善感寫成情書,送給自己的lover,以展示自己的文采,因爲這種情況在老T給陳媛寫信的時候發生過,所以,不足爲奇,老T就是這麼一個動如癲癇,靜如癱瘓的情種。
我和蘇寧抽着煙,默默地下着象棋……
這種寧靜被推門而入的錘子打破。
錘子扛着筆記本剛進屋被煙霧嗆的又退回樓道:“老二,你這老雜毛整天焚香禱告什麼呢?你要借東風啊?還有,那個結巴殼子,你每天在屋裡燉草藥,滿樓道全是藥湯子味兒,蘇寧,你也不管管啊!?”
老二緩緩睜開眼睛,電一般的目光盯着錘子:“咄!孽畜,還不現出原形?待道爺我發怒,你可要小心你的項上人頭!”小八擡起頭,對老二說:“道兄,世外人,法無定法,然後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猶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
老二和小八對視一笑,笑的那麼靈犀,那麼癡狂,老二點點頭,然後閉上眼睛,繼續打坐。
老T一拍桌子:“被你們打擾的,我這思路很紛亂,剛纔醞釀的文思泉涌,現在卡殼了不是?小八,你給我熬得壯陽補腎的藥好了沒?”
小八點點頭:“鹿茸不好找,我用驢錢肉代替了,效果,差,差不多,你再等半個時辰啊!T呀,你那不是文思泉涌,你那是尿憋的,快去上廁所,要不然毀**!”
錘子無奈的搖搖頭走進屋:“蘇寧,上次咱倆聯紅警結果斷電了,今兒還敢來嗎?”
蘇寧頭也沒擡,擰着眉盯着棋盤,然後拿起馬說了句:“將軍!蟈蟈,你輸了,收拾棋盤吧,我收拾錘子!”我罵罵咧咧的收拾着棋盤,錘子已經開始叫囂:蘇寧,這次一局定輸贏,賭注兩盒玉蘭,咋樣?
蘇寧開主機,回了一句“金玉蘭”
“玉溪!”
“中華”
“軟的硬的?”
“軟的”
“走起!”
5分鐘以後,錘子喜上眉梢:“看我這操作,apm飈上300了吧?看我這戰略,我告訴你啊,有招數就有破綻,我這叫無形無影無慾無求無可無不可無招勝有招,這套戰術,昨晚上……”
他的話沒說完,裝着工程師的多功能步兵車已經無聲無息開入他的大本,瞬間,基地和造車工廠已經沒了。
錘子站起身默默的收拾着筆記本和鼠標,蘇寧關了電腦:“錘子,一盒軟中華啊!”
老二在上鋪閉着眼誦了一句:“觸目所及,與蘇寧爲敵,是謂之凡夫欠抽lity!”
錘子離開後沒多久就回來了,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牙膏扔到牀上:“給你!”
蘇寧一愣:“這什麼玩意?”
“中華呀!健齒美白,防治牙齦炎”錘子滿臉堆笑,“咱倆可沒說賭的中華是什麼,對吧?”
蘇寧擺弄着牙膏搖搖頭:“那剛纔你小子說什麼軟的硬的?”
“對呀,軟的中華就是牙膏,硬的那是鉛筆!”錘子邊說邊往外走,“一天刷兩回,保你身體倍兒棒,吃嘛嘛不香!”
蘇寧苦笑着拿起牙膏,擠在了小八熬的中藥裡,小八“嗷”的一聲慘叫:“我一上午的心血呀!我跟你拼了!”
還沒等蘇寧答話,綠帽“噌“的躥下了牀,從牀底下拿出一把尖刀,這把刀雖然很短,但明晃晃奪人二目,冷森森耀人膽寒,整個宿舍裡的小夥伴們都驚呆了,老二哆裡哆嗦的問:“帽兄,何事如此動怒啊?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
綠帽擺擺手,拿起刀在木頭牀腿上開始剜來鑿去挖小坑:“我這春宮圖可以和顧愷之的《洛神賦》相媲美,不敢獨享,藏在牀腿裡,留給有緣的學弟們以期將來滋潤他們空虛寂寞的心靈!!這也算學長的一片心意!”
驚魂未定的小八舒了一口氣,關了電爐子,把熬好的湯藥倒在一個杯子裡:“右歸丸中地附桂,山藥茱萸菟絲歸;杜仲鹿膠枸杞子,益火之源此方魁。T呢?上個廁所這麼長時間,這就是陽虛,飲此一杯,腎不再虧!唉,可惜被放進牙膏了,不能再喝了,可,可惜,太,太可惜了!”
老T晃着圓咕隆咚的大腦袋進了屋,疑惑的看着小八:“結巴,你最近是不是又出去給人看病抓藥了?”
小八的腦袋晃得跟撥浪鼓一樣:“沒,沒……沒有啊,我,最近,潛……潛心研究號脈,哪兒也沒去!鍼灸拔罐的業務都,都停了,我覺得吧中醫這博大精深的……”
“博你姨,大你妹兒啊!”老T打斷了小八,小八像委屈的小媳婦一樣氣鼓鼓的坐在牀邊生悶氣。
綠帽湊過來問老T:“T呀,你又聽說什麼了?誰病了?”
“不是誰病了,我剛纔在廁所蹲坑,聽有人說咱213出了騙子!”老T一指老二:“騙子的話,除了這雜毛老道整天出去給人算命抽籤,也就剩這土郎中了!”
小八陰損的站起身:“T呀,藥,已經熬好了!趁趁熱喝吧!還是原來那個配方,不是原來那個味兒!誰喝誰知道啊……”
老T端起杯子放在桌上,嘿嘿傻笑了一聲:“這補腎的藥幹喝不過癮,得有精神糧食當調料。綠帽,你從地攤上買的那本春宮圖呢?我瞧瞧!”沒等綠帽回答,老T一個箭步躥上了綠帽的牀,撅着屁股翻來找去,這時候,就聽“嘎吱……嘎吱……嘎巴”一聲,一條牀腿斷裂,老T以郭晶晶的姿勢,屈體抱膝向後翻騰兩週半,“骨碌啪嚓”,再隨着一聲悶哼,結結實實四仰八叉摔在地上。
老二伸着長長的脖子向下看了一眼:“剛纔你對貧道口出不遜,遭報應了吧?貧道一生氣,動念之間,就讓你從天堂墜入地獄!”
蘇寧走過去給老T拍打前胸揉搓後背:“T呀,剛纔,這張牀的牀腿兒被綠帽用刀剜了一個藏春宮圖的洞,所以,經不起你這200多斤的體重啊!!來,看看春宮圖解解悶消消腫吧!”
老T盯着圖上呼之欲出的美人,血脈沒有賁張,而是哼哼了一聲:“後腦勺鼓一大包,別把我摔傻了!”
我趕緊給他揉腦袋:“放心,你哪可能會更傻呀!!今兒晚上小湖南請咱們去吃大宴,忘啦?”
老T頓時笑逐顏開:“還真他娘給忘了!行了,沒事兒了!”
綠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遭災的一幕,嘴張的下巴都快掉了,良久後才反應過來:“沒事兒了?你倒是沒事兒了,我牀腿兒被你造折了!晚上我睡哪兒啊?”
老T掙扎着坐起身來,做夢一般看着身邊散落的被褥雜物,突然眼前一亮:“這是誰的照片啊?哎呦,親孃哎,三點式啊?”
果不其然,老T手裡有一張5寸照,上邊的女子只穿了薄如蟬翼的鏤空內衣,仔細一看,正式綠帽的網友空空。老二在上鋪大叫一聲,都閃開,色即是空,讓貧道瞧上一瞧這壓箱底的貨!
綠帽面如死灰的搶過照片,抱在胸口:“老天爺,求你啦!快打雷劈死這幫畜生吧!!”
蘇寧笑着點指綠帽:“行啦,別吼了,沒想到你這網友夠開放的啊!這麼着,我去樓下宿管打個招呼,給你換張牀!晚上咱吃小湖南的喜宴,也當是給老T壓驚!”
小八忙不迭的又開始插上電爐子:“這跌打損傷不用慌,八爺我是熱心腸,一付草藥,活蹦亂跳!對了,我說沒見小湖南呢,這小子,什麼,喜,喜宴啊?表白了?”
小湖南最近是夠忙活的,而他這喜事兒和感情無關。
我們上大學那個時侯,手機沒這麼普及,話費也沒這麼低,一般都是用200卡或者201校園卡,大家買卡一般去古物一條街,那嘎達除了賣文化藝術品,還經營很多的郵票和電話卡,小湖南就從那兒進貨,轉手賣給同學,一張賺個三塊兩塊。前一陣小湖南認識了一位神通廣大的貴人,據說這是通信行業的內部人士,家裡有通天的關係。這麼說吧,50面值的200卡,他給小湖南的供貨價是35,而別處都賣45!這卡的唯一缺陷就是買了半個月以後才能開卡用,而且最小的提貨量得100張。
小湖南掐着手指撥弄着算盤按着計算器算了無數遍,結論就一個字:值!他把手頭各種貨底子全清空,義無反顧的買了100張,在學校一轉手,三天賣完,幹賺大幾百!小湖南提心吊膽的等了半個月,得到的消息是,這些卡都能用,小湖南笑的眼皮直跳。
小湖南和這位神通人士進一步討價還價,對方開出的條件是,只要一次拿貨500張,那每張進貨價可以降到25。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於是,小湖南掏空了我們的生活費,又拜託綠帽去找穿山甲借了2000,他又屁顛屁顛跑到各宿舍借錢,湊夠了這1萬多,拿了500張卡,不到半個月,基本賣光!換句話說,這孩子已經用低價壟斷了H大的電話卡銷售,再換句話說,他的助學貸款,今年又能還一大部分了!
小湖南算了算利潤,賺不了1萬塊,但是賺八千應該改差不離,所以,今天晚上要大排筵宴,犒勞我們這些有功之臣。
聽完這緣由,小八嘬了嘬牙花:“這天生,就,就是一奸商!商人,就是隨時,讓你受傷的人!”
臨近中午,蘇寧一臉嚴肅的回了宿舍,沒帶回來新的牀,卻帶回來一個傷人的消息:小湖南被人坑了,這500張卡,都不能用……